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阿暖养蚕
石头村进入四月，路边的迎春及杜鹃开始谢了，天气才真正的一直暖和起来。
冯云觉得待在院子的屋檐下，总算没有阴冷的感觉了，往常穿两件衣裳，到有风的日子还是会凉。
不一会儿就见阿暖要出门采村里几棵桑树的桑叶。
“阿姊，我去采桑叶了！”她提着篮子还不忘招呼一声。
冯云心道：这几日也不出去跟丫头子们疯玩了，竟真的专心照看起她的蚕来！
自那日阿暖求来了几百条蚕虫，回家里见没处放她的簸箕，于是一直闹爹爹给她想办法。
爹爹想着小姑娘家要养蚕也是一桩好事，于是给乱糟糟的仓库，专门清理出来，挪了一方位置，又去砍了竹子打了个架子，将养蚕的两个簸箕放上给她才算完。
阿暖个子才堪堪到第二个簸箕处，每日早晨沾着露珠，给那些个子还细细小小的蚕们摘山口边的新鲜桑叶。
“谁知这丫头真养起来了。还以为跟养那鱼似的，养死了也就罢了，你瞧她出门采桑叶，洗桑叶，真是，转性了。”阿娘也不可思议，平日只觉得阿暖淘气爱玩儿，玩心也重，谁知着了魔似的要养蚕。
“她那日去蚕房出来便说要养，我跟阿景还笑她说等她摘完桑叶，保证累的她不想养了。哪里能想到如今的光景呢？”
冯云跟阿娘正准备裁制新衣呢，特意拿出那匹布出来浸水理理，下午就开剪了。
冯云摸着这经纬分明的软麻布，谁能料到从前在平民阶层流行的便宜布料，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做成衣服有时竟比那丝绸还贵上三分。
不觉有些哑然。
虽然现在它称软麻，刚刚拿出来，却还不是十分柔软，且有些厚度。不久后阿娘会将它制成衣裳后，去河里锤捣，穿上身次数多了以后就会十分贴肤。
相反，这时候的棉花却没有大面积的种植，就算是有，因为去棉籽十分繁难，而没有普及。所以想要纯棉的布没有，这种棉麻混织的布倒是十分流行。
冯云仔细回忆，这时候繁荣的经济催生出来的手工技艺正在迅速发展，很不巧，快速去棉籽的机器这时候还未发明出来。
下水后的麻布，晾在衣杆上，冯云手轻轻一揉，布上立刻出现几道明显的折痕。
“这么易皱。”她喃喃自语。
阿娘甩了甩手上另一幅布，过来晾上。
“熨斗贵呢，还得用炭，乡下人，哪里有空熨衣服，不讲究这些。”
冯云点点头。
“若是将棉线，混了蚕丝线，织出来，不知会不会皱。”
阿娘又笑她：“亏你说得出口呀，棉线跟蚕丝线都贵，且粗细不一呀，怎么织？”但转念又想了会，“嘶，这个点子倒有意思，毕竟棉跟麻都可以织一块，棉跟丝也未尝不可呢。”
“那也总比纯蚕丝便宜。”
阿娘拍了拍衣杆上的布：“那等阿暖将她的蚕养好了，试试织一小块？”
冯云笑道：“得等她养成了再说呢。”
“原先村里有个织女会织布，后来举家去城里头给那些布庄做工去了，这几年竟渐渐没了音信。从前她院里就有一架织布机，要织布了就拿着梭子来回穿，机子‘嘎吱嘎吱’响。但咱们这边到底不是种桑养蚕的地儿，或许搬去隔壁村，又或许去了城里头的郊外，才有施展的余地呢。”
阿娘剪了四大块布，如今都浸泡缩水完毕，就等下午采了染料染了。
现在的织布机貌似还没有脚踩的，全是手动，黄道婆发明脚踩的织布机应当是百年以后的事了，若是有机会，阿暖对养蚕感兴趣的话，想方设法给她弄一台，再改造一下，效率会大大提高的吧。
没想到这一去竟有这样的收获，发掘了阿暖的隐藏技能。亦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隐藏技能？
她原本就喜欢养养小东西，以前自己跟阿娘竟然没有注意，就当她是玩闹罢了，看她最近几日，怕是真下定决心了，待再等十几日看看，养好了蚕，还要不要再养了。
日中阿娘又将猪圈的稻草新换了，才出来去河里洗手洗脚，要家来做饭。
“柳娘在吗？”
门口突然响起二婶子的声音，阿娘在厨房炒菜忙碌，忙谴了烧火的冯云去瞧怎么了。
“二婶子！”
二婶子脸上满是无奈。手边牵了个女娃娃，女娃娃头发散乱，拖着把手被扯坏的篮子，眼神清亮，神情倔强。
这女娃，不就是阿暖么？
“啊？二婶子，阿暖怎么了。”
阿暖抿着嘴气鼓鼓的，篮子的桑叶三三两两散了一路。
“在山坡那边，跟一群摘桑葚的小娃打起来了。我正好挑水路过，把她从一群娃娃里头拎出来，就这副样子了。”
