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塞尔里希·极品上司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数十枚闪着红光的火箭弹划破长空向这里袭来,爆炸的威力震动山丘。
有几枚火箭弹坠落在河谷的植被上,倏地蹿起一团火焰。
这晚风势很猛,火苗四处扑腾闪跃。不多时,叛匪的营帐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叛匪们立即警戒起来,但是持枪上膛后,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射击。
河谷中一片混乱,矿工们四散逃窜。
有几个叛匪浑身裹着火球,惨叫着滚进河水扑火。
一阵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
大火浓烟阻隔了视线,培熙只好用听觉判断对方火力的缺口,打算从缺口处逃跑。
他闪身躲避一枚流弹时,和一个叛匪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叛匪立马将枪口对准他。电光火石间,培熙一个弹腿猛踢,步枪从叛匪手中飞了出去,培熙稳稳接住枪,朝着对方胸口扣动扳机。
然而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中弹的叛匪口吐鲜血,喘着残气痛苦地在地上痉挛。
“再给我一枪,让我痛快点。”叛匪向培熙哀求道。
培熙哪有时间理会,他使劲扯开叛匪身上的夹克背心,从内兜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十来颗钻石。但是有点遗憾,那颗雪花钻不在这个叛匪身上。
背后依然是混乱交织的枪声、惊叫声以及风与火缠绵撕扯的呼呼声。
渐渐地,火力由分散转为集中。
发动进攻的政府军已经从对面树林中冲了出来。
几辆大卡车沿着河岸疾驰,增援的叛匪也源源不绝。
矿区向来是政府军和叛匪争夺的焦点,谁控制了矿区谁便赢得了军火库。所以在这场殊死的较量中,不再有谁去关心那些作鸟兽散的矿工们。
培熙紧攥着手中的小布袋,朝着身后的密林死命狂奔。
直到河谷交战的枪炮声已成遥远的背景音,他才惊喜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活着。
————
面包车在一片断壁颓垣中颠簸前行。
芭芭拉望着这座被炮火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城市,想象着它以前的样子,或许没有马赛那么繁华,没有圣路易斯城那样浪漫,但至少也应该有着平和宁静的底色。
“喂,发什么呆呢?快拍照啊!”
芭芭拉被旁边的男人用胳膊肘重重碰了一下。
“哦哦。”
她连忙举起相机,对着眼前坍塌的建筑按下快门。
“谁让你拍这个了?哎!真是浪费胶卷。”
“那我该拍哪个?”
芭芭拉疑惑地挠挠头。
“拍那个,那栋议政楼才是地标建筑,哎,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芭芭拉谦卑地解释:“唔,我是觉得刚刚那栋建筑损毁得比较严重,更能证明战争的残酷和毁灭性。”
“不要狡辩!”
“哦哦。”
芭芭拉借着低头收相机的动作,小心地睨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还好,此时他已闭目养神,不再向自己投来苛责的目光。
直到现在,芭芭拉都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以战地记者的身份来到塞尔里希岛,她居然做到了。
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那天在马赛的新闻大楼,面试队伍里多的是比她有资历的应聘者。
她之所以被录用,并不是因为她出色的表达能力和表现出的勇气获得了面试官的赞赏,而是她愿意和报社只签订一份劳务合同,而非正式的工作合约。
这就意味着不仅薪水微薄,而且没有保险。
战地记者深入战争腹地,穿越枪林弹雨,常常与死神擦肩而过,怎么能不买保险呢?
那些有着自己深爱的人和被人深爱的应聘者们当然不能接受这个。
可是芭芭拉却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没有深爱自己的人,而自己唯一深爱的人正在与死神交锋,就算买了保险,她也不知道在受益人那一栏该写谁的名字。
坐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叫柯麦迪,记者队的队长。面相有些沧桑,黑白相间的头发长及肩膀,看起来像个行为艺术家。
当时就是他拍板录用芭芭拉的,起初芭芭拉还对他抱有知遇之恩的感激,但是后来她发现这纯属自作多情。
柯麦迪眼光老辣,他看得出来,芭芭拉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份工作,也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这份工作,这样的人跟在身边,特别好使唤。再加上她只有一份说解约就解约、而且不用支付任何赔偿费的劳务合同,安全感全靠他施舍,她能不对他马首是瞻吗?
十三天前。
面包车开到离交火区五公里的地方,前方的枪炮声清晰可闻,甚至还能看见被炮弹炸飞的冲天尘土。
司机说什么都不敢再往前开了,柯麦迪把相机递给芭芭拉。
“你快去掩体那拍些两军交火的照片回来,记住,动作要快,我们在这等你。”
“那里太危险了……”芭芭拉嗫嚅着。
出发前她已经说服了自己要无所畏惧,但是当真实得不容一丝恍惚的爆炸声贯穿耳膜时,她的坚强堡垒瞬间土崩瓦解。
“快去,这是命令!”柯麦迪骤然变色,指着前方对芭芭拉厉声呵斥道。
芭芭拉没有办法,只好下了车。
出发前柯麦迪跟她说得很清楚,在战场上,记者也必须像军人那样,要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并且警告她,如果违抗命令,他可以随时扔下她不管。
也许这只是一句吓唬,但是真是假她敢去试吗?
一声流弹的破空之音划过天际,掩体上的士兵纷纷伏倒。
芭芭拉也立即抱头趴下,炮弹爆炸时大地都狠狠震动了一下。
趁两军对垒时侦察的空隙,她迅速拿起相机抓拍了几张士兵瞄枪时的专注侧影、苍空赤日下的大漠孤烟,以及皮卡上迎风猎猎的政府军旗。
回到车上后,柯麦迪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看,还是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吧,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啊,还是太缺乏勇气,要多多磨练啊!”
芭芭拉谦逊一笑,“您说的对。”
心里却觉得这位前辈真是可笑。
要是惜命怕死,直说啊,总是让别人冲锋陷阵,还真当自己是在运筹帷幄呢!
九天前。
在难民营,一位父亲痛哭流涕地向芭芭拉述说着叛匪进村那天,他是如何忍着痛苦眼睁睁地看着叛匪将他的妻子和不到八岁的小儿子抓走的。
讲述完后,柯麦迪将芭芭拉叫到一旁,小声对她说:“你告诉他,他的小儿子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成了叛匪手中的童子兵,叛匪首领对那些童子兵极其残忍,为了使他们拿起枪当刽子手,叛匪们教他们吸食布朗粉,你知道什么是布朗粉吗?就是可卡因和火药和混合物,他的孩子现在如果还活着,那肯定已经成为了一个杀人狂魔。然后你问他,如果未来某天他和儿子重逢,他的儿子已经忘掉他并且将枪口对准他时,他会作何感想。”
“不,这个问题太残忍了!换个问题吧!”
芭芭拉抗拒地摇着头。
“我们做新闻,要是想把这新闻做得有新意,做得与众不同,就不能只一味地报道难民们生活是如何如何悲惨这些千篇一律的表面现象,而是要深挖人性。深挖人性,你懂吗?”
“但是,这个问题太残忍了,我觉得他不会回答我的。”芭芭拉为难地说。
“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柯麦迪吐了口气,目光忽然冷下来。
“叫你去你就去,别再给我废话了!”
芭芭拉其实很想说,这么变态的问题为什么你不自己问。
可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承担不起这句话说出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