第61章 哪有人能独善其身
清漪带回了外面的传言，同时也带回了二哨。
莫宅后面安静无人的小巷子里，莫墨面色无波地听完了清漪转述的传言。
她消化了一下这诸多信息，终于明白了莫令骁的突然反常和林沅习没头没脑的提醒。
莫墨看向二哨，二哨走过来，又掏出了一封信。
莫墨接过打开，快速地看完，边折起信纸边说：“魏江。”
二哨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却说：“叫我二哨。”
“二哨，”莫墨并不看他，继续说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二哨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给莫墨看了下自己手指上的东西，“江湖上的小把戏，用来遮掩身份，很好用。”
莫墨点头，心道果然如此，这个魏江能学到这种乔装术，也是很有本事了。
莫墨又问：“你们姐弟俩，为何信我？”
二哨笑了一下，“姐姐说你可信，我就信你。当然了，我自是已经把你莫家兄妹都翻来覆去地了解了个透彻。”
莫墨挑眉“好。我给你银子，你去赎人。不过这银子不是买魏娇娇，只是帮个忙。说吧，需要多少？”
二哨听罢倒是皱起了眉，但他想了一下还是开口：“之前是说一千两的，但自从那日老鸨收了两块金子后，她更不愿意放姐姐了，现在……要一万两。”
他的声音里有些颓败，“我这里只有二百七十两。”
他出来不到一年，能赚到这二百七十两，比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要多，真不知是受了多少罪拼了什么命才攒下来的。
莫墨暗暗确认，这个少年人才，她不想错失。
莫墨叫了一声“清月”，一个人影自身后的大树上飞身而下，正好站在了二哨面前。
“你去找哥哥拿银子，然后和二哨一起，去接魏姑娘出来。”
清月一脸便秘色，不情不愿。
又要去那种地方吗？
二哨连忙道：“莫小姐，您的恩德，我二哨来还！”
莫墨笑道：“你如何还？我又不缺银子。罢了，先去接人吧。”
……
郑蕙和她的母亲对坐着，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脸愁容。
老百姓听着传言新鲜有趣，可是在她们听来，这几乎等于是要颠覆家族立场。
不是她们做没做，而是别人如何想。
因为莫墨同郑蕙的关系在京都城无人不知，莫墨得了周家和郑家的认可，早就已经和他们是自己人了。
那么如果，莫墨姓吕呢？
郑家周家就会不可避免地和吕至会扯在一起，不管情不情愿。
这是绝对不行的！
郑蕙低声开口：“母亲，祖父怎么说？”
郑大夫人叹了口气：“静观其变。但是，你最近还是不要和莫丫头频繁走动了。”
就算郑家有郑相在，她们也不能明知事有蹊跷而往上凑，对于她们而言，家族荣誉高于一切。
郑蕙点了点头，心里无比担心莫墨。
那丫头虽然平时看着直率通透，可这毕竟是事关她自己的身世和她母亲的清白。
传言再盛，姓吕的也只会背个风流的名头，而莫家兄妹，头上都被泼了一泡污。
这法子真毒啊……
同样在京都莫家的老宅里，家主莫老爷——莫令骁口中的远房伯父——正和族中兄弟一起坐在书房中，聊关于传言之事。
他们本来已经商议好了，一定要尽力说服莫令骁回归本支。为此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在私底下联系莫令骁了。
虽然莫令骁多次拒绝，但是终于，在莫墨遇袭之后，莫令骁同意了让清漪回去。
莫家本支众人认为，这说明莫令骁已经动摇了。
在京都城想要站稳脚跟，到底还是要有个有底蕴的家族才是啊！
没曾想，莫墨突然成了吕至会的私生女。
这可就乱套了！
他们若是此时再让莫令骁认祖归宗，那就是要接受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他们莫家的妇人！
他们不接受！
莫家的门风不可以被侮辱！
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但是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能再接受莫令骁兄妹。
家主莫友兴喝了两口茶，轻咳一声，书房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莫友兴沉声说：“传言之所以叫传言，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实情如何。那边能说黑，别人自然也能说白，你们瞎激动什么？”
一人急急说道：“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种传言！”
另一人道：“是啊，大哥莫非还是没改主意，要将那兄妹俩认回来不成？这不是自污门楣吗？”
众人附和声一片。
莫友兴道：“都吵什么？你们难道忘了祖父的家训是如何说的？”
众人虽然面上仍不赞同，但是说起家训他们不能高声反驳。
当年家主莫岩，因一直愧疚于弟弟莫岑放弃前途挽救家族之事，因而曾留下家训：京都莫家后人，无论何时何日，但凡遇到莫岑其后人有难，必须全力相助。
自然也有人曾质疑过：莫岑的后人若是不堪呢？难道也要相助？
当时莫家主一拍桌子一挥手，拍着胸脯打包票：我兄弟的后人，绝不会是孬种！
如今碰上这种事，面对这条家训时，莫家本支的众人总觉得有些像是吞了苍蝇。
——若是莫家后人娶的女人不堪呢？
他们可不接受身世不明的后代！
莫友兴坚持劝家族众人，传言不一定可信。可是没人知道，此刻他自己心里也是没有底气的。
他们莫家虽然已经沉寂很多年，但是也不能为了重新出头，而玷污门楣，那样的话，他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
林沅习在长公主府终于见到了萧垚。
他将自己查到的线索细细说来，萧垚一听握紧的拳头都快忍不住了。
太子哥哥说得没错，这京都城，随时都给人风声鹤唳之感！
有些人，藏在暗处，从未消停过。
萧垚脸色更加苍白，林沅习有些不忍。
“算了，我继续去查，你还是歇息几日吧。想必皇上也定不会责怪于你。”
林沅习转身欲走，萧垚郑重地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林沅习，如今你还觉得，能独善其身吗？”
林沅习脚步顿住，身形不动。
萧垚轻叹一声，缓缓地说：“至沐，你若觉得可以，就再也不要管这个案子。”
林沅习身形削瘦却笔挺，一袭长衫将他衬得似有仙风道骨。
良久，他慢慢回过身来，走回去坐下。
他说：“哪有人能独善其身，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