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点余钱
待这场风波了了以后,阿娘回院里,让冯云坐在茶桌旁,严肃道:“云丫,你实话与我说,是否真的是赊的?”
冯云讲了半日,正口干舌燥,将将想喝口茶润润,岂料阿娘这样问,差点呛的她把茶水喷出来。
“咳咳,阿娘你想什么呢,当然是打发她走的说辞了。我若说的不真一些,又刚好有村民们作证,她怕是要闹的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呢。要不阿娘,给您看看这张字据?”
说罢将手中的字据与了阿娘看,阿娘当然也是看不懂的。
冯云重新喝了一口藤茶,笑道:“我跟哥哥采了快一斤的红姑,那道观刚好有个妇人坐月子,一贯半买回去炖汤了。还有一篮子野蕈,卖至道观的膳堂,加起来三贯了,之前卖笋留了一些,这帐,还要我给您算算不。”
阿娘放下字据,叹了口气道:“唉,我只道村里头是非多,咱们若是贫贫苦苦地过,人家躲还来不及,绝没有人来找麻烦。想当年我送你哥哥去学堂,也招了不少人惦记,说我有钱没处花,给儿子上什么费钱的学堂。好在你哥哥争气,时不时得先生夸奖,这几年再没有这样的声音了。
如今,不过是买了头驴子,就好像我们不配一般,竟招了这么个晦气人物上门来鬼哭狼嚎,说得字不难听,连成一片骂我跟你爹没爹娘教,唉,村里人真是嫌你穷,怕你富。”
冯云思忖片刻道:“阿娘也不必灰心,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自个儿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管他人什么看法,若是哥哥顺利,考中秀才,也可在衙门谋个差事,咱们齐心,在城里的郊外,买个宅子,再买几亩好的水田,到时给哥哥娶媳妇,日子就好了。
况且村里她这样的人物,通共不过几个,咱们倒霉遇到一个罢了。瞧叶家一家子,庆儿他爷爷是个明事理的,连带着他奶奶也是妇人中的一把手。咱们不要觉着遇到一个这样的人物,就灰心。”
柳氏被女儿这一番规划逗笑了:“唉,衣食住行,都是要花钱的,咱们忙活一个多月,也才堪堪将家里的牲畜备齐。还有你哥哥考试的钱呢,待中了秀才,立马便要去考乡试。”
“咱们一个多月就已经买齐备鸡鸭了,这还不好呀阿娘,莫灰心嘛,我给您捶腿。”
冯云说着,蹲下身去给阿娘捶腿,逗得阿娘直乐。
阿暖在外头打石子呢,听说自家门口吵架,辞了三丫她们,往家里赶,待到了,只见门口一人也无,进了家门,阿姊在给阿娘捶腿,她挠头道:“刚刚有个丫头说咱们家正在吵架呢。”
冯云刮了阿暖鼻子道:“傻丫头,坏人都被我打跑啦!想必她回家处理她媳妇的事去了,这些日子都不会来闹了。”
阿娘点点头道:“这春娘婆子也真够给王家丢人的,好歹都是大家子,她公公我们还得敬着几分,不知那婆子怎地在家,不是骂媳妇就是给脸子瞧,搅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两家隔得远,这些事阿娘还是听二婶子说的,还有去那河里洗衣裳,时不时就会有妇人说她家婆婆怎么找事。
“我倒觉得她那个丈夫也是,听说在家养的肥头大耳,连打个水都懒得动弹一下。”冯云嘟囔个嘴道。
阿娘道:“不错,但王家这个小儿子,原来也并不这样,那时候她姐姐嫁人,村里热热闹闹的,我还看过他上下打点,做事有些利索的,谁知成亲几年了,也许是王婆太强势,也许是他媳妇太要强,说不准的,反正如今就这样了。”
“或许,他媳妇被婆婆说,但媳妇娘家也是有些势力,不敢与婆婆顶嘴,就也时不时回房里给他脸子瞧,时日久了,他索性什么也不管了,现下生了儿子,爹娘也不催了,更加没什么事值得大动干戈了,就冷眼瞧着这婆媳斗嘴。”冯云分析道。
“可能是这个缘由呢。”
这么看来,男人果然都这个样,一边给媳妇撑不了腰,一边又迫于母亲的孝义亲情下的淫威,两边不讨好也就罢了,索性摆烂,什么也不管。
媳妇本是离了娘家,嫁到家里,丈夫还是个不管事的,什么事儿不能跟婆婆明说,作为丈夫也不肯去交涉,只一味地逃避责任,逃避现实,反正只一味笃定,媳妇绝不会离开自己,不论和离或者休妻,女子的娘家绝丢不起这个人。
便是一重又一重的大山重压下,女子的血泪,铺成斑斓的血路,延绵至今日不止,却依旧要在这当中,寻找一丝光明希冀,不断向上攀升。
明明女子,是世间最美好,至情至洁的代表,却要用种种手段,去极力遏制、扼杀、泯灭,最后沦为附庸……
“准备着午饭的吃食吧,你阿爹一会儿从田里回来吃饭呢。”
冯云暗自神伤呢,随后点头应下。
冯勇自从田里出事,也不敢再大意了,每日都要去巡田巡水,还要拔田里的杂草。这几日太阳出的大,晒得他脸上黑黢黢的。
水田离家有段距离,所以冯勇回家后,并没听见关于这件事的一丝半点消息。
阿娘摘了地里的青菜,炒了香蕈吃。冯云则切了香蕈丁和腊肉,和在饭里焖出香味,加了盐,也算十分有味儿,可以少做一道菜,但吃主食,都可吃下。
“如今家里香蕈多起来了,你们也得节省点吃呢。”冯勇口嫌体正,一边说,一边大口扒了饭,吃得喷香。
阿娘笑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如今不趁着有吃吃,难不成等什么都没了的季节再去吃嘛?”
