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雪
寒冬腊月，王丞相一家被押送往崖州，走的那天只有朱程前来送行。
“你来送我，就不怕皇上怪罪？”
朱程摇头：“我虽身在朝廷，但心不在此，皇上不会在意。老师知道，您一心报国，但忠国而不忠君终究会招来祸患，他去时曾嘱托我，若是有朝一日您受了难，我一定要出手相助。可惜……虽然我相信您不会害太子，但王文昌绑架公主证据确凿，我实在爱莫能助。”
“我那兄长总是爱管我，但他从来都管不住我，”王丞相哈哈大笑，“朱大人，快回去吧！要变天了！”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大雪纷纷扬扬，朱程感到一阵寒意，他站在原地目送王家，直到军队消失在雪中他才转身离开。□□和王珲原是兄弟，只不过□□最后选择了离开朝堂，而王珲则成为了后来的王丞相，二人都是赤胆忠心为宋国奉献了一生，如今落得个凄凉收场，朱程为王丞相感到惋惜。朱程坐进马车，他沉思片刻向车夫吩咐：
“去公主府。”
杜芬正例行向赵姝妤汇报近日的情报，杨昭钰在一旁剥核桃，李娅突然冲了进来。
“公主公主！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李娅拽着杜芬到门外看雪，这样大的雪确实很少见。李娅捧了一点积雪塞到杜芬领子里，冷得杜芬又跑又跳，杜芬手不方便没办法复仇，她拉着李娅离开房檐，站在院子里，雪落在头发上身上，慢慢也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听见她俩嘻嘻哈哈的声音，赵姝妤起身也想去看，杨昭钰当然不会同意：“你还生着病呢。”
看二人迟迟不回来，赵姝妤心里难受，她不能玩儿也不许李娅和杜芬玩儿。
“来人！”赵姝妤哑着喉咙大喊有点吓人，李娅马上就回来了，杜芬跟在李娅身后，二人的头发衣领都有些湿了，李娅的手冻得通红，看起来很滑稽，看到二人甜甜蜜蜜赵姝妤心里更不平衡了。
“你们俩回去把衣服换了再过来，小心别染了风寒。”杨昭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呼吸不畅可太难受了。
二人看赵姝妤不说话便去换衣服，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二人回来的时候赵姝妤已经离开床，靠在了坐塌上。
赵姝妤看了看李娅，对杜芬开口：“王文昌横插一脚，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没能帮你父亲正名。不过我答应了你的事，还是要办到的。”
赵姝妤拿起一个木盒交给杜芬：“里面是地契和房契，还有这些年的辛苦费，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为我效力了。”
听了这话，杜芬手一抖盒子掉在了地上，她噗通一声跪在赵姝妤身前，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赵姝妤笑笑，“其实，就算最后真的将你父亲受的责难都推给于罄，也没有什么用。人们总还会继续去恶意揣测，即使皇帝想为杜林正名，一纸诏书昭告天下也难堵悠悠众口。”
赵姝妤拍拍杜芬的肩：“只有你自己站出来，把杜氏的香重新做好做大，得到人们的认可，你父亲才能翻身。”
“公主……”杜芬很忐忑，她知道那么多秘密，赵姝妤怎么会放心让她走。
“你快走吧，马上过年了，香铺的生意应该会很火，你好好赚钱，我可是你的股东之一。”赵姝妤挥挥手，让李娅带人下去。
赵姝妤开口赶人，杜芬只好听话，李娅叫了车送她离开公主府，这一路上杜芬都抱着赴死的决心，刚过了藤湘阁没多远车便停下了，杜芬下车便看到了杜氏香铺四个大字。
“这……”杜芬惊讶，赵姝妤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娅在一旁清了清嗓：“公主前天让我置办这些，我动作快吧！牌子也挂上了，装修的也差不多了，你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我等下叫人搬过来，我还招了几个下人过来帮你，你们把香做出来，往外一摆就能开张了。你好好干，公主和我说，你这家店铺的分红都归我。我的嫁妆就全靠你了！”
“公主是真的不要我了……”杜芬一时间怅然若失，她早已习惯了为赵姝妤卖命的日子，如今让她自己开店为父亲正名，她还需要时间适应。
原本在这个计划之后，赵姝妤就打算放杜芬离开，当然，那都建立在她为杜林正了名的基础上，到那时杜芬也已经没有理由帮自己了。可惜计划被王文昌搅乱了，于罄如今下落不明，赵姝妤一时也没办法完成杜芬的心愿，但她最后还是决定放杜芬离开，这都是因为李娅。
