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势
年初四，杨昭钰又要开始早出晚归辛勤忙碌的生活了。赵姝妤陪她吃了早饭，给她穿好衣服，看着她不情不愿地钻进马车离开家。
赵姝妤回到书房打算看书，刚坐下没一会儿朱程就来了。朱程是来还书的，上次他来的时候赵姝妤生着病，他也不好打扰，这次来也是想顺带聊聊天。二人摆开棋盘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他们从市井琐碎聊到民生百态，又从朝堂局势谈到江山社稷，朱程非常欣赏赵姝妤，能和他聊这些的人不多，能在棋盘上与他过招的人也不多，而赵姝妤两样都做得到。
离吃午饭就剩半个时辰了，早上赵姝妤吩咐过，以后午饭就去开封府衙吃，李娅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了二人的棋局。
“公主，差不多该出发去府衙了。”
朱程一脸疑惑地看向赵姝妤：“去衙门做什么？”
陪驸马吃饭这种话赵姝妤说不出口，朱程毕竟是她们的老师，他要知道成亲以后二人亲热成这样，还不得笑掉大牙。
“有些小事要办。说起来，我认识了一位下棋高手，有空我带她去拜访您，你们二位好好过两招。”赵姝妤觉得杨昭钰和朱程的棋艺不分上下，她也想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朱程听了这话感到非常开心，赵姝妤说是高手那就一定不简单，他十分期盼和对方的棋局。
开封府衙离公主府有一段距离，平日里杨昭钰午间就和太子一块吃午饭，然后去后院的房间休息。不过今天有所不同，赵姝妤带了不少好吃的来寻杨昭钰，赵承桓也很有眼色，三人打完招呼便各自回房吃饭了。
赵姝妤让下人把房间重新安置了一下，马上就变得温馨舒适了起来，餐盘摆上桌，全是杨昭钰爱吃的菜。
“公主，你怎么来了？”杨昭钰感觉自己就像公主偷养在外面的小白脸，下人们忙里忙外正在给她布置外宅。
“以后我天天过来陪你吃饭，陪你午睡，不欢迎我？”
“这传出去不太好吧……”
赵姝妤伸手挽上杨昭钰的胳膊：“你要很在乎这些，那我明天就不来打扰你了。”
“来吧来吧，我不在乎这些，”杨昭钰想想又补了一句，“我也挺想你的。”
下午赵姝妤回了府，赵承桓把杨昭钰叫到了跟前：“你可知，在你之前的驸马只能任闲职。”
“你有现在的地位，说到底是因为有镇国公而不是有靖安。”赵承桓走到杨昭钰身边，“说句不好听的，靖安公主总有一天要变成镇国公夫人……”
杨昭钰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其实恨不得揍赵承桓一顿，这是一个兄长该说出来的话吗？
赵承桓看杨昭钰没反应，只好把话说明：“审时度势以一驭万，好男儿应以大局为重，文昌实是不该死……”
“太子教育得是。”
“还是太年轻了，跟着好好学吧。”赵承桓拍拍杨昭钰的肩，他俩差了七八岁，年轻时自己也为了感情冲动过，这次他就原谅杨昭钰了，毕竟看目前的情况，太子想要地位能稳固，必须要牢牢地抓住镇国公府才行。
晚饭后赵姝妤在书房练字，杨昭钰坐在旁边嗑瓜子，看她收了笔便抽空把太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这就是帝王家啊，”赵姝妤坐到杨昭钰身边，靠在了她的肩上，“那年我才九岁，皇帝亲口问我，如果他把我嫁到辽国，我能否搅乱其朝堂……”
“你知道赵承桓为什么恨我吗？我出生时就带着兴国安政的命数，位同嫡公主，还能读书上学。他觉得我占了赵婧汐的一切，他以为他是可怜赵婧汐，其实他只是可怜他自己。他身为一国太子，能力平庸命数普通，扔在人堆里再平凡不过了，他拿什么和我比……”
“你看清情况就好。”杨昭钰剥了几颗瓜子喂给赵姝妤，再看对方像只小老鼠一样从她手上把瓜子仁吃掉。赵姝妤不也一样嫉妒太子吗？这兄妹俩肯定是皇帝亲生的，反倒是宁王和气活泼，一点也不像个王爷。
正月里大家都没什么事，杨昭钰得了假便躺在坐榻上看书，赵姝妤看她闲来无事，便带着她去拜访朱程。看到杨昭钰朱程愣了愣，这就是赵姝妤说的高手？
“自沉，老师孤独求败，我都已经夸下海口了，你可要全力以赴啊！赢了我有奖励。”赵姝妤在路上已经跟杨昭钰说好了，朱程不在乎这些虚的，不用有太多顾虑，杨昭钰这次一定要竭尽全力，她倒要看看朱程和杨昭钰谁更厉害。
刚开始朱程还和赵姝妤聊几句，下着下着三人便安静了下来，气氛也越来越紧张，赵姝妤看着棋盘上黑白厮杀得天昏地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是你赢了。”朱程长叹一口气，手里的棋子犹豫再三无处可落，最后还是放回了盒中。
