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得知
窗外的雪花凝成冰晶，秦伊却像是感觉不到冷，她打开窗户，呆呆的看向远方。
已经三周了，楚瑾安还没回来
甚至于，她给他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回应
这让她有些不安
是不是他外公出事了？
她想到这里，便再次给楚瑾安拨过去一个电话
过了半晌，对面依旧传来让她熟悉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神情异样的挂断电话，脸色有些苍白
这种情况，她太熟悉了
萧启和她在一起之后，也是晾了她一周
楚瑾安，也会这样做吗？
她心中有怀疑，可潜意识的，她想去相信楚瑾安
甚至于，这种没有来源的信任，比面对萧启时还要浓烈
楚瑾安不是这样的人，没有人告诉她
她只是单纯，这样觉得
“秦伊！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关窗户？”
身后骤然传来江燕的声音
“噢”，少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乖乖的关上窗户。
“抱歉，我在想事情”
“你都站在那里二十分钟了，在想什么？”
少女晶莹的眸中闪动着细碎的光泽，“没想什么”
江燕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勾唇，“这么担心他，干嘛不去找他？”
秦伊微微蹙起眉，“我们还有课，而且，我给他打了很多遍电话了”
“那你不如给他朋友打个电话？或许他有事”
她已经给乔南之打过去很多电话了
不过，再打一次也无妨
秦伊思索片刻，旋即走出寝室，来到走廊尽头，给乔南之打了电话。
乔南之没有接
秦伊抿住唇瓣，继续打电话
在打过五六通后，乔南之接了
“…秦伊，你有什么事吗？”
秦伊听见他的声音，人松了口气，旋即声音焦急的道，“乔老师，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楚瑾安？”
“嗯”
“…没有”
秦伊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乔老师，到底…”
“秦伊”，乔南之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别问了，好吗？”
秦伊一怔，“为什么？”
“…总之，别问了”，乔南之声音有些异样，“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秦伊一怔，“等一下…”
“嘟”，对面已然挂了电话
秦伊怔怔的望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无声无息的握紧手机，为什么乔南之不愿意告诉她？
秦伊再次试图给乔南之发了几条微信
没有回应
乔南之此刻，竟然与楚瑾安一样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都要瞒着她？
乔南之望着不断震动的手机，陷入沉默，他叹了口气，将秦伊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年轻人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沙发，青年垂眸看着手机，神情平静
“她又找你了，楚瑾安”
青年指尖一颤，没说话
乔南之看着他，笑了，笑容里不隐藏讥讽与无奈，“楚瑾安，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青年垂眸，没有说话
乔南之盯着他半晌，忽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的将他耳上的耳机摘下来，“楚瑾安，你是不是有病？”
楚瑾安眼睫一颤，旋即抬起头望着他
仅仅几天，眼前之人便已经变了另一副模样
青年雪白的下颌上生着青色胡茬，眼底浮现出乌青，妖异艳丽的瞳中，已然没了光
乔南之看着这样的楚瑾安，不知不觉，声音有点哽咽，“你就…那么不相信秦伊？”
“不是”，楚瑾安摇摇头
“我不是不信她”
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罢了
他拥有一切时，面对她尚且没有自信，此时此刻，他除了对自己的鄙夷之外，唯有一个信念
努力让自己再次攀上高峰
只有这样，他才敢站在她面前
“你凭什么认为，秦伊不愿意和你共患难，那姑娘面对萧启那小子，都那么认真，你凭什么认为，你不行？”
“我知道”，楚瑾安垂下头，捂住自己眼睛
“可是，乔南之，我舍不得她和我受苦”
“若我一辈子一事无成，我难道还要拖累着她，和我一起受苦？”
乔南之眼圈一瞬间红了，“你他妈的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一辈子一事无成？你是楚瑾安，你什么事情做不到，你少在这里怨天载道，明天给我滚出去找她”
“你要是此刻不去找她，她才会真的离开你”
楚瑾安握住手指，轻轻笑出来，“那是她的选择”
乔南之被他气的一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这小子是不是有病？
他到底对自己多没自信？
乔南之深深觉得自己再和他说话，会被气死
“随便你吧，我不想管你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背后，陡然传来青年轻柔的声音，“乔南之，别告诉她，求你”
乔南之眼眶一酸，踢了一下门，“老子才他妈懒得管你们的事”
清晨，秦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目光落在最新一条新闻上，瞳孔一缩
因为找不到楚瑾安的消息，所以她在网上搜索了楚瑾安住处
