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落魄拳王
皮阿索独自坐在轿车后座的中间位置。
司机还没有来。车窗外面，是从赛馆大门不断涌出的杂沓人流。
封闭的车厢无法阻隔外面人群的谈闹嬉笑。
那些声音如浆糊黏在耳膜上，分辨不出确切的话语。但是望着那一张张异常兴奋的笑容，皮阿索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谈论今晚赛场发生的事情。
一定。
今天晚上，莫培熙真是出尽了风头，还好他没有接受葛梅妮姑姑的好意。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以后在圣路易斯学院，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实力强劲的宿敌了。
皮阿索仰头靠在后座枕上，闭上双眼，心如败絮。
过了很久，他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第一反应是，司机终于来了。
但是很快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被打开的是后车门，一股煞气横贯而入。
皮阿索胳膊被人狠狠往外一拉，身体随之被拽出了车厢。
“妈的！你敢动老子！”
他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子，朝着那人抡起了拳头，但是还没等拳头落下，他的两只手臂就分别被人从后面控制住了。
耷拉着的眼角余光中，一双黑色高跟鞋笃笃地走进自己的视线。
“对我的保镖，你也敢自称老子？”
葛梅妮面如冰霜，说话间嘴里仿佛丝丝地冒着寒气。
“姑姑，我——”
皮阿索心虚地止住了话语。
葛梅妮冷哼一声：“从小到大，你都只会用拳头思考，终于尝试用脑子解决问题了，却想出了个兴奋剂的歪主意，我葛梅妮风云一世，没想到竟出了你这道败笔！”
“对不起，姑姑，今晚我让您失望了。”
“让我失望？不，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今晚令我失望的是莫培熙，不是你。”
葛梅妮说完，转身坐上了轿车副驾驶的位置，司机也准备就绪，发动了引擎。
皮阿索依然被保镖死死地架住。
直到车子绝尘而去，保镖才重重一松手，将皮阿索的身子甩到了地上。
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皮阿索将头从地上蓄满了雨水的水洼中抬起来。
淋漓的泥水流过额头，将视线模糊成一片混沌。
这里是市郊，离家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而兴奋剂的作用过去后，自己只剩下了一个疲惫的骨架。
他完全没有走回去的力气，索性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西更街23号。”皮阿索对司机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这个地址。
一路的颠簸催眠着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了，车窗门被打开，一袭夹着雨丝的凉风冷却了他的睡眠。
“你醒醒，醒醒……”
迷迷糊糊的意识里，皮阿索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肩膀。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昏黄路灯中那一排被雨水打湿的罗曼建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欧缇雅的公寓楼前。
于是慵懒地欠起身子下车。拍拍屁股，走了。
“喂，你还没付钱呢！”
出租车司机赶忙追上来拖住少年的胳膊。
皮阿索侧过脸，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面前这个身材瘦小、皮肤黄得像是从泥巴里长出来的男人，然后很不耐烦地将胳臂一甩，像吐唾沫似的吐出几个字：“滚，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还打车？没钱你还理直气壮？”
瘦小的司机被甩掉后，又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扯住皮阿索的衣服不让他走。
皮阿索漠然地盯着面前暴跳争理的出租车司机，觉得他简直就像一只被放大的臭虫。
就他，也想来挡自己的路？
皮阿索拎起司机的领子，让司机不由得踮起脚尖。
他将脸凑近对方，恶狠狠地警告：“我都说了身上现在没钱，别叫我再说第三遍了！”
然后猛地推开他，扬长而去。
“你，你……”
摔在地上的司机支起身子，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皮阿索的背影。
他大概很少对人恶言相向，所以此时想骂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纷纷落落的雨线被路灯映射成明亮的银丝。
夜色中，步履洒脱的少年背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司机深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的肺活量吹响了手中的口哨。
还没等皮阿索走远，西更街的街道两头就响起了汽车拐弯时尖锐的摩擦声。
接着，十几道笔直的车灯强光如利剑一般，将黑夜劈成一块一块的不规则几何形状。
皮阿索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线，却从指缝间看见，前面的街口已经被几辆出租车堵得严严实实。
司机们纷纷从驾驶室里走出来。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来，皮阿索蓦然转身，却发现后面的街道口上也停了好几辆出租车。
之前那个被自己甩趴下的司机身边站了好几个同行，他咬牙切齿地对他们说着什么，伸出的食指直直戳向自己。
左右两边的建筑都是私家住宅，没有可以逃逸的出口。
前后两拨人紧攥着拳头渐渐朝自己逼近，皮阿索这才感觉到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
细细密密的雨丝划过脸颊，冰凉的感觉一直浸到鼻息。
此时他的头脑无比清醒，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除了是皮阿索以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已经晚了。
直至两队人马围拢在了一起，皮阿索势单力薄地被夹在中间，嘴角才被迫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
“你们别急，别急，我姐姐家就在前面，她会借给我钱的——”
皮阿索还没把话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
如果这句话早点对那个身材瘦小的司机说，或许情况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糟糕。
皮阿索艰难地抬起头，“你们打我也没用，还不如等我去借钱，这样——”
又是一记猛烈的拳头砸了过来。
很显然，这群人就是来揍他的，而不是来和他谈判或者讲道理的。
“我的姑姑是葛梅妮，我的姐姐是欧缇雅，我怎么可能欠你们钱！”
皮阿索声嘶力竭地吼着，可惜这群奔波在底层的劳动者对上流社会这两个响当当的名字并不敏感，所以他们只用暴力回复他。
枝杈形的闪电在苍黑的天幕中若隐若现，继而雷声滚滚，雨越下越大，在一阵猛似一阵的拳打脚踢间，皮阿索极力收缩着四肢在地上滚来滚去。
水洼里的泥浆沾得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甚至还被呛进了呼吸道中。
腰上、背上、肚子上的每一记疼痛都直抵心脏，还有死死抱住脑袋的双臂，好像已经到了断裂边缘。
“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
就在皮阿索被打得几近昏厥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