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拒之门外
马克把芭芭拉放在门外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芭芭拉睁开困顿充血的眼睛,目光哀怨地盯着马克。
马克做出一副苦瓜相,满脸歉意地对女儿解释道:“洛芙小姐怀孕了,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们父女俩就多将就将就她吧!”
“她怀孕了?”芭芭拉气若游丝地问。
“是啊!”
马克两眼放光,“等不了多久,我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啦!”
芭芭拉皱皱眉,嫌恶地白了马克一眼。
马克挺直背脊,信誓旦旦地说:“等我儿子出生了,一定要好好培养他,绝不会让他变成你这样的白眼狼!”
然后又叹了口气,继续说:“哎,你这个女儿我是不指望了,我现在就期待洛芙小姐,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做一回父亲,毕竟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我的儿子一出生,他父亲就是堂堂的圣路易斯税务总使,他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一定不会像你那样,三天两头嘲笑我的穷酸,总为自己的出生感到自卑!”
芭芭拉憔悴的面容上挂了一丝清冷的笑意。
“你那么期待洛芙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去她跟前小心侍奉啊,光是跪在这里祈求上帝保佑有什么用?”
一丝尴尬之色掠过马克的脸庞。
“我没有在祈祷,我是做错事情了,跪在这里领罚,我已经跪了很多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你别来捣乱,行不?”
“喔?什么事情那么严重?”芭芭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哎呀,我和洛芙小姐的事你少管!”马克很不耐烦地说道。
芭芭拉看着自己的父亲对房间里的女人如此俯首低眉,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荒芜的碎石滩一样被冰冷的潮水漫浸。从前马克对母亲不是这样的,比起丈夫这个角色,他更像是母亲的上级,如果她要和母亲说话,那么不是发号施令就是埋怨指责,母亲不论怎么操劳,都换不来他一句体贴的话语。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可为什么,上帝要把她最爱的母亲放置在这条食物链的最底端?
想到这里,芭芭拉心里不住地冒苦水,那浓苦的味道直直冲到了喉头。
“我现在只想睡觉,没那个闲心去管你的破事,拜托你也别来打扰我!”芭芭拉板起苍白的面孔警告道。
但她实在是太疲倦了,以至于这样的语气没有一点威慑力。
芭芭拉说罢,便虚弱地握起拳头砸向紧闭的门板。
这样的砸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的人的闲情逸致,留声机里的古典乐如空谷幽泉般从门缝汩汩流出。
芭芭拉不甘心,不顾一旁马克的阻止,继续砸。
“洛芙,你开门,你还没这个资格赶我走,这屋子的房契上还有我妈妈的名字!你开门,开门!”
过了很久,门终于开了。
洛芙优美的身姿曲线斜靠在门框上,倨傲地将下巴高高扬起。
“我知道房契上有你妈的名字,但是现在她已经死了,芭芭拉,不要用一个死人来威胁我。”
委屈和恨意在芭芭拉的肚子里膨胀,可这时候的她真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洛芙这句话像塞子似的堵住自己的喉咙。
见芭芭拉默不作声,洛芙很满意地低头微笑,右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钻戒,那亮闪闪的光芒晃疼了芭芭拉的眼睛。
芭芭拉这才发现,洛芙的手是那样的好看,手指修长、瓷白细腻,跟那枚熠熠生辉的钻戒相得益彰。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洛芙的耳坠上镶着蓝宝石,领口佩着翡翠和孔雀石拼成的银胸针,脖子上的那条紫水晶项链估计也是价格不菲。
洛芙的容貌从未被天生丽质的芭芭拉正眼瞧过,她画再浓的妆,她也只觉得俗艳不堪。
而如今,洛芙在这些珠宝的映照下,整个人都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芭芭拉看着洛芙身上的珠宝,有种头晕目眩的迷醉,如果那些珠宝佩戴在自己身上,那她一定可以和月光女神欧缇雅媲美。
可是此时的她,连睡觉这样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又哪里敢去奢望那些闪着像梦一样光芒的昂贵珠宝呢?
心里那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地中,有种名叫“嫉妒”的泡泡正在往上冒。
“洛芙小姐,我只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难道这也妨碍到你了吗?”芭芭拉作势就要进门。
洛芙立刻从靠着的门框上打直身子,挡在芭芭拉面前,脸上混合着狠厉的颜色与挑衅的微笑。
“当然,我现在既脆弱又敏感,一看到我不喜欢的人肚子就有些不适。”
洛芙说完,甩手关门。
但很快,门又被打开了,洛芙探出身子对门外正在罚跪的马克说:“她要是再敢砸门打扰我,你就再给我跪一个星期。”
马克连忙腆着苦相求饶:“我的洛芙宝贝,不能这样啊,我要是再这么跪下去,膝盖就废了,求求你,心疼心疼我吧!”
