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故事啊这是
莫墨依旧是被郑蕙高调地用将军府的马车送回了莫宅。
天色已渐晚,莫令骁等在前院,见莫墨一切都好,就让她早些休息。
莫墨确实有些疲乏,便先回院中沐浴,打算稍后再和莫令骁好好说说今日发生的事情。
从氤氲的热气中走出来的莫墨,脸颊上因为沐浴而留下的红色,衬得她本就美丽的面容无比娇艳。她披着一头湿发站在檐下,对着空气中的微风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萧垚就是在此时翻进了院墙。
夜幕低垂,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都震惊地僵在原地。
竹叶在风中摇了摇,莫墨回过神来,左看右看后,她忽然把食指竖在唇前,冲着萧垚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右手勾了几下,让萧垚过来。
萧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莫墨影响地左右看了一眼,做贼一般地,跟在莫墨身后窜进了她的房中。
门一关,两人都尴尬了。
“你你你……你怎么不走门?”
莫墨压着声音质问。
萧垚被问得一哑,后背都快贴在了门上。
咦?
他进来为什么要关门?
“你怎么随便邀请一个男人进房间?”
萧垚也学莫墨的语气质问。
莫墨无语。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你偷偷摸摸翻墙进来,院子里又没人,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动作,我只是一时没多想条件反射,下意识地就……”
“什么是条件反射?你还这样邀请过别人?男人?”
萧垚上前一步,问题好像不用经过大脑就能从心底往外钻。
莫名觉得有点危险,莫墨左挪右挪,终于挪到了一个可以轻松拿起来防身的细长花瓶旁边,然后才傻兮兮地看向萧垚。
“你到底干嘛来了?”
萧垚被她一问,想起自己来的原因,胸腔突然不受控地“咚咚”了两下,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那个,我就是,白天去将军府的时候没能见到你,就过来问问,你有没有被欺负……不是,有没有碰到王家人。”
莫墨刚要说话,门被敲响,霜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
“小姐,怎么关门了,你睡了吗?”
萧垚一个闪身跳到了两米开外,莫墨赶紧说:“哦,我歇一下,你们先不要打扰我,一会儿我就起来吃饭。”
霜儿应声,在疑惑中走了。
莫墨松了一口气,小声招呼萧垚坐下,这才一脸兴味地讲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
“你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我机灵,可就被那两个人发现了。话说他们可真没有安全意识啊,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就随便找个假山,往缝儿里一挤,就敢说这些机密的话,唉……”
萧垚无语地看着正在替敌人“担心”的莫墨,有些不快地问:“你摔倒了,还扭到了脚?没告诉郑蕙吗?”
莫墨随口道:“没事儿,不严重,忍忍就过去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萧垚隐晦地看了两眼莫墨的脚,想要劝说她让大夫给看看,莫墨却开口了。
“今天那位林公子你认识吗?你说他会不会是和王家吕家一伙儿的?万一是,他又看到了我偷听,那我不是已经暴露了?”
萧垚凭她的描述就知道姓林的是谁,随意地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林沅习的父亲如今任兵部尚书,是个很固执的老派,最是看不上姓吕的那种会钻营的人。至于林沅习本人,他刚去了兵部的上职,要不是被他父亲逼急了,他根本都不会入朝。”
莫墨来了兴趣,“不会入朝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做官啊。”
“他喜欢舞文弄墨。”萧垚的语气里浸满了浓浓的酸臭味。
莫墨挑眉,呦呵,有故事啊这是!
刚要再问,就被萧垚堵了回来。
“你干嘛对林沅习感兴趣?”
莫墨眨眨眼,“没有没有,这不是在说正事吗?小侯爷,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哥哥呢,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见我哥哥?”
萧垚有些后悔。
他刚才是翻墙进来的,现在和莫墨一起出去见莫令骁当然不合适。
而且,不管什么事都有赤右和莫令骁联络,他大晚上的登门,实在是颇有嫌疑。
看了一眼满是笑意的莫墨,萧垚觉得有些气闷。
她是在赶他走吧!
莫墨被扫了一眼,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有些明显了,赶紧收了收,略显严肃地问:“你没有再发病吧?”
萧垚摇头,见莫墨关心他的身体,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熨帖。
看着萧垚脸上出现的笑容,莫墨一时有些怔忪,忍不住,她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中的毒?谁下的?”
萧垚一动不动地看着莫墨的脸,她正在很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是一定要听到答案的固执,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她脸上移到微弱的烛火上,朦胧的光线中,隐约开始出现那个喧嚣热闹的除夕夜晚。
是十一年了吧。
那年他才六岁,据说长得白白胖胖颇惹人爱,虽然每日都会进宫,但是每每进宫,他都能收获来自宫中诸人的热情服侍。
他那时候还没有开始纨绔,虽然恣意张扬,但也是真的很受喜爱。
那时的他,会跟着太子哥哥一同启蒙进学,一同骑马射箭,也会和其他几个皇子一起,爬树摸鸟蛋上房踩瓦片。
他是皇帝的亲外甥,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他生下来就享有少数特权才会拥有的尊贵和自由。
然而一切从那一碗牛乳茶开始,都变了。
十一年来,他第一次述说那个事件,那个对别人来说只是个故事的,事件。
他的声音轻缓自如,莫墨却越听越难过。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被毒药折磨得缩成一团的小男孩,同时看见了他隐藏在心底的无声的抵抗。
这么多年,百姓们口口相传,京都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公主家的小侯爷,是比太子都要受宠的公子哥儿,是他的皇帝舅舅最为宠爱的后辈。
可是没有人知道,萧垚经历着什么样的水深火热的痛苦。
更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小少年,曾经多少次在寂静的暗夜里无眠,反复地猜测着,自己会死在几岁的时候。
莫墨低声说道:“呵,原来这就是帝王的宠爱。”
萧垚整个身体被椅背包裹着,他微低着头,双拳已经握出青筋。此刻他是感激莫墨的。
她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女,可她却能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
这是替他说的。
他的爹娘,太子哥哥,还有玉儿和元平姐姐,或者再加上完全知情的皇后娘娘,他们每个人,都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替他发过声。
没有人会说,皇帝做得不对。
可是莫墨说了。
萧垚胸中激荡难平,此时他竟然非常离奇地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力帮助太子哥哥肃清朝局,让天下百姓,能拥有一个更加有仁心的明君。
让莫墨这样的好姑娘,能安心生活,放肆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