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再隐忍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忽然天降大雨。
“南薰，你怎么样了？”
几声轻呼如水一般汩汩淌进耳朵，她像是只失水的鱼儿，被这个声音浸润着，渐渐复活了。
培熙？
南薰终于攒足了力气睁开双眼。
瞳孔慢慢聚焦后，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张清俊的面庞。
真的是培熙。
“哇啊，我的天，你可算是没事！真是吓死我了！”培熙吐出一口气，激动得叫起来。
南母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南薰能感觉到母亲受惊后尚未平复的心跳。
她这才看清楚，面前的父母、培熙，还有希侬，为了能守候在自己身边，此时都蹲在小池塘里，裤子完全被水浸湿。
父亲和希侬的脸黑黢黢的，却漾着一丝劫后重生的笑意。
女孩从母亲抽泣的怀里抬起头，正巧对上少年温润的眸光。
“培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家着这么大的火，我怎么能不过来帮衬一把？”
培熙看着女孩疑惑的神情，暖心一笑，解释道：“我们这里离城区太远，圣路易斯市的消防队跟本指望不上，所以我爸就在庄园备了一批自己的消防队，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多年来从没派上用场，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实战，竟然是在你家。当时我都准备睡觉了，却突然听到仆人们在喊，说山坡下南家的花园着火了。”
南薰抬头望天，月华皎洁，繁星璀璨。原来刚刚的那场及时雨，并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培熙家里的消防车。
花园的栅栏外，费多正组织消防队员收拾工具，准备撤离。
大火虽然被浇灭了，南薰的命也保住了，但小木屋的秘密花园却是满目疮痍。
被火舔舐后的花朵轮廓还在，只是没有了姹紫嫣红，风一吹，便散落成灰。
希侬从小池塘里站起身子，稀里哗啦的水滴从他的衣角淌落。
他木然地望着曾经的这片花园，也许是因为黑夜做掩护，他的视线还能承受这样的颓败，可是等明天的太阳一出来，金色的曦光泼洒大地，这片暗沉废墟里的每一丝细节都会灼痛他的眼睛。
南父依然守护在女儿身边，他不断地在心中对自己说，女儿还活着，女儿还活着。
是啊，只要亲人无恙，自己苦心经营了快二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又算什么呢？
然而，他不敢将目光转向那片已经被焚为灰烬的花丛，努力地想从南薰还活着的事实中去寻找一丝慰藉。
可是他只要一呼吸，那股烧焦的味道就蹿进鼻子提醒他，祖辈留下的香薰花园，就这么，毁了。
————
黎明悄然而至，覆于玻璃花坊之上的枝叶在薄如蝉翼的晨雾中渐渐显现出了层层叠叠的绿色轮廓。
希侬突然捏紧了拳头，随着指节间力量的慢慢积攒，深陷的眼窝中也聚起了阴厉的寒光。
他目光斜斜地瞟向南父，激烈的恨意从喉头浸逸而出：“南兄，都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是打算继续忍下去吗？是不是只要忍着，就没有那么心痛了？”
“不，希侬。”
南父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希侬，“以前，为了守护这片秘密花园，我可以把自己的底线无限制的降低，可是现在花园没有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忍下去了！只是……”
南父语气微微一顿，“除了马克，我想不出第二个可能在这里纵火的人，可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指控他。”
“证据嘛……会有的。”
希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晚花园着火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一辆绿皮吉普飞一样地穿过这里，我敢肯定那就是马克的车。我们现在就去报警，让警方去采集黏着在马克吉普车胎上的泥土，然后测一测酸碱值，如果黏着在马克车胎上的泥土酸碱值和我们这里的酸碱值吻合，那就可以肯定马克昨晚的确来过这里，毕竟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由于常年种植香薰花草的缘故，土壤的酸碱值跟其他地方的都大相径庭。”
瑟瑟寒风盘旋而过，玻璃花坊外震颤的枝叶被撩拨起来。
南父一抬头，远处的景色一入眼帘，他的心便痉挛般狠狠地抽痛起来。
天鹅湖边的树林被秋风绘染出了丰富的层次感。可眼前呢，只要将视线稍稍缩回，视网膜上便是一片死寂沉沉的灰色。
所有的色彩都被昨夜的大火残忍地吞噬了，被焚烧后的灰烬在寒风的席卷下如沙尘一般在空中飞扬。
南父紧握的拳头狠狠地朝玻璃墙面一击，然后对希侬说：“好，报警，现在就去！”
————
天已大亮。
忍冬街公寓楼的一间卧室里，厚厚的窗帘覆得严严实实，昏暗无光的空气将前一晚暧昧缠绵的温度封存到了现在。
马克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右手环抱住熟睡在他怀里的女人，又舒服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洛芙小姐，此时竟然正睡在自己的身侧。
一丝兴奋再一次涌上心头。
马克睁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洛芙小姐那张漂亮的脸蛋。
当然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去想欧缇雅，否则眼前的这个女人就会立即黯然失色。
这个时候，适合忆苦思甜，想想之前的那个糟糠之妻，让他在寡淡无味的生活里憋屈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
当然，时来运转的，不只是他身边的女人，还有他的官位。
下个月，圣路易斯市的税务总使竞选会在海慕庄园里举行。
虽说是公开竞选，但是在他前老板鲍法尔的帮助下，前期的拉票工作进展得相当顺利。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
燠热湿淫的赤道密林，群魔乱舞的阿斯玛特人，一个八岁男童惊恐眼瞳里的炙烈火焰，以及，那一股一股顺着雪亮刀刃流淌而下的鲜血。
还有希侬仇恨血红的双眼和歇斯底里的呐喊……
马克不自觉地吹了一口气，十多年前的记忆随之被遣散。
想那个干嘛？
他勾勾唇角，希侬说他迟早会遭到报应。呵呵，如果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算是一种报应的话，那他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