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悲痛
雪花纷纷扬扬的掉落，落在掌心
秦伊怔怔的望着掌心的雪花，旋即抬起头
不知何时，雪已经下的这样大了，天地一色，极致的纯白
她是很喜欢雪的，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美丽的雪色，她却隐约有些呼吸不过来
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垂下头，望向手机，还有三天
再等一等他
雪色之间，青年默默跪在老人花白的照片前
萧峰立于远处，冷漠的看着他
楚卿咬住唇瓣，她下意识的走向前
萧峰拉住她的手，“干什么？”
“与你无关”，楚卿推开萧峰的手
萧峰蹙起眉，这一儿一女，竟都如此不听他话
“错的是他，又不是你，你过去干什么？！”
楚卿动作一滞
“错的是他？”，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颤抖着
“难道我说错了？”
“醒醒吧，爸”，楚卿像是控制不住，终于在此刻掀开压抑情绪的封印
“你已经让他连续跪了四天，就算他有错，也早就赎了罪了！”
“而你现在这个举动只是让我觉得，你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教训我哥的机会，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他？”
漂亮而骄傲的女孩看着他，满眼失望。
“更何况，哥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没及时赶到，没在临走前见到外公，不是他的错，从小到大，他对你的话，几乎无一不听，哪怕你偏心大哥与萧启，他依旧没说什么，甚至于，他为了萧启留在高中当一名不出名的校医，爸，我想问问你，都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差？”
萧峰望着她，眸中是让她胆颤的漫不经心
“我没错”，他倔强的道
“嘭”，心里的那颗东西，碎掉了
“呵”，楚卿后退一步，她陌生的望着他。
“是，你没错，你做什么都没错，是我们错了，若你不是他父亲，他一定会很幸福”，女孩的声音透着些无奈与冷笑
萧峰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楚卿扭过头，她来到青年面前。
楚瑾安抿住唇瓣，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青年的情况很不好，唇瓣菲薄而苍白，面无血色。
楚卿看的鼻子一酸，她伸出手，拉住他手腕。
青年抬起头，望见是她后，浅浅一笑。
“楚卿”
“起来”，女孩的声音果决，隐隐含着哽咽。
“我有错”
“有个屁的错！”，楚卿一滴泪落了下来。
“若你有错，那我也有错，我也没及时回来，我该和你一起跪”
她捉住他的手臂，咬紧牙，将他扶了起来。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这里，你从来都没错”
青年怔怔的望着她，旋即笑了。
“谢谢你，楚卿”
女孩拉住他，擦了擦眼睛，“我们走”
青年抬起头，萧峰望着他，瞳孔隐隐颤抖
经过萧峰时，楚卿与楚瑾安始终没看他一眼。
他的女儿与儿子经过他时的身影果决而冷漠，甚至于，带了些厌恶。
他们厌恶他。
连目光都不想留给他一瞬。
萧峰唇瓣颤抖着，他垂着头，仿佛在一瞬间，老去了几岁。
走出去，楚卿拉住楚瑾安的手腕来到停车场，“我送你回去”
这个家，不待也罢。
青年一怔，旋即摇摇头。
“不能回去”
“为什么？”
他太狼狈了，他的姑娘，还在等他归来。
他要给她一个完美的楚瑾安。
“而且，我打心里，居然认为他没说错”
“什么？”
青年弯起唇瓣。
他想起外公下葬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呜咽垂泪，站在外公的坟墓前，悲戚的撕心裂肺，
可他只是怔怔的望着外公，他哭不出来。
只是心里空空的，没有一丝情绪。
萧峰站在他身边，当着众人的面，指着他说，他没良心，他是只养不熟的野狼。
萧峰说他冷心冷情，不懂得别人的付出。
他侧过头，望向亲戚们惊异的如同看着异类的目光。
“看，那是逝者的外孙，是逝者最疼爱的孩子”
“可他却一滴泪都没落下呢”
“这孩子，真是无情啊”
“是啊，我听他们说，逝者死去前，甚至还叫着他的名字呢”
“这孩子，的确长的好看，但却没有心呢”
萧峰是个极其看中颜面的人
他呵斥着楚瑾安没良心，他让楚瑾安跪下，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起来。
