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借酒浇愁
欧缇雅婚礼当天,绿萝漫卷、玫瑰芬芳。
仪式台上白色蜡烛烘托出浪漫温馨的气氛,油画里的爱神丘比特露出祝福的微笑。
作为婚礼的前奏,古堡大殿的欢乐舞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来自上流社会的人们踩着轻快的节奏,尽情地享受着这番盛世繁华。
莫本利在客座区和四方来宾们亲热地问候寒暄。
所有人都暗自费解,他在矿产界倾尽半生打拼下来的海慕古堡,很可能即将成为圣路易斯银行的战利品,在烟瓷钻矿依旧僵如死局的情况下身负十亿巨债,他怎么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笑得那么风雅,那么有底气呢?
也有人留意到,海慕庄园那个高傲的女主人始终没有出现。
培熙颓废地坐在古堡外,仰面朝自己嘴里灌着一瓶白葡萄酒。
随着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靠在廊柱上的身子也渐渐地往下缩。
他这副烂醉的酒鬼形象显然和古堡里面华丽的舞会格格不入。
但只有把坏心情腌在酒精里,他才不会觉得那么痛苦。
这天清晨,黎明的曦光还未照耀这座美丽的古堡,莫本利因为要统筹这里即将歌舞升平的盛大局面而早早起了床。
走出大殿,他惊讶地发现外面站着一道孤清纤绝的背影,娜瓦蒂娅之心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熠熠闪光,一袭湖蓝色刺绣千鸟格连衣裙娉娉袅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转过身来时的倾城容颜。
莫本利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在海慕庄园的舞会上遇见欧缇雅,她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欧缇雅,”莫本利语气温柔地呼唤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那个背影没有说话,却发出了两声低低的哽咽。
“我知道了,欧缇雅,你和那个马来人过得并不幸福,是不是?而且,葛梅妮也不是真心祝福你们,对吗?”
莫本利深情地望着前面的背影,“到我身边来吧,欧缇雅,我会对你好的,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前面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似在思考着什么。
莫本利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呢,欧缇雅?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谣传,说我快破产了,连海慕庄园都保不住了?真是太可笑,一场矿难而已,顶多搭进一条腐朽的政治虫,我是不会被这个打垮的,我的生意现在已经在海外重新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欧缇雅,到我身边来吧,我需要有你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来分享我所拥有的一切。”
莫本利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来到那袭蓝色的背影身后,然后缓缓地伸出双手,轻柔地抚住她的双肩。
“莫先生,您说的那条腐朽的政治虫,是我的父亲吗?”
塔塔翩然转身,声音幽渺而空洞,“可是你别忘了,他的身上担着你的孽呢!”
“你?”
莫本利震惊不已,面前的塔塔像个索命的女鬼一般令自己感到发怵。
与此同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紫衫树篱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扛着一个黑洞洞的东西对准自己,塔塔朝他诡秘地笑了一下,那个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你在派人偷拍我?”莫本利使劲地抓住塔塔的手腕,“你到底要干什么?”
塔塔粲然一笑:“多深情的告白啊,不知天上的娜瓦蒂娅听了,会作何感想呢?”
羞愧和愤怒在莫本利的脸上起了剧烈的反应。
一气之下,他用强大的臂力将塔塔反手一甩,口中喷火似的吐出两个字:“贱人!”
培熙躲在古堡外的廊柱后目睹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毛糙的爪子抓扯着,但是他还是尽量忍住疼痛,不去惊动他们,好让火药味自动消弭,可是莫本利的那声“贱人”引爆了他。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培熙冲上前去,愤怒地朝莫本利吼道。
莫本利看见培熙过来,火气更盛:“你既然享受着莫家二少主的身份,就应该向杰森一样,走出舒适圈,勇敢地承担起家族使命,就应该做一些配得上你莫家二少主身份的事情,否则,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爸爸!”
“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妈好一点,难道这很过分吗?”
莫本利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摇摇头道:“塔塔,你看你,把你的儿子培养得多成功,除了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护短,其它什么都不行。”说罢,转身离去。
塔塔一步一瘸地朝庄园外走去。
“妈,你这是要去哪?”培熙忙跑上前去搀扶她。
塔塔却推开培熙的手,凄凉一笑。
“我想要一个真心相待、可以相守到白头的爱人,老天不给我;我想要一个敢闯敢拼,让我感到骄傲的儿子,老天不给我;我现在啊,就只剩下一个父亲了,可是老天却要将他带走,为什么?为什么?”
