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了断
楚瑾安将她送回家。
秦伊打开门，和他道谢过后，便走进房间，人也没心思复习，倒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秦伊打开手机，她想和萧启谈谈。
但她又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她想着，便放下了手机
从没这样疲惫过
程茹看出她的不对劲，来敲门。
秦伊没让她进来，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早点睡。
程茹闻言，转身走了。
秦伊从床上爬起来，找到日记本，她打开灯。
是从高一就开始记录的日常。
她一页一页的翻开，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和萧启有关的东西很多，每次写到萧启，字迹便会变得飞扬起来。
她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个兴奋飞扬，因为喜欢萧启而变得忐忑不安的自己。
秦伊伸出手，“刺啦”一声撕掉了自己的日记本。
这本就是一场不值得，地位不平等的恋爱，她盲目的追求眼前漂亮又耀眼，却看不见太阳表面隐隐浮现的黑点，那是自里面透出来的斑驳痕迹，因为光芒太漂亮了，所以她注意不到那些。
做完这一切，她觉得，异常的疲惫，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她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响起来。
秦伊被骤然叫醒，怒气蔓延，她拿着枕头捂住头，然而，手机不断响起来。
秦伊怕吵到程茹，急忙接过来，“干什么？”。
“是我”
秦伊低下头一看，是萧启。
她叹了口气，人倒在床上。
“有什么事吗？”，她看着时钟，已经四点了。
“我想和你谈谈”，萧启轻声道。
秦伊蹙了蹙眉，“现在？”。
“嗯”，少年声音带着极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
秦伊叹了口气，她捏了捏眉间，“萧启，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我去你补课的老师家找你，你也不在，我找了你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秦伊听着他的声音，苍凉的笑了一声，她捂住眼睛。
“萧启，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是”，萧启垂下头，他没和别的女孩服过软，这是他第一次，认命的像个祖宗似的，淋着雨，站在秦伊家楼下
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经对不起秦伊，却还是不想放手。
“萧启，有件事，我想等明天再面对面和你谈的，不过你既然打电话了，那我就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萧启罕见的有些不安。
“我要和你分手，萧启”，少女晶莹的眼睛里面没什么情绪，她说。
少年脸上的笑容猛的一僵，浓黑细长的眉簇起来，“你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像是被冷风灌入喉咙，落在耳边，有些刺耳。
秦伊抬起眼睫，“我说…我们分手吧”，她一字一顿的道，声音如冷寒的初雪，柔软而沁凉。
“为什么？！”，少年不解。
秦伊笑了一声，“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没做出什么”，少年轻声道
“你没做什么，不就证明了一切吗？”，秦伊像是失去了控制，声音放大。
萧启愣住了，“什么？”。
“萧启，我们在一起四个月，我因为怕你成绩不好，会被老师骂，哪怕云老师告诉我很多遍，不要理你，我依然执着着给你补课，你答应过我，每天放学在我那里补课两个小时”。
所有积攒在心底的委屈与怒气，在此刻都倾泻出来。
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难看又可悲。
“可是你没给我补课”，萧启试图辩解。
“那是因为，我在教室里面，等了你一晚上”，秦伊轻声道。
“…什么？”，萧启不可置信
“7月18号那天，你说要来我这里补课，然后，我就在教室里面等你，那天天很黑，我等了你很久，保安大叔看见教室没开灯，以为没人，就锁了门，那天，我手机也没电了，我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你一直没接”
萧启怔住，那天，他想起来了。
那天，苏惠说她身体不舒服，他过去找了她。
秦伊哑声道，“我以为你会过来的”
可那天，到后来是程茹满心担心的来找她，她却执着的看向校门
以为萧启会来找她。
哪怕，他拿着一束花，在那里等她，说一句，“秦伊，抱歉啊，我忘了”
她都会原谅他
可是呢
什么都没有。
自那天以后，她便不再主动提出来，给他补课了。
“萧启，我告诉过你，苏惠和我的关系，可你依旧选择和她在一起，甚至于，你还让她将煤球送到餐馆，你还骗我…说什么被送给你朋友的堂妹了”。
“我…我不知道”，萧启声音有些抖，“苏惠她…”。
“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萧启，我们之间，彻底断了”。
出乎意料的，秦伊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没落泪。
或许是因为情绪都被萧启耗干净了，她此刻连一丝悲伤，也释放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对不起…”，少年声音很低，“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有必要道歉”，秦伊柔声道。
她的热情与喜欢，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他耗干了，所以，在此刻，她也没有很心痛，甚至，有种如释重负。