楚瑾安跪了四天，可他依旧没有落泪。
“我或许，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到了这种时候，浮现在他眼前，竟然还是秦伊，不是外公。
他可能，真的挺没良心的。
除了秦伊，他好像学不会在乎任何人。
在这个爱少得可怜的家里，他学不会爱，却被一个姑娘教会了爱。
自那以后，他只会爱她。
他只会为她疯。
楚卿望着他，眼眶一湿。
“不是的”，女孩摇着头，她抱住楚瑾安的腰。
“不是的，哥，你别听他胡说，你很好，你尽力了，你这样冷静，是因为，你从没得到过自己想要的”
楚瑾安勾了勾唇
“我该回去了”，他轻声道
“现在吗？”
“嗯”，他要快点回去了，他家姑娘，还在等他回家。
他打开手机，下意识的想给秦伊发条消息，告诉她，他可能会早点回来。
可指腹却没落下
给她一个惊喜吧。
青年眼里浮现出清浅而冷寂的笑意，这笑容显得他有些冷漠而苍凉，像是被无形之间掏空了灵魂，一举一动，都只凭直觉。
他现在，好想见到她。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楚卿道。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跪了四天，体力不行，我来送你吧”
楚瑾安刚想说些什么，楚卿便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不送你，我也会马上离开，我不想在这里继续留下去了”
楚瑾安闻言，点点头，“那好吧”
楚卿驱动了车子，两人于夜里出发
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不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了。
清风吹拂，楚卿侧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青年
青年沉默的看着窗外，楚卿以为楚瑾安依旧因为萧峰的冷漠而心凉，正欲出声安慰。
忽而，青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楚瑾安低下头
手机屏幕里浮现出消息。
秦伊：哥哥，你现在忙吗？
楚瑾安：不忙，怎么了？
秦伊：（委屈表情包）
楚卿忽而听见，身边的青年轻轻笑了。
她侧过头，目光有些惊异。
楚瑾安：怎么了？
秦伊：想见你
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话里的亲昵，发出来没一会儿，便撤回了。
青年一怔，旋即眼里的笑意，灿若星辰。
他几乎都能想象的到，少女耳朵尖微红，却又倔强至极的模样。
楚瑾安：我看见了，还有，我也是
楚卿侧过头，目光已然不仅仅是惊异。
身边的青年依旧是沉默，只不过看向窗外时，眼里有温柔又期待的笑意。
彻底褪去冷漠躁郁的外壳的青年，第一次呈现在她眼前。
究竟，是在和谁聊天啊？
楚卿忍不住想。
没过多久，楚卿将楚瑾安送到了位置。
然而一下车，两人却怔住。
楚瑾安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他原本租住的房间，此刻在他眼前化为了熊熊烈火，在这阴冷的冬日里，释放着美丽而无情的颜色。
“哥，这是你家？”，楚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房子。
楚瑾安目光落在远处的消防员身上。
高大的消防员走进他的房子，不断的从里面拿出东西。
楚瑾安一怔，旋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人迈开步伐，向火中走进去。
“你干什么？”，一位消防员眼疾手快的拦住他。
楚瑾安摇摇头，“我有一张照片没有拿出来”
“你是这间房子的租客？”
“是”
“那你可以不用看了，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楚瑾安低下头看向一旁的盒子，一片灰烬之中，他望见了那张熟悉的照片。
青年伸出手，捡起那张照片。
楚卿来到他身边，楚瑾安将照片不动声色的收起来。
“哥，你这里没法住了吧”
“房东呢？”，楚瑾安看向消防员。
“姓何？”
“是”
“里面有一具尸体已经确定身份，就是你的房东”
楚卿一瞬间脸色煞白。
死了？
“哥，你和我回家，住我那里吧”
“我没事，你先回去”，楚瑾安温柔的笑了笑。
他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后，手指却僵住
楚卿看着眼前僵住的青年，疑惑的道，“哥，怎么了？”
