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沉重钟摆
“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吗？”芭芭拉喃喃低语。
“天堂比这里好。”培熙说。
芭芭拉笑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培熙轻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这句简单的问候，如同给正处在冰天雪地里的女孩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温暖直熨心窝，却在眼眶上蒸出了丝丝雾气。
芭芭拉翕动嘴唇说：“马克。”
“什么，马克？”
培熙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也认识马克？”
芭芭拉眨眨眼睛，一滴凝在睫毛上的晶莹泪珠从脸颊滑落。
“马克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也逍遥不了多久了，明天，哦不对，是今天，今天我就要让他身败名裂。”培熙忿忿地说。
芭芭拉转过脸来：“你是不是，要更换他演讲时背后的投影？”
培熙懵然：“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去南薰家，看到了马克的那些照片，我猜应该是这样。”
“哇，你可真聪明！”
培熙朝女孩竖起大拇指。
芭芭拉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拉住培熙的手，忍住哭泣哀求培熙：“求求你，这一次，可不可以放过他？”
培熙懵了：“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爸爸。”芭芭拉说。
“什么？你是马克的女儿？”
培熙瞬间感觉脑门都快被炸开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楚楚可怜、长得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居然是马克的女儿！
“觉得很惊讶是不是？”
芭芭拉嘴角撇过一丝苦涩的笑意：“我也想像南薰那样，在一个普通和睦的家庭幸福快乐地长大，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卑鄙无耻的势力客，不想自出生的那天起就沾上污点，可是上天并不给我选择的权利。”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你，马克是马克。就像我和莫先生，也是不一样的。如果我能选择，我也不想做莫家的孩子。”培熙安慰道。
芭芭拉的悲哀，他懂。
马克敲诈勒索，说到底不过是些蝇头微利，而莫本利呢？那场矿难可差点搭了人命！
他的成长，又岂是干净的？
培熙叹了口气，问芭芭拉：“马克他为什么打你？”
芭芭拉抬起脸，用哀恳的目光望着培熙：“因为我妈妈，培熙，这也是昨晚我来找你的原因。”
她不顾女孩子固有的羞涩，在少年面前撩开自己的衣服，让身上那些不忍直视的伤痕作证，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
“我本来可以用家里的五斗柜去换妈妈的手术费，但是马克却坚持要把它当了，去换南家花园的赔偿金，那天当铺的人来抬柜子，我拼了命地阻止，拼了命地反抗，可是最后，还是屈服在了马克的拳打脚踢之下。可是，在生活还没有把我彻底逼疯之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被死神拽走，这太残忍了！我要让马克救妈妈，既然反抗和哀求都没有用，所以我只能威胁他了，我说前天在南薰家看见了一叠你的照片，全是丑恶不堪的面孔，她肯定是在策划着什么，你的总使梦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实现了。他说，我才不怕一个小乡巴佬呢！我说，这小乡巴佬的背后，可是海慕王子，海慕王子，难道你也不怕吗？马克这才有所警觉，于是我们达成共识，如果我能成功说服你放弃这个计划，他顺利成为圣路易斯税务总使后，他会为我妈妈支付医疗费。”
“芭芭拉，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培熙说。
“我知道，可是培熙，只有你，可以给我妈妈一线生机。”
芭芭拉噙着泪水，用无比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培熙。细腻的粉腮边，一绺可爱的金色卷发微微轻晃。
培熙沉重地坐在软塌上，双手合拢撑着前额埋头沉思。
“芭芭拉，对不起，我不能背叛南薰。”
“培熙，求你可怜可怜我妈妈，好吗？如果错过了手术，我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
“芭芭拉，你应该很清楚，马克就算实现了他的总使梦，也不一定能拿出钱来救你母亲。”
“我知道，但是钱在他手上，我只能选择被动地相信他。培熙，求你了……”
培熙抬起头，看着眼前女孩一双教君恣意怜的迷蒙双眼，不忍之情一阵又一阵地碾压过自己的心脏。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好好休息吧，先别想这些了，否则你也会垮掉。”
培熙说完，快步离开了快要令他窒息的卧室。
他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下来，打算就这么凑合一晚。
安静的空间里，芭芭拉的哀求声声不息地在耳畔回荡。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病床上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的确很可怜。
可是，如果马克真的成功当选税务总使，南薰家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而且那时，他已经在法国了，他没有办法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培熙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个沉重的钟摆，左右晃荡两下后，还是停在了南薰那一边。
他可以做个好人。
但是不能以伤害南薰的方式去行好事。
培熙一夜无眠。
第二天很早，就被费多叫去了莫本利书房。
“今天海慕庄园举行总使竞选，我听说你把那个负责现场操控投影机器的人打发走了，你要亲自操控机器。”莫本利挑眉问儿子。
培熙心里一愣。
不好，这事竟然让父亲发现了。
他没有说话，手指紧紧地蜷成团。
莫本利倒也没急着发火，“你想爆马克的黑料？”
培熙抬起头，勇敢地迎上父亲的目光，“是，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怕他成为总使后，会对南家不利？”莫本利问。
培熙现出惊奇的神色，他没想到向来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父亲竟然把自己的心思摸得这么透。
“是。”培熙承认道。
莫本利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来我儿子是真的被南家的小丫头给迷住了。”
“如果不是即将出国，我会追求她。”
培熙的表情十分坦率，仿佛也做足了准备要和父亲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