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力而竭
从师之路,就这样从刘三九十七岁这年开始,也开启了他十七岁体魄的极限。
一个冬天里,他穷尽了苦中之苦,但那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却在苦楚的磨砺中让他渐渐变的充实起来。
五爷的形象在他的眼里也不时变换着角色,一时慈善如佛,而多时恶煞如魔。
刘三九暗自横下一条心,绝不在这个老魔鬼面前认输,但换来的是更无尽的折磨。
这天,东山的太阳还未出山,刘三九就已早早低立在院子里开始站桩,这是他每天早起首先要完成的功课。
五爷提着条胳臂粗见方的木杖走了出来,这个木杖是五爷专为他量身定制的,刘三九也早已习惯了这每天的一顿毒打。
他清楚五爷这是在锤炼他的筋骨,提高他身体的抗击打能力。
那根木杖不知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印记,虽然自己的筋骨已逐渐对这种击打有了一定的抗击力,可五爷的力道确开始一天强自一天的升级。
当刘三九扎稳马步,全神贯注准备用身体迎击那一阵木杖袭来时,五爷的脚下却是一动,刘三九只觉着小腿被弹了一下,动作虽小,可力道之大,让他无法承受,脚下一软,“扑通”坐在了地上。
恶魔的吼声顿时在耳边响起。
“身法不正,内功怎么能修得出来,这站桩还站不实,动桩还要等到何时?心思不集中,这脚下就是空的!”
“师父,我……正等着您的板子呢,谁承想你脚下算计我!”
刘三九狠狠地瞪着五爷,脸上满是委屈地辩解道,重又站直了身体,扎稳马步。
“扎稳了,腕子,腕子要直!”
五爷的烟袋锅子在他的腕子上点了点,然后退出几步,伸手压了一袋烟,一屁股坐在了刘三九对面的石凳上,望着他吞云吐雾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这个野孩子啊,倒是野出一身的好筋骨,这功夫要是练不出来也枉了这天赐的筋骨。武学是以柔功为基,力功为本,你柔性甚佳,可这力不过三!”
听到五爷是在说自己力气只有三成,这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论力气,附近十里八村的壮汉们,也难找出一个能跟自己较劲的,可五爷竟然说自己没力气,五爷这样奚落自己,他可有些忍不住了。
他拧着鼻子,赌着气地说道:“师父,您说我没劲?那我可不服,你把村里的壮汉都喊过来比试比试,看我有没有劲!”
五爷带着轻蔑的眼神,沉声道:“这我倒是信,不过那只是几分蛮力罢了,乃壮丁挑夫之力而已,对你来说是蛮而无用!”
“那,那啥叫有劲?”刘三九好奇地问道。
五爷道:“明劲乃猛力之势,但发力越猛则元气愈泄,以至成一强九弱之势!”
刘三九拧起眉头道:“师父,你能不能别总文绉绉的,你说的话我总是半懂半不懂的!”
“哼,亏你还是读过高中的,好吧!”
五爷指着一旁的石凳道:“这个石凳重150斤,你举给我看!”
“好嘞!”
刘三九收了马步,走到石凳前,伸手抓住石凳,两膀一较劲,150斤的石头,他一下就举过头顶。然后,又稳稳的放回原处。
五爷也是眉头一挑,暗自称赞,可立即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刘三九正沾沾自喜地翘起嘴角,想看五爷还能说什么。
五爷却根本不看他,又沉声道:“再举!”
刘三九只好又弯腰抓住石凳,猛的将石凳再次举过头顶,随后又放回原处,但这第二举他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前了。
“再举!”五爷又喊道。
刘三九只觉着浑身有些乏力,他咬了咬牙关,又伸手拍了拍结实的两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手再次抓住石凳。
嘴里低吼一声,石凳虽然被再次举过头顶,可刘三九已是满脸涨红,拼尽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
当他放下石凳时,只觉着胸膛似乎要爆裂开去,两臂发胀,气短无力。
“再举!”
听五爷还让自己继续举,可有些不是心思了,他几乎张大了嘴巴,呼呼的喘着粗气。
“不行了,不行了,师父,我,我……我再举不动了!”
“刚才谁说的自己有劲了,你的劲呢!”五爷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道。
刘三九不禁争辩道:“师父,您不是亲眼看着吗?150斤,我都举了三次了,全村子的汉子里,你也找不出一个能举起这么重的东西来的,更何况我这是举了三次了,我哪儿还有劲了。不行,我可再举不动了!”
说完,刘三九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起熊来。
五爷则一脸平静地缓声道:“三力而竭,如面对强敌,接下来就坐在这儿等死啊?”
