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半守灵（二）

    郑飞说上半夜守灵的村民都各自回家了，半夜12点开始他接的班，当时看见叶青睡的挺沉，也就没叫他。死者的儿子在外地，暂时靠几个侄子在张罗着。由于明天还要继续办丧事，几个侄子后半夜得休息，所以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当然这里面也有村民们怄气的因素，有意刁难一下郑飞和叶青。丧事虽然在办，村民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散。

    叶青和郑飞并排坐在马扎上，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郑所长，幸亏有你在，不然这一夜我肯定熬不过去。”

    郑飞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就是守灵嘛。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吹牛，再恐怖的尸体我都见过，而且近距离接触过。七年前我在刑警队的时候，一具尸体被藏在出租屋的床底下半个月，已经腐烂的没有人样，还是我勘察的现场。当时尸体都……”

    “行啦郑所长，别再说了，再说我真待不下去了。”叶青打断了老郑的话。

    “好啦，不说啦。咱们说点别的。还说三冢乡吧。”郑飞开始找话题。

    叶青马上又打断了：“不行，咱能不能别提坟啊、冢啊什么的。说点开心的话题多好。”

    郑飞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就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儿子还在上小学，每天需要接送，父母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这副重担就落在了老婆一个人身上。郑飞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家庭成员都平平安安，自己平稳完成这个任期，然后调回县里，为老婆分担一些生活压力。

    叶青表示理解。他联想到了自己，从委省组织部调到这个偏僻的小乡镇，其中缘由一言难尽。才来这里一天而已，他就体会到了基层工作的艰辛。叶青现在有些迷茫，这种工作环境下，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下去。前些天的一次意外，或许成为了他一生的转折点。

    门外的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两人不自觉扭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乌云很厚重，看不到一丝月光和星斗。远处的天空又闪了一下，随后传来沉闷的轰隆声，是闪电和雷声。远处的某个地方，在经历着一场狂风暴雨。

    郑飞点燃一根烟，心不在焉地吸着。当他点燃第二根烟卷的时候，雷声和闪电已经很近，就在斜上方的头顶上。

    睡觉的村民被雷声吵醒了，他扭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不禁飙了一句脏话。

    郑飞客气地跟这位村民打了招呼，让对方去隔壁的房间休息，那边安静一些。这位村民也没客气，站起来伸伸懒腰，起身走了。

    一道道闪电撕扯着黑暗，一声声闷雷敲打着远近的山丘。郑飞掐断烟头，起身把灵堂的门关上。

    “郑所长，关门干什么，屋里的气味不太好啊。”叶青说道。

    郑飞看了对方一眼，道：“外面电闪雷鸣，你不怕炸尸吗？”

    叶青的脸色瞬间煞白：“郑所长……你不要……吓唬我啊，我胆子小！”

    郑飞看了看外面忽明忽暗的天空，又看了看屋里的水晶棺，说道：“我不是吓唬你，作为一名老公安，我是一名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牛鬼蛇神什么的根本不当回事儿。但是炸尸这玩意儿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不得不防啊。雷电产生的强大电流和电压，碰巧导在尸体上，尸体在电流的作用下会产生一些条件反射，坐起来、站起来、翻个身都是有可能的。”

    叶青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行啦郑所，别说了，我的小心脏快受不了了。”

    郑飞见叶青这副表情，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那种事几率很低，就跟彩票中大奖似的。放心，咱不会那么点背。再说了，不是还有水晶棺罩着吗，尸体总不至于掀翻棺材盖吧。”

    叶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起身把门关严。空气不流通，焚香的气味越来越浓。外面电闪雷鸣，尽管屋里空气不好，叶青也不敢冒然开门。他看看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半。他寻思着只要再熬过一个小时，凌晨四点半，估计天就放亮了。熬着吧。

    水晶棺摆放在灵堂最里边靠墙的位置，说是水晶，其实就是一个带制冷系统的冰柜，外面罩着透明的玻璃盖子。把温度调低以后，尸体放在里面不会腐烂。出租水晶棺的营生虽然有点瘆人，但是收入还算丰厚，所以每个县里都有干这一行的。

    水晶棺头西脚东放置，在水晶棺头顶的位置，摆放着长明灯和香炉。屋里焚香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眼见雷声渐小，郑飞站起身朝门外看看，又朝隔壁的房间看看，见没有什么异常，转回身神秘兮兮地对叶青说道：“老弟，我要干一件事，你得配合一下。”

    “你说吧郑所，我一定配合。”

    郑飞指了指门口说道：“你在门口放哨，千万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叶青不知道郑飞要干什么，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他起身来到了门口，把门打开了一道缝，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算是做好了放哨的架势。

    郑飞见一切准备就绪，转身走到水晶棺近前，伸手去掀水晶棺的玻璃盖子。

    叶青的任务虽然是放哨，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郑飞，他吓了一跳，心说郑所长要干什么？

    此时郑飞的两只手上已经戴上了白色手套，不愧是干刑侦出身，动作相当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