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不走吗？”
许臣转回头问颜矜。
“你是许臣吗，还是易深？”她说。
“啊？”许臣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叫易深？许臣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
果然。
颜矜没猜错，这次是“易深”在线上。
易深，《意识体》电影里的男主角。资深码农，电脑和python是他赚钱的工具。
“算是吧。”她说。
“哦，无所谓，”他打开电脑的python开始码代码，“随他怎么说吧，没什么。”
“易深”倒是毫不在乎自己的存在是否会造成什么后果。他的本质，是和章申类似的。只不过，他比章申更加人性化一些。
“啪嗒啪嗒”，狭小的地下室只能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
码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易深”转回头，问：“你叫颜矜？”
“对。”
“哦，我说呢，”他撇撇嘴，“怪不得。”
怪不得前段时间许臣整天不想下线。他补充。
“你来找他什么事？”他继续写代码，键盘敲得飞快。
“感情戏卡瓶颈了，”颜矜说，“想问他一下解决方法。”
“哦，感情戏卡瓶颈，谈个恋爱呗。”他说。
颜矜没回答。
“……怎么，你不是在谈吗，刚才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对方问。
“不是，只是认识的同行而已。”
“哦。”对方没再理她。
最后，颜矜给许臣留下张纸条，用来询问相关感情戏的处理。并且，她和“易深”约好三天后来取。
眨眼间，颜矜的戏份拍到一半。
傍晚，她结束一天的拍摄，突然想起要去拿许臣的回复。
根据宋杨程上次待带她去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
“咚咚咚——”
门很快拉开。
“哟，又是你，挺准时啊。”
又是易深。
“进来吧。”
“你还不准备‘下线’吗？”颜矜问他。
“还没待够呢，这边比较有意思，我写代码思路更清晰。”他说。
“代码，关于哪方面，ai？”颜矜挑眉。
“易深”明显一怔。
“你怎么知道的？”
颜矜不能说因为她看过《意识体》。如果说出，那“易深”窥探到自己的无可逃脱的未来，相当于楚门的世界。
“猜的。”她淡淡道。
“挺准啊你，”他打开电脑，“的确是ai方面，我准备编个仿生机器人。”
是电影里的剧情走向。颜矜没再开口。
指指旁边的一摞书下，“易深”说：“许臣给你的在底下。”
搬起重重一摞书，果然，一张布满字迹的草稿纸压在底下。
她铺平，展开，开始读。
开头第一句，他写“好久不见”。
“最近在忙新剧本的事，一直没腾出时间‘上线’，十分抱歉。
“关于感情戏方面，我当初的确瓶颈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当时，我的应对措施可能并不有用——看感情线细腻的电影。尤其是《一天》，我看过不下30遍。每个细节都印象深刻。”
“对你的话，我其实并不建议这种方法。你可以谈恋爱，真实的感受一下。这种显然更写实，也更具体。”
内容到此结束。
谈恋爱？
颜矜并不想。
重来一世，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她只想好好拍戏。
pass掉。
她抽出张废纸，继续给许臣留言。
因为“易深”最近工作量大，不想受人打扰影响效率，这次定的期限是一周。
一周后，颜矜的戏杀青。
除部分感情戏外，李川对颜矜的表现很满意。
她得找时间和方法练习，赶在电影正式杀青前重新录制感情部分。
因此，许臣的纸条对颜矜来说，起到至关重要的参考作用。
“咚咚咚——”。
照例，颜矜到达门前敲门。
没多久，许臣走出来。
敞开门的刹那，颜矜先看他的眼神，确认是否是正常的许臣。
可惜，貌似不是。“易深”成为常客，暂时不愿“下线”。
“进来吧。”
这次“易深”倒破天荒没有码代码，他在看书。
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有点意外。颜矜问：“这是你的书吗？”
“不是，许臣的书，我瞎翻翻。”
“许臣给你留的纸条在那边。”“易深”指指墙上用胶带贴好的草稿纸。
墙上，草稿纸只有一行字。
“我今天会上线，到时候告诉你其他解决办法。”
颜矜折返到书桌边，桌上摊开许多本书，类型各不相同，如果非要挑出几本典型做总结，就是《乌合之众》、《三体》和《夜航船》。
注意风格的同时，她看到，书上的每一页都有笔记。
“易深”又翻开新的一页，见她还不走。