“之前…你骗我的时候，我就想到有这个可能，我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她在楚瑾安面前落泪，并不只是因为煤球，她同时也很怕，怕事情就是她想象的那样。
但当事情真的变成她想象的那样，她却没什么哭的力气了。
“其实，你骗我，我没有那么生气，毕竟…我努力了好久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怪你”，少女声音有些哑。
他答应过她的，他和赵清的事情，不会在他和她身上重演
可少年，并没有说到做到
“只是…我不能接受，你选择别人”
这样不就说明，她的那段努力，相当于白费了吗？
她无论怎么做，都没能让萧启喜欢上自己，这让她觉得，之前那样努力的她，有点可笑。
“对不起，我会改的，我会和苏惠断干净的，秦伊，别分手，好不好”
“你说过，你会原谅我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秦伊，我没有像喜欢过别人喜欢过你，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不应该分开的”
“我会努力和你考上一所大学，秦伊，别不要我”
“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你教我，我会学的”
秦伊握住窗帘的手，微微颤抖。
“可是我不想教你了”，她轻声道。
萤火虫，洁白的裙子，他在她耳边的诺言，都渐渐消散了
什么都不算数了
“…你说过，你喜欢吃露楚，我刚才冒着雨给你买了一份，你不想要我，也不想要它了吗？”。
少年的声音，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萧启，你在外面吗？”
“如果是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她站起来，打开窗帘，
楼下的店铺已经关闭了，灯光忽闪忽闪的，黑夜浓邃，因为被雨水覆盖了一层外衣，显得愈加模糊而阴暗。
她借着若隐若现的灯光看清了，站在她家楼下，身形修长的少年。
萧启抬起头，在看着她。
少年浑身湿透了，短袖贴在身上，他身上有伤口，血迹顺着伤口流下来，他执着的望着她，唇瓣苍白的近乎没有颜色。
“萧启，我是很喜欢你，但你，却并没有那么喜欢我”，秦伊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只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难”，她声音有点哽咽
她默默注视了他一年，从没喜欢过别人。
她以为，这是很正常的，现在却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
“不是的…”
“萧启，如果你不知道我和苏惠的关系，哪怕，你任由她肆意更改我的笔记，任由她害死我的煤球，我都不会选择分手”
她只是会觉得有些委屈，但她仍然想和他在一起。
她明白，萧启定心，很难。
所以，她只想着，只要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不背叛她，就好了。
“可你不该…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选择”
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耀眼的少年，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甚至于，他捉住她心底唯一的伤口，肆意的扯开，展露给别人看。
“秦伊…”，电话里，少年哽咽道，“能不能…不分手，我没有你不行”。
秦伊低下头，举着手机，瞳孔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形，“萧启，回去吧”，她轻声道。
“不，除非你下来”，萧启道。
秦伊静静的看着他半晌，然后，神情平静的关上了窗帘。
“萧启，你最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挽回我”。
少年以为，他的一些渴求就能换回来她热烈而执着的喜欢与心疼。
可是，那样热烈而执着的喜欢，付出了，受到的伤便会极深，甚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都不敢喜欢一个人，她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样卑微而可怜的自己。
她不会再对不起自己了，所以，她绝不会心软。
电话里，久久没有声音，正当秦伊挂掉电话时，萧启说，“秦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之前是我喜欢你，而之后，我不会再喜欢上你了”，她挂了电话。
深夜，楚瑾安正端坐在沙发上，与萧峰交流。
忽而，门被轻轻敲响。
打开门后，湿漉漉的少年红着眼睛走进来。
“这是怎么了？”，萧峰拧着眉站起来。
楚瑾安没动，看了萧启半晌，旋即面无表情的侧过头，没有丝毫想站起来安慰萧启的欲望。
萧峰见他一动不动，蹙了蹙眉，“你过来看看你侄子”
“我看了就能好？”，楚瑾安慢条斯理的喝茶。
让他伺候这小混蛋，没门
“你！”，萧峰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好了好了，爸，别和瑾安置气，萧启肯定是又出去耍了，才落得这么狼狈”，身为萧启父亲的萧呈看不下去了。
楚瑾安又没做错什么，萧峰总是揪住他不放干什么？
“你少帮着他说话，快过来看看你儿子！”，萧峰瞪他。
萧呈：“…行行行”。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萧启，少年脸色苍白，脸颊两侧却又浮略着不正常的潮红。
萧呈看萧启不对劲，伸出手一摸
“你发烧了？”，萧呈终于脸色变了。
他伸出手扶住萧启，“身体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
青年眼尾微勾，斜斜略过神情不太好的萧启，没说话。
