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乾坤正位 §第1章天地之心
仙子、公子穿过火焰门来到古木盘根的“复” 境，二人施展遁甲术隐去身形，在寒龙珠光幕笼罩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坤” 地之境。
地火浮岛依旧飘悬在烈火熔浆中。中心晶莹剔透的立柱上，天马踏燕如雕塑般屹立不动，乳白色的巨大鸟巢环绕包围着中心的“守护神”。六簇蓝焰门在身后依次排开。公子好奇地上前轻触鸟巢，涎丝在烈火中柔软而富有弹性，柔韧坚挺，厚固高大，足以阻挡外来者的脚步。仙子不敢出声，悄悄拽了拽公子的衣袖，转身走向最左边的蓝焰门。
进入“乾” 天之境，公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周围耀眼的白光让他一时无法睁开眼睛。渐渐适应光明之后，呈现面前的，竟然是一座晶莹剔透、气势恢宏的“冰雪”寒宫！
水晶宫殿内雕梁画栋、门窗镂空。灵山仙洞、祥云霭雾环饰于壁；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点缀其中；殿高数丈有余，淌动银河、璀璨群星列布当空；脚下山川百谷、江海湖泊嵌隐寒冰；晶莹宫体剔透敞明，殿外一应近物远景尽收眼底。八座宫门飞阶穹拱，对称成双；殿顶三重玉瓦叠相辉映；凤子龙孙循脊飒飒，冰雕信铃轻摆叮叮。远处群山峦嶂层层，近处细水百转琤琤。无瑕琼楼，离世玉宇，似梦入广寒，如神游水晶……
“……圣洁神宫、清明仙境……绝美！就是太……太、太……太冷了！”
公子冻得双齿打颤，却依然神迷于宫内殿外，不肯漏下一丝一毫绝色美景。
仙子收了寒龙珠的蓝光炁幕，将绑缚右臂的赤离珠至阳真炁导出，一层淡淡红光笼罩，二人渐觉暖和了些。
两人小心前行，慢慢走到前方殿门外，立于阶上放眼远眺，水晶神殿位于一座山峰之巅，远方诸景一览无余。公子难掩兴奋之情，不停指点着：“看那天边的飞瀑！真象是从天上倾泻下来一样……看！那条大江！蜿蜒回旋好多道弯哦……！还有那座横峰，咋看咋象一张条几长案……咦——？！这景色，咋看着……？！”
“咋看着眼熟是么？”仙子抬指细数道：“飞瀑挂冰，赤蛇绕印……蛾眉一案……九曲横江，龙泽大沼……，眼前这些景色就是我们之前走过的道路。只可惜，如此秀美绝伦的丽景，都只不过是流光幻影、过眼云烟罢了……。我们还是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吧。”
两人回身进殿，转过火焰门，六簇红焰半环在一头水晶卧牛身后。牛身横卧，头颈侧转，似在远眺殿外景色。正前方一只香炉内，三支“水晶香”并立，仿佛是为祭祀这只神牛所设。除此之外，殿内再无他物。二人四处查看摸索，寻遍大殿每个角落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奇——怪！你不是说‘乾天重地’必有大险么？为什么这里却只是一座牛神庙，还如此安静，好像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一样，找不到任何机关？”公子诧异地问。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动隐于静，静中藏动，正意味着最大的危险……”仙子走回卧牛像前，认真审视着：“……最不平常的事往往隐匿在最平常之处……”
公子见状，跑过去伸手又推又拉、又旋又拧，把牛像从头到尾摸了个遍，然后飞快返回红幕内不停地哈气暖着双手说：“这透明牛一眼就看到底了，机关要是设在这里，还不全露馅啦！哈……咋这么冷？！”
仙子注视着卧牛的眼睛，沉思片刻，依次循三支“水晶香”照看过去。略一思忖，说声：“小心了，我试试！”抬右臂并剑指，一道真炁穿过中间的水晶香折射出两道红线，直入卧牛双睛！
晶莹剔透的卧牛眼中红光闪动，瞬时无数条红线从双睛延展至全身。红线透入地中，牛下晶层内一道巨大的朱红符箓显现出来！