然后，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被烧焦的一塌糊涂房子的照片，目光一瞬颤抖起来
她艰难的将目光落在下面的一串字，“死者一名”
“咣当”，秦伊桌子上的水杯掉下来
坐在她旁边的江燕吓了一跳，人侧过头刚想说秦伊几句，却望见眼圈微红，不断落泪的少女
秦伊像是怔住了，呆呆的看着电脑，眼泪不住的向下掉
“不会的”，她小声道
不会的，那个人不会是他的
她这样想着，心却痛的难以呼吸
她走出教室，颤抖着手给乔南之打过去一个电话
对面，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秦伊骤然落了泪，她捂住眼睛
接电话，求求你
任何人，只要有一个人，告诉她楚瑾安的消息就好
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秦伊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她无助的靠在墙上，人狼狈极了
“秦伊”，江燕自教室里走出来，看见她后一怔
“你怎么了？”，她伸出手，试图扶秦伊起来
秦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江燕低下头，对上秦伊泛红的眼睛，“江燕，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先起来”
秦伊捉住她的手臂，人止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
江燕伸出手抱住她，“我在呢，没事，慢慢说”
深夜，乔南之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眯起眼睛看过去
少女背对着他，乌黑微卷发垂落，纤细又袅娜
秦伊？！
似乎是感觉到他目光，少女侧过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乔南之一怔，她哭了？
秦伊看见他，瞳孔一缩，旋即毫不犹豫的来到他面前，“乔南之”，她第一次指名道姓的念他的名字
乔南之下意识转身想走，却被少女揪住袖子
“乔南之”，少女声音里含着哭腔，“告诉我，他的消息，求你”
“你这次，一定不会做错选择，告诉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乔南之沉默半晌，旋即摇摇头，“抱歉，我不能说”
他答应过楚瑾安的
身后的少女骤然落了泪，“乔南之，我看见了他家的消息，他家被烧没了是吗？”
乔南之一怔
“我看见”，秦伊深吸口气，才能控制声音里的哽咽，“我看见那里有一张死者照片，乔南之，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他？”
乔南之：…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秦伊
这误会，可真是大了
眼前的少女狼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乔南之，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不要一直不说话，这些天我一直给你们打电话，可你们都是不接，你告诉我一点他的消息，求求你了…”
她快崩溃了
“我知道了”，乔南之望着快崩溃的少女，叹了口气，旋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伊抬起头
“放心吧，那个人不是他”，乔南之无奈的笑了笑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追到这个地步
秦伊：“…什么？”
“这里聊不方便，我们进来聊”
“聊什么？”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进来吧”，乔南之扬了扬下颌
秦伊怔怔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温热的咖啡
乔南之坐在她面前，神情有些疲惫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哑声道
对面的年轻人沉默半晌，旋即道
“楚瑾安他之前回去见了他外公，你知道这件事，对吧”
“我知道”
“但是，他还没回到家，他外公就去世了”
秦伊心口一滞，“什么？”，她手指隐约颤抖，甚至连带着声音都嘶哑难闻。
“他情绪…不太好，整个人挺狼狈的”
“他现在在哪里？”，少女急声道
乔南之暗骂一声，旋即道
“我没见过楚瑾安这样，真的，秦伊，你要相信，楚瑾安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到底怎么了？”
“他的经济来源断了，这个其实也不是问题，但主要是，楚瑾安他是得过国家级奖学金的人，哪怕没有经济来源，他也能过活，但是他把攒起来的钱都放在自己的银行卡里，而那张银行卡里的钱，被他…一个认识的人转给他侄子了”
“什么…”，她瞳孔一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少女声音哽咽。
为什么，对他这样残忍？
“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乔南之哑声道。
“那…那他现在呢”
“我还没说完，他前几天，就回来了，在他的住处，那个时候他没去找你，而是找了我，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找秦伊，他说，他太狼狈了，他不敢去见你”
“而后来，他家的房子，又被烧着了”
没有住处，没有钱。
“他现在住在你这里吗？”，少女骤然品尝到自己泪水的味道，声音有些哑。
“嗯”
“他不让我告诉你”
“…然后呢？”，她听见自己声音陌生的不像话。