培熙的脚步僵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走出庄园后,上了一辆黑色的士,然后消失在了晓雾弥漫的晨色中。
————
莫本利正饶有兴致地听一个年轻的法国绅士讲非洲塞尔里希岛的动乱局势,以及马赛黑帮的地下交易。
忽然,一个保镖走过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莫本利眉毛一抽,略微沉思片刻,便笑着向周围的人说:“抱歉,失陪一会”。
“在哪里?”
莫本利走出大殿,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老爷,您跟我来。”保镖恭敬地说。
绕过半个古堡来到这座建筑的背后,莫本利看见前方的廊柱下歪坐着一个醉醺醺的身影,他真不敢相信,那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他是在报复吗?
故意要在今天给自己丢人现眼,是不是?
莫本利怒火中烧。
他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保镖立即会意。
保镖走到培熙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然后将瓶中剩余的液体悉数浇洒在他的头上。
培熙闭上双眼,任凭淋漓的酒水从脸上顺流而下。
“莫先生,您千万别生气,您生气时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再过一会新娘就要来了,可千万别把她吓着了!”培熙如灵魂出窍般,空洞地笑着。
此时的莫培熙就像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莫本利真想上去跺两脚,但今天他是个优雅的绅士,绝不能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
正巧这时,那位年轻的法国绅士出来吸烟。看见莫本利后笑吟吟地往这里走来,目光掠过廊柱下的少年时,他的神色闪出了一丝惊异。
“这是……您儿子?”
莫本利表情一僵,随即朗声高笑:“文萨先生您真会开玩笑,这小子?”
莫本利佯装不可思议的样子指了指培熙,然后又将手指转回来指向自己:“我儿子?”
“喔噢,对不起莫先生,我看他也是华裔面孔……”法国绅士连忙道歉。
“唉,没关系!”
莫本利伸手揽过法国绅士的肩膀,转过身朝大殿走去,并且微不可见地朝身边的保镖使了一个眼色,他真害怕此时培熙会很不合时宜地叫他一声爸爸。
莫本利和法国绅士的背影渐行渐远,但他的声音却永远地烙在了培熙的耳朵里。
“我儿子现在还在法国呢,哎!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忍心他走那么远,但是年轻人嘛,总该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等哪天他真的累了、不想再闯荡了,就回来继承我的海慕庄园,这样人生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培熙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知道父亲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保镖弯腰将培熙从地上架起来。
培熙起身后就甩开保镖的手,“我自己走!”
突然,一道人影横在面前,一阵浓烈的香水味倏地蹿进鼻子,熏得人头痛。
“哈哈哈!臭羊巴羔子!刚才我就在旁边,全都听见啦!”
马克盯着培熙,一双碧眼焕发出闪亮的光芒,像饥渴的角雕终于识破了树懒的伪装。
培熙神情恹恹地眨了眨眼睛。
此时的马克西装革履,跟大多数欧裔一样,他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清晰饱满。
老实说,单看外表,他是个不错的男人,要不是亲眼目睹了他那么多的龌龊事,培熙还真觉得他会是个绅士。
“别烦我,哪边凉快哪边去!”
培熙伸手在空中扇了扇,希望这只讨厌的苍蝇能识趣地飞走。
马克豹眼圆睁,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哟喂,就你这臭羊巴羔子,还敢冒充莫家小少主!话说你还是有点本事嘛,我身为圣路易斯市的税务官都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婚礼舞会的邀请函,你一个乡巴佬是怎么弄到的?”
培熙怀揣着沉重的心事自顾自走着,任凭这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嗡嗡嗡……
“不对!”
马克停住脚步,认真地说:“你根本就没有得到邀请函,你是混进来的,所以莫先生发现后才叫人往你头上泼酒,是不是?”
培熙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冰雕脸的保镖跟在他后面。
马克跑上前,以一个跨步叉腰的姿势将培熙截住。
“哼,那天那个臭丫头也骗我说你是莫家的少主,我说你们这些乡巴佬怎么都这么蠢,那张欠条在哪?快点还给我!小子,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仅仅是圣路易斯市的税务官,更是海慕庄园的客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培熙无奈地用双手按了按太阳穴,满腹心事本已不堪重负,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又甩不掉,还有那股奇怪的香水味一路跟随,都没办法让自己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真是让人烦躁到了极点!
“喂,”培熙转身对着保镖,食指轻轻一划:“把他,扔出去。”
保镖沉声应从:“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