说着,五爷在刘三九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刘三九捂着屁股说不上话来。
五爷轻哼了一声道:“外家功练的就是明劲,聚力于极限,虽一招致敌,但元气外泄,耗气而衰,练功者必内外功法兼修。内家功讲求练气,改善意念、气息、脏腑、经络和血脉以充实内脏、培补耗损、强壮体魄!”
看着刘三九悉心听讲的样子,五爷吸了口烟又继续说道:“自古武学讲究五个字,即‘形、势、劲、动、丹’,这最后一个丹字,即是丹田,武学离不开丹田,道家讲究丹田无位,玄关无门,就是说内家功俱以修炼丹田为本,站桩便是修炼内家功之根法!”
五爷的话,刘三九一字不落地听在心里,他暗暗思忖着五爷的教导。
“师父,我好像懂了!”
五爷点点头继续说道:“师父少年从师,练的原是外家拳,而薄学内家功法。成年后才渐悟内家功法之玄妙。
后来,在山西怀庆府结交了一位太极名师叫陈鑫,受其影响颇深。
他说“打拳是运其任督二脉,使之顺逆往来循环无间,丹田是生气之源,不归于此,动必气泄,渐动则渐衰,致体乏无力而竭!”
刘三九随口道:“但我还是喜欢外家拳法,大开大合,气势夺人,那才有英雄气概!”
“哼!”五爷一脸严肃地说道:“少林功法即多大开大合以攻坚打硬称著,但亦不忘内外兼修,开合越大则空位越多。
那年我到京师后,曾拜访过天津顺源镖局的王正谊大师,正巧与日本武师横山武彦偶遇,我跟他交了手,此人虽功力外敛,气势刚猛,但身法收的很紧,腿法更是出神入化,让我心智大开!”
“师父,那您打败他了吗?”刘三九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自然不是师父的对手。不过,仍让我心有余悸啊!”
“师父,我一定好好练功,不负师父的苦心!”刘三九一脸认真地说道。
“行了,进屋把那身进山的衣服换上!”
“师父,咱要进山?”刘三九兴奋地几乎要跳了起来。
“进山,再不进山这冬就过去喽!”五爷也是大有兴致的说道。
“哎!”
刘三九兴高采烈地转身就往屋里跑。
自从进了杨家大院,刘三九就没再出去过,在内院里,跟着五爷练了一冬的功夫。
要不是在校园里念了几年的书,收了些心性,如果搁在过去,困在这院子里一冬天,他的野性早就爆发了。
如今,虽然已经憋的有些难耐,但他只能默默忍受,按部就班地起早贪晚,认真地完成五爷传授的功课。
前些日子,五爷突然送给自己一个大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件毛绒绒的兽皮大衣,还有皮裤,以及一顶皮帽和一双皮靰鞡,特别是那件大衣,毛皮光亮,做工精细,让他甚是喜欢。
刘三九心里思讨,既然五爷送给了自己这身行头,离走出大院就不远了,他也一直憧憬着这一天。
他跑进屋里,迅疾打开包裹,很快便整装完毕。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感觉自己仿佛是只大狗熊。
他心里清楚,五爷为他量身定做了这身衣服,早就算计好要带自己进山了,猫了一个冬天,眼看着就要开春了,他着实太想走出去了。
“好了没!”
“好了,好了!”
听到五爷的催促,刘三九立即跑出房门。
一支猎枪突然飞了过来,他一把抓在手里。
“这么好的枪!”刘三九正爱不释手,满脸欣喜地摆弄着。
“接着!”
又一个大袋子飞了过来,刘三九又伸手接在怀里。
“这是什么啊师父!”
“吃的,喝的,咋,还让你师父背着吗?”
“哦!”
刘三九答应着将袋子背在肩头。
再看五爷,一身皮大氅,头戴狐皮帽,脚蹬皮靰鞡,双眼明亮,全然不像年过古稀之人。
来到前院,五爷向屋里喊了一声。
“杨大兴!”
杨大户撩开门帘子露出头来。他这才知道,扬大户的名字叫杨大兴。
“五叔,您这打扮,这是要进山啊!”
五爷道:“从今儿个开始,每天我都要带着野驹子进山打猎、采药看山景!今儿个就这么着了,明天开始给我们准备一份午饭,我们带到山上吃!”
“五叔,落日前就早点下山,别让人惦记!”杨大户板着脸喊了一声。
“知道了!”
“我也要进山!”
小兰从杨大户的腋下探出个脑袋来。
“你还小,长大了五爷爷带你进山!”
“我都长大了!”
“你给我回去!”杨大户摁着小兰的头将小兰怼了回去。
“姑娘家家的整天介没个姑娘家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