青年沉默半晌，旋即摇摇头，“没事”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怎么了？”
“楚卿”，青年骤然开口。
楚卿一怔，旋即抬起头。
眼前的青年看着她，露出一抹温柔而凄艳的笑容，“回去吧”
“可是你…”，楚卿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乔南之的声音，“卧槽！哥们，你家这是怎么了？！”
楚瑾安抬眸看见乔南之，眸中浮现出一闪而逝的光亮。
“楚卿，你怎么来了？”
“让她回去吧”，楚卿还没说话，楚瑾安便出声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啊”，楚卿蹙着眉看着他。
楚瑾安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楚卿看着他，“哥，你有问题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青年毫不犹豫
“你现在就回家”，他一字一顿的道。
“哥”
“我说了，回家，还是说，你要让我赶你回去？”，楚瑾安琉璃般冷淡无波的眸看向楚卿。
楚卿一怔
乔南之也惊住，“不是，哥们，这么和她说话干嘛啊”
“她帮不了我什么，在这里也只能添乱”，青年淡淡道。
楚卿一瞬间红了眼睛，“帮不了你什么？”，她哑了声音。
“楚瑾安，你有没有心？！”
青年扯了扯唇角，“咱爸不是说过，我没良心，怎么，你也想体会一下？”
楚卿一呆，旋即自嘲的笑了笑，“行，你就自己忙你的吧”
话音刚落，女孩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楚瑾安看着她背影，沉默不语
乔南之看了看楚瑾安，又看了看离开的楚卿。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楚瑾安不语，待到楚卿彻底消失，乔南之看见，眼前的青年无助的捂住头，坐在台阶上。
“楚瑾安？”，乔南之怔住。
眼前的青年骤然笑了，笑容无限放大，他仰着头，轻笑出声。
乔南之怔怔的看着青年红着眼睛大笑
“楚瑾安，楚瑾安！到底怎么了啊？！”，他喝道。
楚瑾安这反应，让他越看看不懂了。
青年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温柔而苍凉的笑容
“乔南之，我没钱了”
“…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楚瑾安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我的家，没了，我的钱，也被我爸转走了”
乔南之瞳孔一缩，旋即不可置信的拿走楚瑾安的手机。
手机短信里，有清晰的字眼。
“账户余额：零”
与此同时，楚瑾安的微信里，浮现出一条信息。
萧峰：楚瑾安，你的钱我转给萧启了，你既然觉得自己什么都行，那么，你就自己去打拼！
乔南之唇瓣颤抖，“他…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恨我”，楚瑾安轻声道。
青年双手支在一片废墟之中，不断大笑，笑声苍凉的像是使得听者被挖去了心头的一块肉。
“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乔南之看着楚瑾安，眼圈不自觉的泛红。
难怪，楚瑾安刚刚赶走楚卿
他不愿，在自己的妹妹面前露出脆弱姿态，更不愿难得回来一次的楚卿，为了他再次操心，再次，与萧峰对抗。
乔南之垂下头，咬紧牙，“你还有秦伊，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里”
“秦伊…”，忽而，青年轻声呢喃。
乔南之抬起头，旋即瞳孔一缩。
灰头土脸的青年垂眸，摩挲着掌心中，望着被烧了一半的照片出神。
乔南之看到，那张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喝饮料。。
那女孩被烧的只剩下一只白皙的手臂了
他抬起头，看见青年，露出这辈子都没露出来过的表情。
青年面色苍白，双眼像是被骤然抽走了光亮，一望进去，便不受控制的被撕扯着心脏。
平静掩饰不住的悲痛与绝望。
“秦伊怎么办”，楚瑾安捂住脸。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了，他的姑娘，怎么办？
他们的未来，怎么办？
乔南之抬起头，看见，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青年第一次捂住脸，默默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