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手术
医院内，手术室的灯在眼前熄灭，但秦伊却毫无察觉，她伸出手，怔怔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只触碰到柔软的纱布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推出手术室，然后右手被人拉住。
耳边传来程茹的声音。
“囡囡，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医生，她大概多久能把纱布摘下来？”
“这个没有准确的时间，要看她的恢复情况，我会每天过来查看，别担心”，耳边响起一道柔和温润的男声
“好，谢谢医生”
“这几天不要给她吃辛辣的东西，还有不要剧烈运动，晚上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戴上一副太阳眼镜，至少一周以后才能让她看电脑之类的具有辐射性的产品”
“嗯，我记住了”，程茹点点头。
“好了，先让她去休息吧”
秦伊伸出手，程茹拉住她的手，“囡囡，你要干什么？”
“我想下去走走”
躺在手术室太久了，她想活动活动。
程茹闻言，扶住她的腰，将她扶起来。
边扶她，程茹边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想做近视手术了？戴眼镜不好吗？”
“戴眼镜不方便，而且我度数不高，没必要一直戴着”
程茹扶着她坐在床边，“之前告诉你少看电脑，你不听，现在还要吃这种苦”
秦伊吐了吐舌头，她抱住程茹的手臂，“以后我肯定听你的”
“少来，现在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准备”
“都行”
“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
秦伊摸索着身后的枕头，想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靠上，然而，她此刻不能看东西，动作并不精准。
枕头从她手里滑落。
秦伊手摸到一旁的桌子，然后伸出腿，试探的碰了碰地面。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蹲在地上摸索枕头。
少女动作很慢，很怕自己碰到别的地方
终于，秦伊在地上找到了柔软的枕头。
她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又伸出手摸索着床铺。
此刻，门微微敞开。
僻静的走廊内，只有护士走来走去的声音。
青年垂着头漫不经心的看向眼前疼得龇牙咧嘴的盛飞瑶。
眼前得盛飞瑶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被绑住腿，受伤的腿被打上了石膏
“有那么疼吗？”，楚瑾安看着脸色苍白的盛飞瑶，戏谑道。
盛飞瑶白了他一眼，“你来试一试，摔断腿的感觉？”
“我试过，不怎么样”，楚瑾安淡声道。
“那就别说话”，盛飞瑶被疼痛折磨的厉害，人也忍不住低骂出声。
楚瑾安无辜的耸了耸肩，“是我送你来医院的”
“那是你应该的”，盛飞瑶没好气的道，“你打篮球的时候不长眼，我刚走上楼梯就被你撞下来了”
妈的，他和个皮球一样从台阶上滚下来。
楚瑾安沉默半晌，旋即道，“抱歉”
盛飞瑶气哼哼的，“反正医药费你来包”
“好”
“还有，这几天你没事就过来吧”
“…好”
“还有，和我说说你和那姑娘的事情”
“…想知道？”，青年似笑非笑
“我可是病号”，盛飞瑶挺直腰杆。
楚瑾安漫不经心的笑了，菲薄而艳的唇瓣，似染血的玫瑰，漾开魅惑而无情的气息。
“病号？”
盛飞瑶被他笑得浑身发冷
青年伸出漂亮修长的手，在他受伤的腿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那要看情况”
盛飞瑶：…！！
盛飞瑶立即疼得呲牙咧嘴，脸色煞白。
“楚瑾安！”
“听得见”，青年勾起唇瓣，“怎么，还要我照顾吗？”
“…滚滚滚”
盛飞瑶真是服了这煞星了。
楚瑾安无辜的耸了耸肩，“那好吧”
他转身走出病房，慢慢自走廊里穿梭而过
走廊内护士走来走去，他想去外面走走
医院里终究是太闷了
忽而，眼前略过一抹金色。
他侧过头，旋即，步伐一顿。
眼前的病房没有很阴郁的气息，窗帘被拉开了，金色阳光洒落下来
笼罩在少女纤细窈窕的躯体上，带着些让人怦然心动的柔和与温雅。
他怔怔的望着立于光里面的少女。
一个月未见，少女微卷的长发已然垂到腰迹，额前刘海微卷，肤色极其白腻，素白的面孔上蒙着洁白的纱布，蓝白条相间的病服罩在她身上，竟有种脆弱易碎的美丽。
她伸出手，怀里抱着枕头，在向前摸索。
随着秦伊逐渐靠近，铁制的桌角正逐渐接近她的腿。
