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霜儿死了
莫墨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失去血色的巴掌脸越发显着小得可怜。
她已经昏迷了一天。
莫墨不停地做梦。
她梦见自己拿着剑追在清月后面打，她还梦见自己在竹林上方，轻盈地踩着竹枝来回跳跃；天色倏然一变，她又梦见霜儿猛地扑在她身前，笑着看着她，嘴里不停地流出鲜血……
“啊——”
莫墨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小姐，小姐，您醒了？”
苓儿趴在床沿，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在唇角，温柔地唤着莫墨。
莫墨睁开眼睛，望着苓儿失神。
窗外是一片漆黑。
又是一夜？
还是，依旧是七夕夜？
都是梦吗？
莫墨愣怔半晌，难以回神。
“小姐，你……您终于醒了，来，先喝口水润润喉，饿不饿？”
苓儿端着倒好的水送到莫墨嘴边，却不敢看莫墨的眼睛。
“霜儿呢？”
苓儿瞬间崩溃，眼泪决堤。
莫墨还有什么不明白？
霜儿不在了。
霜儿真的死了。
莫墨觉得浑身发麻，眼前像是黑黑白白的，雾气一团套着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周，发现房中除了苓儿和不能说话的小哑外，没有其他人在。
莫墨颤巍巍地伸出仍在发麻的手，抓住苓儿的手问：“霜儿，现在在哪？”
……
萧垚从马车的车辕上拔下一支箭，转身递给林沅习。
“小心，上面有毒。”
林沅习点点头，一脸凝重地用帕子隔着，拿过箭看了看。
四周有官兵在按规矩检查。
“死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婢女，护卫因为有功夫，晕过去之前强行运功护住了心脉，方才已经弄醒了。”
萧垚看着地上的血迹，眼中意味不明。
林沅习皱眉看着他道：“看你如此上心，遇袭的是你认识的人？”
萧垚没回答，只郑重地看着他，“林沅习，我把这支箭直接交给你而不是刑部兵部，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林沅习又重新看了看手中有着繁复花纹的箭簇，无奈地点头：“从你叫我出来，我就猜到有大事。按理说我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萧垚不看他，将自己的令牌塞到他手中，说了一句“有事就找赤左”后，径自离开了。
林沅习摇摇头，认命地从小侯爷手中接下了这个棘手的案子。
他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箭，总感觉上面的花纹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林沅习拿着萧垚的令牌，与官兵接洽，并把车夫的尸体交给了仵作。
……
萧垚来到莫宅时，莫令骁已经指挥着人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霜儿中了毒箭，即使萧垚当时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御医，也没能让霜儿撑过半个时辰。
莫墨昏迷得蹊跷，御医来看过之后，说是因为忽然受了刺激，经脉淤塞所致。
对于霜儿和清月所中之毒，御医查看之后脸色铁青讳莫如深，直对着萧垚和莫令骁连连摇头。
此时萧垚快步走向莫令骁，急切地问道：“莫墨可醒了？”
莫令骁摇头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未醒。”
萧垚和莫令骁并排坐下，再次向他确认：“你昨晚确实看到了王舍易？”
莫令骁点点头。
他是被王舍易的消息给引出去的。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相信，王舍易怎会在短短时日就有了如此心机，能不动声色地将他引出京城，还能派人设伏将他阻拦在外？
昨夜他和清明两人联手，竟然没能从黑衣人身边把王舍易带走。
萧垚不语，皱眉仔细回想。
昨日他在莫宅门口，突然接到了莫令骁被困京外的消息，于是连忙带着赤左前去，却未曾料到逗留了一夜，直至黎明时分才找到莫令骁。
待他察觉不对赶回城中，竟然看到莫墨的马车遇袭！
很明显，他也被人设计了。
萧垚冷笑，他可不信背后之人会是王舍易，王舍易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清月醒来时说过，从王舍易出现，到黑袍人逃走，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王舍易身边怎会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哪怕说黑袍人是王朱培养的死士，萧垚都不会信。
京都城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黑袍人又听命于谁？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莫墨，她拒绝了苓儿的搀扶，一路从后院跑了过来。
宽阔的前院，此时入目就是一片被夜幕掩盖了的白色，正中有一口木棺。
莫墨心痛得扑过去，手指死死地扒住木棺，看向里面躺着的少女。
“霜儿，对不起，是我没用……”
莫墨呢喃着，想要伸手去拉霜儿的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拦住。
萧垚扶着莫墨的双肩，迫使她转身面对着他。
“别碰，她是中毒而死。”
又是中毒……
莫墨有些恍惚地想着，那些卑劣之人，总是爱用毒药害人。
等找到王舍易，她一定要将这世间所有奇毒都灌进他肚子里去！
莫令骁走过来将莫墨搂进怀中，温柔地劝她：“墨儿，哥哥知道你与霜儿情同姐妹，哥哥定会为她报仇……你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莫墨把额头抵在莫令骁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她微微点头，然后慢慢地说：“哥哥，我要杀了王舍易。”
莫令骁身体一震，心疼地抱紧莫墨。
……
两日后，天清气朗，京都城繁华依旧。
清月脸色苍白，倚在门框上看着霜儿的棺木被抬走。
清冷的院中除了刺目的白色，什么都没有留下。
清月低下头，右手慢慢摊开，掌中有一枚小小的荷包。
这是他偷偷买的，本来打算七夕的时候，送给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他没敢送。
谁知道，就再也没有机会送了。
他忘不了那几年，他每次被小姐追着打架，都是霜儿笑吟吟地将小姐劝回了屋。
还有他每次比武输给清明，也是霜儿悄悄给他送来药油和点心。
清月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只余萧瑟的风吹着满腹的苦涩。
他缓缓地将荷包收进怀中贴身放好，转过身，吃力地挪回了房间。
莫墨不顾劝阻，一路跟着霜儿的棺木出城，最后亲眼看着霜儿被葬在地下。
新冢成型，莫墨的眼前模糊不清，但她的心底却慢慢变得清醒。
这个京都城里，有滔天权势，也有微末算计。
有人迫不及待要害她，他们拿走了霜儿的命，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莫墨深深对着新坟鞠了一躬，待直起身时，她双目清冷。
“霜儿，我想过了，我不急着回边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