“你还有别的事？”他有些不耐烦。
“我在等许臣‘上线’。”
“……”
多亏易深成全，在颜矜看完快一半《美丽新世界》时，许臣终于“上线”。
那时她瞧着字发呆，许臣叫她：“颜矜。”
瞬间，她醒过神来。
“我在。”
“你终于回来了。”
颜矜嘴角上扬，语气轻快。
“易深不太好说服，让你久等了。”许臣说。
许久不见，依然是许臣的一贯风格。话不多说，进入正题。
“关于你的感情戏瓶颈，”他说，“前两个方法都被你否决，还有一个方法可行。”
“什么？”
“模拟恋爱。”
许臣解释道：“简单概括，选定一个人和你组建模拟情侣关系，帮助你进行接触式或非接触式恋爱互动体验。”
听起来好像不错。
那么，问题来了。
“我能选定谁呢？”颜矜抬头。
视线相撞，两人都没先移开。
沉吟片刻，许臣弯唇，说：“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颜矜望着他的眼睛，笑：“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不介意。”
……
颜矜趁热打铁，拿出剧本准备实战操作。
她从圈画出来的部分选取内容，再进行练习。
剧情一，男女主对视。李川做的批注是：没有感情交流。
对视如何做到感情交流，这是问题所在。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许臣拿过几本书摞成和床铺一般高的凳子，让颜矜坐在上面。
非常行为艺术。
也是这样的凝视，发生在2010年的纽约，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和乌雷，在她的theartistispresent《行为即为当下》表演现场。
此时此刻，一间简陋破旧的地下室，凝视正在发生。
“看我的眼睛，我会把我想说的说出来。”许臣交代游戏规则。
颜矜挺直后背，望入许臣如深潭的眼里。
眼波微浮，几乎快要观察不到，他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很开心。”他眼中的情绪隐约有几分加深。
颜矜紧紧抓住其中的变化。
“但我又很烦恼。”
情绪波动起来。
“因为——”
许臣说着，突然停顿。
“下面的话，我不会说出来，但你可以进行猜测。”
颜矜说：“好。”
对视，上一秒还平静无波的深潭翻滚涌动起来，她扎进去，妄图一探究竟。
强烈的情绪浮出水面，翻涌奔腾。几乎快把她淹没。
情绪太过强烈，她眼眶发酸。
颜矜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体会不真切，但隐约又能猜出几分。
“我……”
她想尝试说，但发现根本无法开口。
“我猜不到。”她摇头，干脆放弃。
许臣垂眸，笑容温和：“没关系。”
……
凝视翻篇后，两人默契的没再进行交流。
颜矜在做笔记写感悟，方便几天后的剧情重拍。
刚开始还算顺畅，不过是回忆几分钟前的凝视过程，再做出总结而已。写着写着，她开始心绪不宁。
对视之间，许臣的眼神情绪太过强烈。
颜矜一闭上眼，那道深情眼神便在脑海中浮现。她仿佛已经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
许臣则云淡风轻，坐在一边悠闲看起书。
加缪的《西西弗神话》。
颜矜在悄悄观察他。
他看书真的很慢，一目一字般。
忽然，颜矜搁笔，没由来对他说：“你知道吗，刚刚的游戏，让我想到了玛丽娜和乌雷。”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赖斯潘。
许臣右手指尖捏着书页边缘，终于掀开新的一页，同时接上她的话：“行为艺术？”
颜矜点点头，没头没尾说：“没错。虽然说演戏也是一种行为艺术，但我总觉得，他们的更加纯粹些。”
就像他们之间的凝视。阔别25年再度重逢，在他们的视线之间，却像隔了一个世纪的故事。
抛开现实不谈，一切艺术都是纯粹的。
“说这么多废话，其实是想问，我们之前是不是早就认识？”
颜矜紧紧盯着许臣的眼睛，等待对方的回答。
然而，后者沉默几秒。
内心猜测四起。
随后许臣弯唇，给出否定答案：“不是。”
“好吧，无效问题。”颜矜笑。
她本来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但却要再确认一遍。
虽然刚才的对视让她起疑，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多此一举。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刚才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