冯勇嘿嘿一笑道:“这倒也是,那阿暖多吃点,长个子呢。”
阿暖才不听爹爹讲什么呢,这腊肉饭实在太香,顾不得跟人说话。
院里的香蕈晒了几日,也成了,需得找个时日,去集市上卖了好。
阿娘说香蕈大家都爱吃,这个不愁卖,不像芦笋,晚几日市场上便隔着几个摊都有。所以冯云决定再去那片椴树林中,将好的木头裁断好,放在溪水边,看看能不能长出香蕈。
只是放在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再找个合适的山洞或者溪流摆放,待几个月,香蕈种培育好后,这些木头就可派上用场了。
只是椴树林比较偏,若是冯云去了,总不能牵着阿暖一块儿吧,总要跟个身强体壮的一块儿去,所以爹爹进山砍柴,她就跟着,这样次数多了,那木头渐渐也就多了,索性离入冬还有好几个月,不急一时。
冯勇嘴里嚼着饭道:“那新种的青苗如今长得也壮实了一些,跟咱们田里的貌似不是一个品种,不知收成会不会多上几分。现在我每日都要去巡田,可不敢再有惫懒之心了。”
冯云道:“爹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虽说这事倒霉,但不幸中的万幸是秧苗刚下不久,还可再补。若是酷暑天气,稻子刚好结了穗儿被踩了,那就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只能等着别人赔钱。但是赔钱,跟种粮食,这是两码事。”
阿娘附和着说对。
吃过饭后,冯云回屋里,收好那张买驴子的易契。回自己屋里,阿爹专门给他做了个竹子的小盒子,专门放她的钱财物品的。她拿出串着铜板的绳子,一枚一枚数这些时候攒下的铜板。
卖笋和卖蕨菜,支出后只剩下二百三十文。
卖芦笋支出后,剩下三百七十文。
还有好些都给了阿娘打算,留在冯云手上的不过才只有刚刚好的半贯钱。
冯云这几次赶集,在那摊位上歇脚,特意问过茶寮摊的老板以及面食摊的老板,热闹集市上的摊位,月租是一贯一个月,偏一些的也要半贯一个月。
这还只是没有店面的,支了棚子,架上锅和桌椅的摊位。若是里头有店面的,有后厨的,那就更贵了,得两三贯吧。
唉,在农村挣钱来的慢,在城里挣钱倒是稍微快些,但没法立刻在城里头安生呢。
而冯云前后忙活一个多月,又是进山采野菜,又是卖野蕈,才攒下半贯钱,那摊位一交就是半年,加上配备的桌椅餐盘,至少也得七八贯钱吧。
就瞧这次的野香蕈,能卖多少钱了,阿娘刚刚估算是二三十斤干的香蕈,一斤一百文,全卖了怕是只能得个三贯多钱。
全部加上,都远远不够,冯云一时有些气馁,趴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来日方长,今个儿她还安慰阿娘呢,家里的鸡鸭菜园里的菜,都有了,若不是买这些加上买粮食,冯云还能攒下更多,其实也不算亏,大不了,再努力三两个月,就能租下那人流多的摊子了。
冯云已然计划好,租了摊子,专卖茶饮,就将藤茶作为主打的茶饮卖,卖两文一碗。
她这些天给家人喝的藤茶都得到了不少反馈,主打夏日干燥,容易上火,用藤茶败火降火,十分不错。
到了秋日,那就更加萧瑟,虽藤茶味苦,但打出兼具药效的名头,不怕没有生意。或许前面日子难捱一些,还会推出紫苏饮和酸梅汤等一些列解渴饮子,先将口碑做好便罢了。
冯云想着想着,居然抱着她的五百枚铜钱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