青年眸子沉了沉，眼前浮现出那对他来说，有些疯狂的夜晚。
少女的指尖，被桌角划破了。
他走上前，挡在那桌角前，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秦伊一怔，她摸了摸，握着她的这只手虽然也很光滑，但骨节有力而修长。
是一只男人的手
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握的更紧。
“抱歉，能松开我吗？”，少女裸露在外面的乌黑细眉微微蹙起。
楚瑾安望着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这里有桌角，你会碰到”
“啊，我…不知道”
做了近视眼手术，她暂时还不能摘下纱布。
“没关系，我来牵着你”
他牵住她的手，绕开桌角，“我是经过这里，看到你不太方便之后才进来的”
“谢谢”，少女嫣红的唇瓣翘起来。
他看着她，眸里浮现出清浅笑意
“你是要回到床上？”
“嗯”
楚瑾安动作极轻的牵着她，来到床前
“好了”
秦伊伸出手摸了摸身后，是床。
她缓缓坐了下来，“谢谢你”
“没事”，他静静凝望她。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有些庆幸，她看不见他此刻的模样。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秦伊轻声道。
楚瑾安一怔，“你想知道？”
“嗯”
“我姓萧”，他浅笑道。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他的存在更好。
“谢谢你，萧先生”
“应该的”
他走到门口，忽而侧过头。
少女静静靠在床边，墨发垂下来
静谧的病房内，金色阳光流转在她身上
他有种，她端坐于辉煌宫殿的错觉。
或许，她本来就应该是这种样子。
青年垂下眼睫，掩住泛着沉郁墨色的幽暗瞳孔。
他转身，将门轻轻关好。
抬眸，他对上程茹似笑非笑的目光，
楚瑾安：“…阿姨好”
“来看伊伊？”，程茹笑眯眯的
“…嗯”，青年点点头。
“她睡着了？”
“没有，她醒着”
“那你干嘛不进去？”
“我不想打扰她”，青年笑了笑，轻声道。
程茹心想，这两人，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他们两个的事情，程茹也不好干涉，便道，“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看她，我问过医生了，她还要住一周的院”
“好”，他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嗯”
秦伊听见打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
“妈？”
“是我”，程茹笑道
她将吃的东西打开，端起粥，“饿了吧？”
“嗯”，少女乖乖的吞着粥。
做手术几个小时，她没吃任何东西，此刻已经顾不得形象了。
“我自己端着吧”
程茹递给她，旋即道，“你猜，我刚刚遇见谁了？”
“谁？”，少女手指一顿。
“你已经知道了，干嘛还要问我？”
秦伊：…她是真的不知道是谁。
然而，她此刻被蒙住眼睛。
程茹看不见她茫然的神情，便只道，“医生说过，你需要在这里留一周，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好”
病房内，盛飞瑶吃了一口眼前的粥，人脸都绿了。
“楚瑾安，这个粥你…”，他抬起头
眼前的青年怔怔的看着桌子，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欣喜。
“楚瑾安？”，盛飞瑶轻声道
青年眼睫一颤，旋即抬起头，“嗯？”
“你这粥里放糖了”
“…啊？”
“啊什么啊”，盛飞瑶气的双目发直，“谁吃粥往里面放糖啊”
楚瑾安一怔，旋即道，“抱歉，我看错了”
盛飞瑶惊讶于他这乖顺的态度，哼了一声，没说话。
“对了，你几天出院？”
“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问问”
“医生说看我恢复情况，一般两个月可以出院，三个月彻底回复”
“三个月”，青年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幸好”
盛飞瑶：…他又抽什么风。
深夜，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
青年透过半敞开的门，望见里面的人。
少女静静躺在床上，眼镜上带着一副墨镜，呼吸均匀，在睡觉。
他不自觉的，走到她面前，静静望着她。
楚瑾安感觉自己可笑至极
明明，她心里依旧有萧启，可他却依旧，不受控制的想接近她。