李娅一直无心赵姝妤的谋算，但这次公主失踪也算是给她敲响了警钟，她和赵姝妤感情再好，她也是赵姝妤的仆人，是赵姝妤可有可无的工具，李娅害怕自己会像凝香一样被抛弃。
从前李娅不愿过问这些，如果转变得太突然会引起赵姝妤的怀疑，李娅想了想，不如就拿杜芬做掩饰，反正杜芬身上有不少人命，留在公主身边保不准哪天就被推出去当挡箭牌了，她这也算是顺带救了杜芬。
为此李娅找赵姝妤请命，当时杨昭钰也在场。李娅提出让杜芬开一家香铺来为她父亲正名，自己则代替杜芬的位置。赵姝妤需要的不过是一柄尖刀，李娅跟在赵姝妤身边多年，不论头脑、手段还是人脉都远超杜芬，要不是她当初推辞，李娅才应该是藤湘阁的老大才对。
赵姝妤觉得李娅说得有道理，让杜芬自己开店为杜林正名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赵姝妤不明白，李娅为什么要想办法帮杜芬离开呢？
“你为什么要帮杜芬？”
李娅心里偷笑，赵姝妤也有被骗的一天啊！她刻意把话说得暧昧：“杜芬需要有人推她一把，她不能只为杜林活着……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赵姝妤坏笑，李娅的话真是耐人寻味。
李娅涨红脸，公主肯定听出来了，她就是在使坏。
“我……”
“你？”
“公主你就别问了。”李娅扭捏了几下。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偷偷告诉杜芬你用自己把她换了出去？”赵姝妤觉得很有趣，没想到李娅和自己都喜欢女孩子。
“不用，我不想她觉得亏欠，她已经很累了。”李娅心想，要是让赵姝妤知道自己只是拿杜芬做幌子，那可就完了。
“还是个情种，”赵姝妤的做媒血统熊熊燃烧，“这样，杜芬的店铺就由你来安排，像藤湘阁一样由你入股，杜芬赚到的钱都归你，从今往后，你就是老板，她是老板娘，怎么样？”
“公主，我只是偷偷喜欢……”
“没出息！你大胆去追啊！”赵姝妤想起了自己偷偷喜欢杨昭钰的时候。
“我们都是女子，这不合礼数……”
“这有什么，我……”赵姝妤舔了舔嘴唇，好险，她一般不把李娅当外人，刚才一激动差点儿把杨昭钰卖了。
杨昭钰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现下终于开口：“李娅，如是你真心相待，我想杜芬也不是迂腐的人。你去安排店铺的事吧，等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们便放杜芬离开。”
平心而论，杜芬确实帮了赵姝妤很多，但杜芬擅长制毒，杨昭钰觉得此人养在身边太过危险，能放走还是放走吧。
李娅带杜芬离府以后，赵姝妤浑身舒畅，她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你说她俩能在一起吗？”
“不知道。”杨昭钰觉得赵家人可能是真的爱做媒，一提到这方面的事简直积极。
“你怎么这么冷淡？”赵姝妤往杨昭钰身边钻了钻，屋外下着大雪，屋内一室温暖安静，二人就这么挤在坐塌上聊着闲事，倒是有点赵姝妤向往的那种兰妃和皇后相处的感觉了。
“她们俩的事和我无关。”
“你不觉得她们和我们一样吗？”赵姝妤支起上半身看着杨昭钰，看到对方一脸茫然，赵姝妤心头的热情瞬间就熄灭了，自己和杨昭钰的感情其实也是一团糟，只是她不愿意面对罢了。
杨昭钰看赵姝妤挺精神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二人可以聊聊她们之间的事。上次她在藤湘阁，看到赵姝妤在纸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说不动容是假的。也许赵姝妤真的很喜欢自己，但自己对赵姝妤是什么感情她也说不太清楚……
“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谈谈，刚成亲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玩儿，我早就无所谓了，陪你也没什么。但现在，我觉得……”
赵姝妤打断杨昭钰的话：“我从来都不是和你玩儿，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就是因为我感觉到了，我才必须和你坦白。我可能，担不起你的喜欢……”
看着对方眼里的歉意，赵姝妤不禁眼含泪水，杨昭钰这一个月就只是在陪自己玩儿？罢了，不过是原地踏步而已，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收回之前的话。杨昭钰，若是我称了帝，你就是我的皇后；若是我失败了，也定会拉着你一起死。怎么样？你还陪我玩儿吗？”
杨昭钰知道对方说得都是气话，她看不得公主流泪，忍不住就心软，她轻轻拭去赵姝妤脸上的泪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