萧启被萧呈扶着放到卧室的床上。
萧峰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萧启的脸颊，“这怎么能烫成这个样子？”
萧呈闻言，也想说些什么，忽而，他手机震动起来。
萧呈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萧峰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继续看手机的楚瑾安，一股无形火冒出来，“楚瑾安”
楚瑾安抬起头，微笑道，“爸，怎么了？”
萧峰：“…你少和我嬉皮笑脸的”
楚瑾安叹了口气，“爸，我不笑，你又说我是死人脸，我现在笑，你又说我嬉皮笑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峰气的双目瞪圆，“你说什么？”
“唉，行了行了，怎么我刚走开一会儿，你们俩又吵起来了”，萧呈无奈叹气。
“你自己瞧瞧他，三个孩子里，就属他最气人”，萧峰气的不行。
萧呈无奈失笑，他低下头细声细语的对老小孩说话，“爸，咱们得走了”
“去哪？萧启还病着呢”
“赵市长找您有事情呢”
“那是谁，我不去”，萧峰倔强的道
萧呈叹了口气，“就是您孙子前女友的爸”
萧峰：…这臭小子！还真能给他添麻烦！
萧峰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病怏怏的萧启与但笑不语的楚瑾安。
“你给我好好的照顾萧启，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找你”，萧峰瞪着楚瑾安。
“嗯嗯”，青年敷衍的点点头。
萧峰：…！！
他站起来气的脸颊通红，指着楚瑾安，却说不出话来。
“唉，行了行了，我们先走吧”，萧呈无奈道，只是唇角也有藏不住的笑意。
“再见，爸”，楚瑾安微笑着冲他招招手。
萧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
“瑾安，萧启就拜托你了”
“好”，青年温声道。
楚瑾安笑着看着他们两人离开，“啪嗒”，门轻轻关闭。
楚瑾安手指一顿，他侧过头眸光不明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萧启。
萧启：“…水”
楚瑾安眼睫颤了颤，笑道，“什么？”
萧启：“…水”
青年：我听不清
萧启：…
少年从床上支起身体来，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爷爷说让你好好照顾我…”
楚瑾安笑了，“哦，会用你爷爷压人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萧启：“…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青年微笑道。
萧启：…楚瑾安非要他在这种时候解释吗？！
楚瑾安瞥见他眸中愠色，弯起唇瓣
“而且，你什么时候见我听过你爷爷的话？”
萧启：…
少年病的严重，不住的剧烈咳嗽。
楚瑾安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活该
“小叔…”，萧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我今天很不舒服”
“我也不怎么舒服”，青年无奈叹了口气
看见他就心里不舒服。
萧启：…
少年抿住唇瓣，被他欺负的一声不吭。
楚瑾安不为所动，静静等待。
少年不一会儿趴在床上，死气沉沉，看样子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青年看了看时间，旋即很不情愿的，慢吞吞的把水放在他床边。
萧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沉默的喝水。
楚瑾安看着他这反应，笑了，活该
忽而，他手机响起来
“喂？”
“喂，楚瑾安，你又抽什么风？”
“…我怎么了？”，楚瑾安无奈失笑
“你说你怎么了，你把我们学校附近的野猫都聚集在一起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人受伤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少来，我看见你在学校门前放了一堆猫粮，还有，你找的那个人我也看见了，那人好像往一个女生身上喷了些猫薄荷”
“哦，看见就看见呗”，楚瑾安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笑了，眸中碧色妖冶，“闲的没事”，他轻声道
“…你就不怕被发现？”
“怎么，我又没亲手伤人”，楚瑾安笑道，“是那些猫伤的人”
对面沉默半晌，旋即叹了口气，“你以后少干这种事吧”
“行”，楚瑾安挂了电话
他侧过头，望见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的萧启
“怎么”，他来到萧启面前，“想去告诉你爷爷？”
“…你为什么这么做？”，萧启声音极轻
青年修长的手指敲击着下颌，笑容隐含深意，“我喜欢”
萧启的目光中，骤然涌现出他看不懂的深意
楚瑾安蹙了蹙眉，旋即转过身
“小叔…”，背后陡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为什么，你这么生气？”
楚瑾安手指一顿，他沉默半晌，旋即轻轻笑了，“我怎么会生气？”
萧启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楚瑾安唇角的笑意无声无息的消失，眸中碧色，浮略出浅浅的妖异血红，映在灯光昏暗的室内，显得绮丽而诡艳
萧启盯了他半晌，旋即人支撑不住，扑通一下趴在床上
楚瑾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无声无息的握紧
的确，他很生气
但他不知为何生气
萧启，苏惠，这两个人，都让他如此的生气
心中，一个有些让他惊愕的想法浮现出来，楚瑾安拧着眉，转身离开
不可能
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