“她们非说那桑树是她们家的，放屁！阿娘明明说那桑树是从前一个老伯发善心，捐了给村里大家的！”阿暖还是不服，一撮头发被风吹到嘴里，把还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冯云过去帮她理了理头发，收拾篮里的桑叶，对二婶子抱歉说道：“劳烦二婶子送了，那桑树，真是有人的？”
二婶子摆摆手：“别听那群小鬼乱说，你阿娘说得对，从前一位孤苦的老伯，村里人见他可怜，隔三差五照顾着，他才去山里头，见有野桑树移了一棵出来，后来要过世了，给里正说那桑树留给村里。如今在那都七八个年头了，就是每年四五月摘摘桑葚罢了，什么要紧的。”
阿暖听了，更气了，手用力拨下黏在脸上的头发说道：“我就说！她们还说嘴里念着‘这个是我霸占的’，就是她们的了，还让我只能摘角落里的，不能摘她们霸占的！”
“好了好了，我们家阿暖是干大事的，哪里像她们只知道吃零嘴的，大不了换一棵摘，咱不气了哈。”冯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二婶子被这丫头一番话逗笑了：“什么稀罕物什，我娘家地里也有两棵，就在村西河边，吃农家肥长得还壮些，不比那山口无人看管的强上百倍？现在我娘家没人养蚕，摘几片叶子罢了，不痛不痒的，你后面提了篮子就去我家地里摘，保证没人说你。”
阿暖听了，回过头问二婶子道：“真的吗？真的吗？”
二婶子头一扬道：“那可不，尽管去吧，就别去山口那棵满是灰的桑树摘了，咱不缺。”
冯云拽了阿暖的小手示意她：“还不赶紧谢过婶子。”
阿暖乖巧地跟二婶子道谢。
冯云还要邀婶子进来喝茶，二婶子笑道不必，往里头招呼一声说也要家去做饭去了，不用客气这一盏茶。冯云只好应下便送二婶子出去了。
帮阿暖重新整理头发衣服，扯领口的时候发现脖子上有几道抓痕，其余的还尚浅，唯有一道清晰的几寸长的还渗出一丝丝血迹。
“哎哟，怎的下手这么狠啊，谁抓的。”冯云心有不悦，这些几岁的娃娃怎么下手这么狠。
阿暖摇摇头道：“不记得了，我跟她们打在一起了。”见阿姊心疼自己又赶忙说，“别担心阿姊，我也抓回去了！她们抓我，我就抓她们！我还扯她们头发！她们几个都打不赢我一个！”
“以后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哈。”冯云是真心喜欢这个妹妹，不知是不是喜欢跟着她的缘故，导致性格也跟她有几分相似。
阿暖点点头。
只是篮子里统共没剩下多少桑叶，幸好养的蚕也少，阿暖将昨日剩的跟今日的并在一块，用剪刀剪碎了喂给仓库的蚕宝宝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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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的河水也清澈，冯云跟阿暖一人提了个篮子，往二婶子说的两棵桑树那边行进。
只是冯云是来采紫花地丁的，要采一篮子回去给阿娘染衣裳。
阿暖则将明儿蚕宝宝的四餐桑叶一并采了。
菜园有篱笆围了，那两棵桑树就在篱笆门靠近河这边，也结了好多桑葚，掉在地上，紫红一片。
“这桑葚结了这么多，全掉完了。”冯云叹道。
阿暖个子小，冯云将她抱在一个石头上，刚刚好能摸到桑叶。
“这桑叶果然好一些，不似路边的全是灰，叶片还大。”冯云摘了一片嫩桑叶仔细看了。
这么嫩的桑叶，谁说只能给蚕宝宝吃，冯云若有所思。
“要不用这桑叶，做了桑叶豆腐给你尝尝？”
阿暖好奇道：“桑叶豆腐？是什么样的呀？”
“就是绿油油的豆腐，有桑叶的清香，可好吃了。”
阿暖听阿姊这样形容，咽了咽口水，忙说自己要吃。
“那就摘了回家，今晚就做了给大家伙吃哈。”
有吃的阿暖更来劲了，她不仅要给她的蚕宝宝摘吃的，晚上还有阿姊做的吃的，这手上不知不觉也加快了速度。
河边倒是满地的地丁，开着淡紫色小花，小巧可爱。只是个头太小了，摘满一篮子，怕是要费些时辰了。
反正阿娘也说不急，冯云于是专挑了长相完整的，连根拔起，往河边洗了放进篮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