“然后，我建议他，可以去兼职，反正生活都要继续的”
“但是，他同时承受了这么多打击，就算他是铁人，他也承受不住”
那段时间的楚瑾安，让乔南之莫名的陌生。
那天之后，楚瑾安被他带回了家。
出乎他意料的是，青年没有沉寂过一天。
他尝试过各种工作，他疯了一般的去攒钱。
乔南之起初以为，楚瑾安是因为不能接受贫穷的自己。
可之后，他才发现他自己错了。
在某一天，他望见楚瑾安摆在桌面被清风吹拂开的日记本。
“秦伊”，“秦伊”，“秦伊”
满满的，都是她的名字。
话尾只有一句
“秦伊，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了”
那一瞬，他才明白楚瑾安努力的意义。
楚瑾安没有想奋斗下去的欲望，可潜意识里，楚瑾安却想为了秦伊拼一把
他看着楚瑾安挣扎在这两种极端内。
他看着天之骄子折断了羽翼，缩在沙发里念着她的名字。
他看着失去希望的楚瑾安，每天强迫自己努力挣钱。
这一切一切，都让他看的忍不住眼眶泛红。
秦伊默默听着，唇瓣剧烈的颤抖着。
她咬住唇瓣，失神的望着前方。
唇瓣被她撕咬的鲜血淋漓，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怔怔的听着乔南之的话。
“秦伊，我也不怕得罪你，楚瑾安说过，你现在和他分手，他绝不会怪你”
“不分手”，少女哭了，“我不会和他分手”
乔南之骤然笑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伊，我想说的是，一个男人没有钱，对他来说，是很致命的打击，更何况”，乔南之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有你，他想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他现在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一切，但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有点累”
“你别对他失去信心，好吗？”
“他只是想暂时躲起来，然后尽快恢复，过去找你”
乔南之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些哀求。
“他现在在哪儿”
乔南之叹了口气，“他应该是去兼职了”
“你知道他在哪里兼职吗？”
乔南之望着她，没说话。
“告诉我，乔南之”
“秦伊，如果，楚瑾安给不了你想要的，你还喜欢他吗？”
“我只想见到他”，少女轻声道。
“…我知道了”
七彩的灯光下，青年垂着头站在旁边，他伸出手，在整理面前的东西。
“一份露楚，谢谢”
“好的”，青年温声笑了笑
眼前的场景像是，在渐渐吞噬着她的视线。
少女站在远处，怔怔的望着那围着白色围裙的青年。
他眉眼低垂，但五官却熟悉的让她忍不住落泪。
“秦伊，你…”
乔南之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没等他说完，少女便向前走去。
乔南之咬紧牙，没拦。
秦伊排在队伍后面，她静静望着垂着头的青年
她和他之间的人群渐渐消失。
她来到了他面前。
“还是一份露楚吗”，青年浅笑道。
秦伊张了张嘴，却发现眼睛酸涩的不像话。
“是”，她声音有些哽咽，“麻烦你了”
楚瑾安听见这声音的刹那间，手指一顿。
旋即，青年的眼睫颤抖着，他抿住唇瓣。
“要…几份？”
“全部”，她凝视着他的面孔。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立即有些不满。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我们还要买呢”
秦伊充耳不闻，只望着楚瑾安。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青年打包露楚的手，微微颤抖着。
秦伊张了张嘴，哑声笑了笑，旋即，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楚瑾安将东西递给她，旋即，手指一颤。
他望见，少女的泪水像是不受控制一滴一滴掉落在他递给她的盒子上。
他眼睫一颤，旋即抬起头。
少女望着他，眼眶微红，眼睛有些肿，泪水珍珠般的掉落。
他心口骤然，变的很疼。
他又让她哭了。
眼前，琳琅满目的灯火凄艳至极，他却看不清那些灯火的颜色，眸中只有她的影子。
少女接过盒子，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旋即，她转过身
楚瑾安一瞬间仿佛被万箭穿心。
他低下头，淡声笑了笑
走吧，秦伊，别再回头了。
他不能给她想要的，总不能阻止她，走向更好的人吧。
他原以为，他对秦伊的喜欢是不惜一切的把她留在身边，可此时此刻，他却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亲手把秦伊推走，只求她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什么时候，他楚瑾安，也变得这么伟大了？
秦伊迈开步伐，泪水濡湿了她的发，她咬紧牙，像是个失去方向的勇士。
“唉，你这就不卖了？”
“嗯，不卖了”
青年低下头，唇瓣苍白的没有血色。
他目光像是被撕扯碎裂的无形丝线，流转在她的背影上，人也仿佛被她栓住了，呆呆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她
他见过她果决的样子，
曾经的秦伊那样喜欢萧启，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知道，若他转过身，他与她，便再无可能了。
因此，他此时此刻也只是怔怔的站着，望着她离去
他不想她和他受苦。
他宁愿，她遇见一个更好的人
现在的他太狼狈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