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负荆请罪
子夜天穹，浓云模糊了月影。
小木屋的阁楼里，亮着一缕微弱的光。
南薰趴在窗台前，膝上搭着一本老旧相册，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晚上。培熙被镜头定格的每一个表情，都拓在了她的心上，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抹去。
小懒靠在她脚边睡着了，毛绒绒的怀里抱着一块心锁形状的香薰烛。
她轻轻从小懒怀里捻起这块香薰烛，“嗤”地一下划动火柴棒，将它点燃了。
那本是父亲给希侬让他忘掉仇恨的香薰。希侬一直没有点燃它，而今晚，南薰却把它要了来。
就算心里有再多不舍，她也一定要把培熙从记忆中抹除。因为培熙的存在，她的记忆有了生命，但也因为培熙的背叛，她的记忆里，疼痛肆虐。
火焰跳动处，沁出了浅紫色剔透的烛泪。
香薰的味道在房间里点点漫溢，记忆如深海里的一只贝壳缓缓合拢。
那个曾令她百转千回的少年，在今晚，就此别过。
忽然，窗外一阵嘶嘶的电流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眠境的安宁。
南薰起身推开窗户，一架闪烁着信号灯的遥控飞机盘旋在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南薰揉揉眼睛。
没错，的确是一架神奇的遥控飞机，离她的窗户很近，却始终不好意思飞进来。
而且，被信号灯照亮的白色机腹上还写着一行字。
——南薰，可不可以原谅我？
南薰微微怔愣，随即朝远处望去。然后目光捕捉到了，篱笆墙外那个举着遥控器的少年。
培熙仰头凝望着她，眼神里盛满了巴巴的乞求。
没有主人的同意，遥控飞机只好在窗户外的一小片天空中来回盘旋。
南薰猛地关上窗户，噙着汩汩而出的泪水，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到了地板上。
记忆的深海里，那只缓缓合拢的贝壳突然间又张开了，一股强势的暖流灌进来，回暖了她冷至冰点的心，也复苏了渐渐麻木的痛。
泪水迷离之际，她慌乱地起身，赶忙熄灭掉了那盏香薰灯。
——到底还是舍不得。
“哈呼——”
吃了许久闭门羹的遥控飞机电池损耗太久，终于撑不住了，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然后像落叶般在空中划了几道弧线后，坠落在了树丛里。
培熙泄气地敲敲遥控器，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嘟囔道：“我说你就不能再多坚持一下下吗，怎么这么废物啊！哎，算了，还是怪我……”
小木屋阁楼上的窗户阖得紧紧的，但是那一团微弱的灯光依旧亮着。
培熙靠着篱笆墙坐下来，时不时地朝小木屋回头望去，看那阁楼上的灯光是否还亮着。
仰头独自静对昊暗长空，他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又浮现出从古堡昂然走出的飒爽身影，那种横压一切的气场，像地震仪的脉冲一样扑来，颠覆了今晚在场所有人对莫氏前途的猜测和设想。
真正的海慕王子归来了，他从未见父亲像今晚这样开怀欢畅的笑过。
今晚之前，他有理由心安理得地享用海慕庄园里的锦衣玉食，因为支撑莫家的，是他的父亲。
但是今晚之后，他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切了，因为拯救莫家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莫杰森。
突然，耳边传来“嘎吱”一响，花园的木门被拉开了。
培熙反应过来后，腾地起身，“南薰，是你吗？”
南薰站在两扇翕开的门板中间，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泪痕，嘴里还包着一根棒棒糖，腮边鼓起了一个可爱的半圆形。
她以为这样培熙就看不出来她哭过。
“拿去，你的飞机。”
南薰见培熙脸上挂着笑，憋在肚子里的郁闷又开始膨胀。
真想拿锤子敲他的脑袋。
——当然，得是那种充气锤。因为那样的话下手可以重一点。
培熙伸手过去，却并有去接那只飞机，而是递给南薰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南薰问。
“钱，两万块。”
“哪来的？”
培熙悠然翘起嘴角，“马克还的呀。”
南薰愕然，“原来你还他欠条，是因为他还了钱。”
“是呀！竞选会结束后，我就拿着欠条去找他，说再不还钱我就走法律程序了。他怕影响竞选结果，只好把钱还了。”
培熙做出一副你错怪我了，我要补偿的样子。
“可是，那天他来我家，说你是因为在追求芭芭拉所以才还的欠条……他只字未提还钱的事情啊！”
南薰依旧很费解，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两万块钱是培熙用来打圆场的。
但她一直都很清楚，莫家虽然有钱，但莫本利对培熙零花钱的用度管控得极其严格，培熙有时候手头还没自己宽裕，他上哪儿搞两万块？
“他当然不会提还钱的事情，多没面子啊。”
培熙耸耸肩，然后正色道，“南薰，我真的对芭芭拉没意思，其实，她对我也没意思，她接近我只是想偷走欠条，现在，欠条的事情已经两清，我和芭芭拉不会再有交集了。”
“好吧。”南薰接过信封。
她心里的疑团其实并没消散，但是除了培熙的解释，她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
“你先把钱拿回去放好，然后再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培熙对南薰说。
“哦。”
南薰转身向花园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进来吧。”
培熙右脚刚向前迈了迈，又顿住了，“希侬在吗？”
“在啊。”
“哦，算了，那我还是就在这等你吧。”
培熙的膝盖窝和屁股上现在还有淤青，他害怕见到希侬。以及，他的锄头。
他想起自己拿过信封时，费多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三万块瞬间去掉两万，培熙如何不知，自己的未来禁不住这样的透支。
但是，如果这样能求得南薰的原谅，他觉得值。
南薰再次从花园里走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有没有感染艾滋病？”
问出这个问题，培熙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