公子看的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盯着眼前的一切。“牛……牛眼！牛眼动了！”公子惊骇地叫到，“快停下……快停下！仙子！快停呀！你非得把它变活了吗？！”
仙子充耳不闻，继续凝神炁灌神牛，卧牛全身渐赤，脖颈已经开始微微转动！
“不要啊……！再这样下去，你的真炁耗尽，怎么对付这头怪物呀！”公子急的伸手欲拦，仙子左臂一挡，分神说道：“不激活它，玄关就无法显露……”话未说完，卧牛突然全身一抖，昂首站起长哞一声，大口一张，一道烈焰迎面扑来！
仙子捉住公子疾速后退，一念收回赤离珠红色炁幕，同时反手直点寒龙珠，珠炁大盛，立时将炽热烈焰阻隔在蓝幕之外！
二人一路后撤，神牛俯首窜出直冲过来，仙子斜飞躲过冲牛，瞥目神牛所卧之地，一条盘龙水晶柱正从地下寒晶中徐徐升起！
水晶神牛或口喷赤焰，或全力冲顶，仙子带着公子不停地躲闪避让。待将神牛引至远处，纵身凌空越过神牛，直奔盘龙柱！
两人飞身纵上龙头的一刹那，“轰”的一声，数丈高的龙柱停止上升，柱下红符一闪，箓文移位，瞬间变成了蓝符。大张的龙口立刻喷出无数寒冰，奔来的水晶红牛随即被淹没冰下！大殿内寒冰层起，疾速逼近龙头！
仙子大惊！全力一掌将公子击飞，凝聚全神，炁灌龙睛！
终于，龙睛闪烁，龙头后旋！失去红幕保护的仙子抬头望向殿外的瞬间，龙头定位，暴涨寒冰迅速漫过龙首，整座大殿空间被全部冻结！
晶莹的冰冻寒宫里，飘逸如云的仙子，婷婷而立在若隐若现的玉柱盘龙之上……
从云雾中蜿蜒而来的山脉，入首于迴环盘绕的江河之间，如威龙饮水复又引颈长吟。站在龙首之上，前瞰五星归垣、秀美绝伦的河川美景，后视跌宕起伏、雄壮巍峨的龙脉祖庭，从远处望去，青山绿水、苍松翠柏群相拱卫，独现一片冰清玉洁的寒晶雪地。
“龙穴”中心，凝结成冰的乾天寒宫，一柱粗壮的氤氲白气直入云霄。
“老阳天穴”龙气所聚，吉砂秀水总局之成，演化出泰岳秘境中的冷暖奇景、百变幻境。
当然，公子能看到的只有令人心醉神迷的幻情，却看不见天地暗藏的氤氲灵气；能感受到的只有乍暖突寒的冷暑，却体会不出四季轮转的无尽玄机。
被彻底封印的水晶寒宫如冰山般矗立，婷立龙头的仙子冻结其中。公子爬起身冲到殿前疯狂地哭喊着，无奈厚厚的冰层阻止了他的脚步，也隔断了他的希望，任他拼命敲打撞击也无法撼动“冰山”的一角。
“……仙子……出来呀！仙……子……”疯狂过后的他瘫坐在宫殿前，呆呆地痴望着寒冰中雕塑般的倩影，脑中一片空白。眼中的泪不停地涌出，心底的血不断地滴落。完全预料不到的结果，根本无法承受的现实！可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面前……
许久，身心俱冷的公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崖边。
阵阵酷热的暑风迎面吹来，让他意识到寒龙珠的光幕早已隐退。冰殿内天寒地冻，宫殿外却酷热难当。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内外巨大的反差，刺激到死灰般的心灵，他的神智慢慢清醒了过来。
乾天玄关的设置，竟然是让对手自耗功力激活守护神兽！在元炁耗尽的情况下去面对被自己激活壮大了的威猛神兽，又怎么可能再全身而退？！这，无疑是在自杀！
若不是仙子及时将自己一掌击出殿外，首先被封印冰冻而死的一定是自己。以仙子卓绝的武功本可提前逃离，只是如此一来，龙向就不会反转，乾天玄关就无法打开！可是，即使扭转了水晶龙向，恢复了处于凶险之位的吉山秀水，仙子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又如何再去扭转乾坤、寻获遗石呢？！难道指望他这个只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废物”去破除这遮天蔽日的罗天幻境么？！以仙子冰雪聪明的过人智慧，怎么可能预料不到这些后果而轻易盲动呢……？
……
公子猛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玉立寒冰的仙子。