汹涌的情绪吞噬着他，满的即将快溢出来，让他痛不欲生。
他却如同上了瘾，不受控制的一次次向她伸出手。
就如同现在，她只是静静沉睡，他便忍不住的想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青年的动作在即将触碰到秦伊时停住，他抿住唇瓣。
不能再这么做了
他或许，今天都不该来到这里。
青年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忽而，他手被捉住。
楚瑾安身体一颤，眸中溢出不可置信。
坐在床上的少女，缓缓坐起来。
他侧过头
秦伊摘下墨镜，露出被洁白纱布缠住的眼睛。
她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
“我…”，青年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瑾安，是你吗？”，少女道
他一怔，旋即哑声道，“不是”
“萧先生？”
“是我”
秦伊松开手。
“抱歉，我以为你是我一个认识的人”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青年涩声道。
“很重要”，少女毫不犹豫。
楚瑾安一怔。
“那他…怎么不来看你？”
“或许他生我气了”，少女笑道。
楚瑾安眼睫一颤，“他不会”
“嗯？”，少女茫然的抬起头。
楚瑾安抿住唇瓣，“没什么”
“但我对他，犯了一个不能饶恕的过错，我想弥补，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你还有很多选择”
“是，但楚瑾安只有一个”。
谁也不能代替。
青年的眸里浮现出星辰般的亮光。
“你会得偿所愿的”
“谢谢”，少女露出浅浅微笑。
“你…喜欢他么？”
终究是控制不住，青年轻声道。
少女沉默半晌，旋即摇了摇头
楚瑾安眼里的光消逝了。
下一瞬，眼前的少女却又点点头。
他怔住。
“我…不知道”
“为什么？”，他像是骤然被火光吸引的飞蛾，欲扑扇着翅膀，飞向独属于自己的光。
一去不回。
“他给我的感觉，与别人都不同，但我刚好结束一段很认真的感情，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能力喜欢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真的喜欢你，他一定愿意等你”
“我知道，但在不清楚我的心意时，随意和一个人在一起，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有时候，他想要的，可能并不是公平”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秦伊。
秦伊一怔，旋即轻轻的笑了
“你说的很对”
“抛去公平，若你面临几个追求者，他会是你的首选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她微微蹙眉。
眼前这人话语里的卑微，太明显了
她甚至以为，眼前就是，楚瑾安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伸出手
青年一怔，旋即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
秦伊摸了个空，一怔
楚瑾安望着她，抿住唇瓣道，“我也不知道，会吗？”
他有些执着的，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秦伊沉默半晌，旋即点点头
“会”
青年弯起绯红的唇瓣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谢谢你来和我聊天”，秦伊道。
楚瑾安眸里浮现出清浅流光，“不用谢”，他轻声道。
他愿意为她做的，远不止这一点。
“你很像他”，待到青年走到门口，正欲离开时，秦伊骤然道。
楚瑾安唇角微翘，“我的荣幸”
“萧先生…”，忽然她叫住他
他侧过头，少女坐在床上，此刻被蒙住双眼，静静靠在床边，模样出奇的恬静温柔
“明天你还会过来吗？”，她柔声道，声音里含着些期待
他眸中，骤然绽放出艳若春花的笑意，“会”
少女骤然笑了，笑容极美，透着些温静柔和的安心
“谢谢”，她小声道
“没事”，他转过身，眸里的晦涩彻底褪去
秦伊听见耳边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她抱紧双膝，被白纱布掩映的眸中浮现出茫然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就是楚瑾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