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灰色诊所
周六早晨，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南薰，你在吗？南薰……”
南薰正靠在床头抚弄着考拉身上柔滑的绒毛，突然听见花园外有人叫自己。
这个熟悉的声音像一盆凉水泼在头上，使她瞬间清醒。
芭芭拉！
她怎么来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南薰还是扒开被子，下床给她开门去了。
“南薰，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
南薰一拉开门，就看见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庞。
芭芭拉抓着她的衣角，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
“你，别，别这样啊……”
南薰拽着她的手腕，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我也答应了要帮你，可是，那天医生不是说了吗，我有缺铁性贫血，医院是不会同意让我给你妈妈输血的。”
“不，不是这样的。”
芭芭拉依然跪在地上，哭泣着乞求：“我本来已万念俱灰，没想到今天一大早那个医生就打电话来，他说他那天糊里糊涂的，把你的验血结果跟另外一个供血者的搞混了，你没有贫血，你的血液样本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妈妈她必须马上手术，所以求求你，帮帮我好吗？我不能失去妈妈，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芭芭拉眼里汩汩涌出的泪水，将南薰潜意识里对她留存的那一丝憎意冲刷殆尽。
想起重症监护病房里、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南薰觉得眼前这个泪眼潸然的女孩着实可怜。
“你起来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南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芭芭拉，“你稍等片刻，我换了衣服就跟你一起去医院。”
“谢谢你，南薰，真的很谢谢你……”
还没等芭芭拉说完，南薰就已转身向小木屋走去了。
出门的时候，她递给芭芭拉一盒牛奶：“还没吃早饭吧？”
芭芭拉接过牛奶，嘴角挤出一抹微笑，以示谢意。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千山万岫在缥缈的云雾中时隐时现。
南薰指着前方公路边的站牌对芭芭拉说：“那是海慕郡的巴士站，八点钟会有一趟去圣路易斯市的车，我们不能错过了。”
芭芭拉却并没有往南薰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抬手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我叫了的士，在那边。”
南薰循着方向望去，湖边的一棵大榕树下停着一辆的士。
芭芭拉快速走到的士跟前，抢先一步上去给南薰开门。
南薰客气地对芭芭拉笑笑。
“现在去圣路易斯医院。”
芭芭拉对司机报了地址，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引擎声，以及门窗锁扣的“咔擦”声，车子便摇摇晃晃地开动了。
南薰没来由地，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有什么理由瞒着爸妈、去挽救一个跟她原本就毫无瓜葛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培熙发现了芭芭拉的好，而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她。
那么，善良，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一种筹码？
是的，她被绑架了，被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个培熙绑架了。
潜意识里的那个培熙是不会放过她的，也没有谁能把她从那里赎回来。
————
车厢的温暖沉闷让南薰昏昏欲睡。
芭芭拉的手掌一直在膝盖上不安地摩挲着，时而伸长脖子对司机催促道：“你就不能再开快点吗？”
但这司机就跟聋哑人似的，无论芭芭拉的语气如何急躁，他既不反驳也不解释，而且速度照旧，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投诉。
南薰觉得这司机有些神秘，抬头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但车厢内的后视镜被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远远避开了他的脸。
从海慕郡到圣路易斯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南薰靠着车上的软枕，一点一点地沉陷在了睡眠中。
————
“到了，南薰。”
不知过了多久，南薰被芭芭拉唤醒。
睁开迷蒙的双眼，混沌的世界在视网膜里渐渐变得清晰。
她的心顿时被不祥的阴影笼罩。
眼前，除了芭芭拉，其它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逼仄的街巷车辙混乱、声音嘈杂，并且充斥着各种三教九流的浑浊气味。
一盏昏暗的吊灯下，可以是一桌浑身虎豹刺青的赌客，也可以是几个正向路人搔首弄姿的俗艳女子。
一群衣着肮脏的小孩子在地上打滚嬉闹，嘴里叼着烟头骂着脏话。
不远处似乎还有个市场，牲口被宰杀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横流而过的污水都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这是哪里？”
南薰背靠着车门，面色惊怵地质问芭芭拉。
芭芭拉低着头，微微抬起眼睑，眼底有阴冷暗郁的神色：“我带你来医院输血。”
“医院？这哪里是医院？”
芭芭拉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向南薰伸出右手，“你下车，我带你去。”
南薰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缩，“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藏在背后的双手使劲掰动车门上的扳手，但是都无济于事，她那边的车门是锁住的。
此时的芭芭拉不再温柔甜美，她看南薰的眼神就像猎人看落入陷阱的兔子那般冷血。
“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以输血。”
“是的，我答应过你，可是不是在这里，是在圣路易斯医院！”
“你背后的那条街上有一家小诊所，也可以输血。”
芭芭拉神情冷漠地眨了眨眼睛。
南薰扭头向背后一望。
果然，在一座低矮的楼层上有个红十字的招牌。
但是看上去灰扑扑的，像是已经被弃置了。
“不，这么脏乱的地方怎么可以输血呢？”
南薰不安地摇着头，她的警惕感来得太迟了。
“只有这种地方才可以输血。”
芭芭拉见南薰满脸疑惑，索性将一切都解释给她听：“你有缺铁性贫血，圣路易斯医院怕担责任，说什么都不肯输你的血，可是我妈妈的病不能再等了，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
“所以，你把我骗到这来？”
南薰捂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且正在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