“是我下得太急，再来一局恐怕就要输了。”杨昭钰向朱程低了低头。
朱程摇了摇头，他很认可杨昭钰的棋艺。
朱程的棋讲究协调平衡，里面处处是智慧，就像温水煮青蛙，杀人于无形之中。但杨昭钰不一样，她棋风刚硬，步步为营刀刀毙命，朱程不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下棋，但他是第一次遇到心思如此大胆且缜密的人。
前期的相互试探之间，杨昭钰就知道论城府她没有胜算，所以杨昭钰开始步步紧逼，想方设法搅乱朱程的节奏，每一棍都打在朱程的痛楚，逼着他奋起反抗与之缠斗，杨昭钰拿手的领域也恰是朱程薄弱的环节，朱程被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本以为，你该是和你父亲一样的人，是我肤浅了。”朱程朝杨昭钰点了点头。
杨振业驰骋疆场几十年，没人会否认他领军的能力，镇国公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但杨家在朝堂之上一直没什么优势，这也是杨昭钰在成为驸马之前，谁都敢给她下绊子的原因，论政事还得看王丞相和曹太傅。
之前杨昭钰为了靖安大殿拒婚，朱程还以为他与杨振业年轻时一般忠肝义胆血气方刚。今天和杨昭钰下棋他算是看出来了，杨昭钰的心思百转千回，比杨振业敏感细腻多了，而且最令朱程欣赏的是，杨昭钰身上还有着将帅的豪情，只要不触及此人底线是不屑于搞算计和谋划的，如果能靠拳头解决问题，杨昭钰便不会拔剑，即使她有。
朱程觉得杨昭钰是个契机，当武将拥有了话语权，宋国的国力才能有真正的增长，宋国才能从根本上有所改变。但可惜的是，和皇帝不愿意重用王家的原因一样，太子其实也不太喜欢杨家，太子若是在登基后不能完全信任镇国公府，那宋国该是大限将至了。
赵姝妤看完二人的棋也是惊讶，杨昭钰赢她也就是那一两手，可最后竟是赢了朱程十几子，她平时是在让着自己吗？
“看来，一切都不是巧合……”朱程之前便有一些怀疑赵姝妤，毕竟每件事里都有公主的身影，但他一直都想不通赵姝妤想要什么。他之前听吕毅说，王文昌手上还有一起命案，那就是杨昭钰推着立案的。杨昭钰回到京城，当天就找到了被绑架的赵姝妤，而且还杀了王文昌。二人同为太子副手，杨昭钰肯定看得清这些利害关系，杨昭钰行事坦荡，绝不会公报私仇，看来这一切都和赵姝妤脱不了关系。
“老师，不服老不行啦！”赵姝妤的话里是掩不住的自豪，杨昭钰满脸歉意地看着朱程，想为赵姝妤的无礼道歉。
朱程愣怔片刻，低头笑出了声：“靖安，是你赢了，我不会再插手朝堂的事。”
“老师言重了。”
不再多说什么，朱程知道赵姝妤的意思，王丞相一走只有他压得住朝臣，而赵姝妤想要他旁观、想要混乱。那便就这样乱吧，毕竟破而后立，否极泰来，赵姝妤总有她的计划。
朱程与二人又聊了些家常话，问她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他一生未婚膝下无子，十分盼望赵姝妤生孩子，杨昭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惹得朱程哈哈大笑，直到傍晚赵姝妤和杨昭钰才告辞离去。
站在门口看着夕阳垂暮，朱程自言自语：“革故鼎新，时迁物换，大势所趋……”
洗完澡赵姝妤拉着杨昭钰下棋，她叫杨昭钰拿出真本事，二人盘着腿坐在床上苦战到了半夜，最后杨昭钰还是险胜。
“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你看不起我！”赵姝妤扑倒对方，按着杨昭钰的肩膀摇来摇去，二人嬉闹成一团，棋盘被推下了床，棋子稀稀拉拉散了一地。
“我哪有……老师这是秀才遇到兵，被打懵了而已，重来一盘我肯定就输了。”
“不会，你是最厉害的！我之前和你说，你赢了我有奖励……”不知什么时候，赵姝妤已经悄悄解开了杨昭钰的衣带，手指正沿着她的腰线慢慢打圈儿。
“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去衙门呢。”杨昭钰红着脸，轻轻推了推对方压过来的肩膀。
赵姝妤听话地收回了手，亲了亲杨昭钰的嘴唇：“那改天再奖励你。”
吹了灯二人相拥在一起，刚闭上眼睛杨昭钰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不算奖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