婷立龙头的仙子纤指微抬、臻首微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是在找自己么？可她那坚毅的双眸却眺望向远方，她究竟在寻找什么呢？
公子顺着仙子凝视的方向看去……建木！
视力所及的尽头，一棵因直入苍穹而傲视群峰的巨树健壮挺拔，引人注目。性命危在旦夕的仙子在最后关头为什么还有余暇欣赏那遥远的风光呢？难道她是想表达什么吗……？
仙子被封印，不惜以生命换取破解罗天幻境的机会，自己除了伤心难过还能再为她做点什么呢？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公子强摄心神盘坐崖边，默数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仙子之前说过，扭转乾坤可使天地正位，冲气为和罗天幻境自破。现在乾天 之境玄关已动，如果再能启动坤地 玄关，则乾坤倒转、幻境湮灭。可是乾境 的火焰门被封印在寒宫之中，已无藉此返回坤境 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另一条途径：独入幻境，层层闯关了。可是如此广阔的地方，要多久才能找到坤地？何况，连那坤境 在哪儿、该朝哪里走都不知道呢……
“……建木……”她想起仙子眺望的那棵巨树，“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我朝那里走么？”他伸手擦一把额头汗水，慢慢摇头。
不要说一路上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就算平安无事，一路顺利，又怎么可能从这千仞“天空”走到万丈“地下”去呢？！仙子何尝想不到这一点？！
“冷静……以仙子的智慧必有所指，冷静……”公子以真炁激发出寒龙珠的光芒，渐渐不再感觉燥热。“……‘至虚极，守静笃’……无中生有……”
闭目调息，慢慢进入清净虚无的境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幅藏匿记忆深处的图案悄悄从心底浮上脑海。
公子默默地“注视”着这幅 n 多年前探究过的图形。一阵灵动，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幅他曾研究了许久也没搞明白的图形：六十四卦圆图。
公子抬头“仰视”着浮现眼前的先天圆图：“乾上坤下……建木……天上有木？不对，震 、巽 为木。天上有木是‘大壮’ 或‘大有’ ，从‘乾’到‘大有’ 中间还隔着一个夬 卦。紧靠乾卦的‘姤’ 虽然内卦为巽木，但那是在天 下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无中生有——生错了？！”
公子再次望向建木，又看看仙子。垂目欲思时，瞥到仙子足下面对自己的龙头，猛然醒悟到：“龙头原指向北方，仙子使其正位向南，就是要变‘穷山恶水’为‘吉山秀水’，‘有无相生，高下相倾’，反其道而行！天地易位才成幻象，所以，‘天上有木’的真相是……‘木在天下’！”公子抬头“仰观”乾右的‘姤’ 卦，“……不错！建木在龙头的右侧，‘天地相遇，品物咸章’，建木所处的位置，就是‘姤’ 境……”
再“俯察”下方坤左的“复” 卦：“……‘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姤’ 、‘复’ 卦位相对、卦象相错，阴、阳初始，万象始生！难怪仙子曾说‘乾’ 、‘坤’ 为大父母，‘姤’ 、‘复’为小父母！‘天地之心’、‘天地相遇’不正是沟通天地、高下相倾之境么？！”
乾遇巽时观月窟,地逢雷处见天根。
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
公子想起仙子曾和他提到过的诗，“呼”地一下站起，激动地用手指在“姤” 、“复” 之间用力“画”出一条直线：“月窟！天根！原来，仙子是在提示我，建木才是连天接地、沟通阴阳的关键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