“心疼你?”
洛芙冷笑着说:“你心疼过我吗?你明明知道我讨厌欧缇雅,也明明清楚整个圈子都知道我与欧缇雅交恶,却还在海慕庄园的舞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邀请欧缇雅跳舞,让所有人看我笑话,马克,你别真以为当了圣路易斯的税务总使,就能够得着欧缇雅了吧,哼!心疼你?要是欧缇雅愿意收你做条哈巴狗,你哪里还甘心在这里下跪领罚呀?”
马克扁着嘴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洛芙宝贝,要不,你看能不能用别的办法让我将功补过,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这么跪下去了。”
“别的办法?”
洛芙娇俏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你要是真的跪不下去了,也可以让你那可爱的女儿心疼心疼你,代替你把最后一天跪完。”
说罢,便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马克泄气地将身子一偏,歪坐在地上,抬起头,向芭芭拉投去讨好的眼神:“要不你帮帮我吧,芭芭拉,好歹我也是你父亲啊!”
“父亲?可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啊,我的父亲马克先生,在家里从来都是一副作威作福的样子,何时会对家里的女人如此卑躬屈膝?”芭芭拉喃喃地讽刺道。
她在楼道里的水泥阶梯坐下来,头倚着扶手下结满蛛网的铁栏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滴泪珠从眼缝中悄然沁出。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轻浅的瞌睡里,芭芭拉听见有铿锵的脚步声震动着楼梯。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这里是芭芭拉的家吗?”
芭芭拉被一阵尼古丁的烟草味给熏醒了,马克也在一片阴森可怖的黑影下颤颤巍巍地回头。
站在父女俩面前的是几个坦胸纹身、一脸凶相的壮硕男子。
在阴暗的楼道里,他们的轮廓显得无比森冷。
为首的那个雪貂脸男子将冷酷的目光投向芭芭拉:“还记得我吗?”
“记得。”
芭芭拉的声音因害怕而细弱蚊蝇。
当放贷公司借的钱拿到手时,她就知道这么可怕的一天终会来临。
只是当时,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送好母亲最后一程,至于其他的事情,好像都可以拖延到下辈子再做。
然而,还债这件事情,就不是下辈子的事情,而是她现在就要面临的问题。
“那你还记得你欠下的债款吗?”雪貂脸又问。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冻结着一层冰,散发着森然的冷气。
“记得,十天前我向你借了两万块钱。”芭芭拉嗫嚅道。
马克听到两万块这个数目,脸色瞬间苍白了,虽然父女之间感情淡薄,但他终究是芭芭拉的父亲啊,芭芭拉欠下的债务跟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然而雪貂脸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马克吐血身亡。
雪貂脸说:“两万块钱只是本金,还有四万五的利息,芭芭拉小姐不会是想赖掉吧!”
“就十天,怎么……这么多利息啊?”
芭芭拉也吃了一惊,当初她为了能快点拿到钱,根本没去看利息是多少就匆匆签了合同。
她知道这是高利,但没想到高得如此恐怖。
雪貂男子从衣服内掏出那张合同,展示在芭芭拉面前:“别那么多废话,就算你记性不好,合同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是赖不掉的。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钱,你今天是还,还是不还?”
“我现在还不了,可不可以再宽限几天?”
芭芭拉的眼眶萦绕着一圈圈湿润的雾气,散发出美丽动人的哀愁。
“不可以。”男子说得直截了当,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这,还不了,会,会怎么样啊?”跪在一旁的马克恐惧地问。
“如果还不了,我们就按我们自己的方式处理。”
芭芭拉屏着呼吸问:“什么方式?”
雪貂脸男子身后一个矮壮的青年将身上的大衣敞开,亮出西裤腰带上一把小巧而锋利的瑞士军刀。
“十根手指中你最不喜欢哪根,可以用它来抵债。”
女孩的身体像弓一样狠狠一颤,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胆战心寒过。
她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然后满眼哀求地望向马克。
为首的雪貂脸男子再次冷酷地发话:“我可以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筹款,但是半个小时后,我见不到钱,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失去母亲的痛苦本已让芭芭拉的泪槽干涸,而这极度的恐惧又激涨起了新的泪水。
芭芭拉泪水涟涟地摇晃着马克的身子:“爸爸,求求你,救救我。”
马克摆摆手,“别,别,别这个时候叫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