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赌”
山姆，“陆行鸟小屋”的主人，作为下层整块物流业务的垄断者，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堪称传奇的人物，凭借积累的资本和“陆行鸟小屋”本身的优势，同时还经营着古留根尾集团下，第二吸金的“赌场”业务。
而他本人，也是出了名的喜欢“赌”。
除了常见的掷骰子赌大小、各式牌类、转盘等项目，他的赌场还开放着类似“陆行鸟赛跑”等高赔率的“全随机”的项目，并设置了与之搭配的“贷款”业务，以此来广纳各处“寻刺激”“孤注一掷搏一搏”的赌客。
但是，作为远近闻名的“赌怪”的山姆本人却并不喜欢在自家的赌场玩耍，因为他知道，开赌场的他就像是猜拳游戏中那个后出的人，作为庄家他就是完全的、100胜率的存在，这种没有随机性的赌局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因为那不叫“赌”，那叫“送”。
什么？你说掷骰子赌大小这种项目难道不是全随机的吗？赌场难道是在用特殊手段控制结果？
——当然不是，虽然这样的手段他们可以使用，但是作为一个要长久经营的赌场，这种摆不上台面的阴谋毫无实用性，只有在特殊情况的时候山姆才会授意手下去使用。
他有更简单的办法——赌博，无非就是玩弄概率的手段。
随着赌博次数的增加，最终的结果都会逐渐接近理论概率值，这是一个非常基础，任何人只要动脑子都可以得出的结论。
那么以轮盘为例，在轮盘保持绝对水平的情况下，轮盘上总共是0到36总共37个号码，每个号码对应的赔率相等，每个点位的几率都是1/37，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以当前的理论概率，只要玩的次数多，赔率开到1赔37就可以在长远的时间段上维持盈亏平衡，玩家就不会输钱——反过来说，如果赌场开出来的赔率是1赔35，甚至更低的话，长久看来，赌场就一定是在盈利，甚至连利润率都可以控制。
这个结果，是注定的。
这也是山姆热爱赌博，喜欢和任何人打赌，却并不直接热衷于这样的游戏的原因。
比起金钱，赌博的乐趣才是他所追逐的本身。
几小时前，六番街夜晚，地下赌场办公室，
将地下赌场的事宜对着手下交代好之后，他找来了手下另一批人，他们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总之长得怎么凶狠怎么来——这批人，都是山姆养着用来帮助赌场收债的打手。
穿着牛仔套装、精悍中年人形象的山姆随意地叼着雪茄，两条腿交叉地搁在办公桌上，从桌子上的一刀文件里面抽出一张看起来是名单的东西，交到了他叫来的那一批人领头者的手上
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吩咐道：“这是下一周需要催缴的任务——交不上来的话就带来这里。”
“好的，boss。”为首者毕恭毕敬地应道，接着转身招手，把一帮队友都带出了办公室。
那张名单上写着的，都是欠着赌场的钱还不上的loser的名字、地址以及家属的信息——不过对这些喜欢赌博的人，作为同好的山姆其实是颇为欣赏的，虽然他们失去理智的时候连猪猡都不如，但是至少自己获得了乐趣，不是吗？
所以，他最近设置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专门为这些还不上钱的人准备：
拿着装了一发子弹的总装弹量六发的左轮手枪，打乱子弹位置之后让他们对着至亲，没有至亲就对着自己扣动扳机，扣一下就减免20的债务
这次，有多少人会接受这个游戏呢？想着想着，山姆就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又猛吸了一口指尖的雪茄，鼻腔内随之喷射出两条长长的烟流，舒畅地喘了口气
“嗯今天的工作又完成了。”
接着，精悍的中年人起身，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从衣帽架上拿起属于自己的牛仔宽檐帽盖在头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闭办公室的灯光，手指还未触碰到开关的时候，一股奇怪的剥离感从心底浮现，周围充斥着房间的灯光也在两次跳频之后彻底熄灭。
“老毕！”皱了皱眉，以为是电力系统出了故障的山姆对着门口大喊着手下的名字，一边试图打开双开的办公室门，却惊讶的发现，无论他如何用力，门把就如同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推压大门时，木质的门板也毫无颤动的迹象，稳定得丝毫不像是受力的样子，手掌拍在上面甚至都没有发出响声，只有自己受击的疼痛。
“你就是‘山姆’吧。”一道淡淡的低沉男音从身后传来，
山姆猛地回身抽出腰间的手枪，六发大口径左轮的子弹在迸射的火光中顷刻从枪管中，对着转身的惊鸿间看到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目标依次射出
——区区十米距离内的速射，从拔枪开始不到半秒的时间他就可以清空一个弹夹，而且枪枪上靶，这也是他敢一个人待在办公室，还只使用木质大门的原因。
然而，随着瞳孔放缩，山姆的视线逐渐对焦完成之后，看到的一幕顿时让这位可以面不改色的处决任何人的“boss”级人物不自禁地流下一滴冷汗——那六枚弹头，竟然还在飞！
不，那不是在飞行，镇静了一番情绪，山姆定睛观察，那些子弹在出膛之后就似乎是射入了某种粘稠的事物，被“凝固”在了空气中，除了肉眼可见的还在缓慢旋转的轨迹以外，现在和他是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
“你是谁？”山姆冷静下来之后，大声问道。
“不用尝试找你的伙计们了，这里现在可是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的。”
“你有什么目的？”这次，山姆的音量变为正常的交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估计指望不上那批枪都没玩过的小弟。
“别那么紧张，放轻松哦，好像也不能放的太轻松，毕竟如果你的回答我不满意，你的小弟们能为你做的事情大概就只剩收尸了~”
坐在位置上的身影，将两条长长的腿交叉地搁在办公桌上，那姿势就像几分钟之前的自己，山姆紧紧皱起了眉头。
然后突然绷不住似的，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似乎被这种奇怪的转折勾起了兴致，人影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斗篷的轮廓之下山姆竟然看出了他的几分“好奇”？
“就赌”山姆从腰间拿出一枚硬币，在几乎毫无光源，只有从门缝里隐约透入的亮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就猜硬币吧，我赢了，你放我走，我输了，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会去做，不代表会做到，做到也不代表做好嘛，山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些余地，没有把话说死。
“哈哈哈哈”
“山姆，你这可不是在跟我赌啊。”
山姆心里一颤，难道这么黑暗的环境，他也能看到这些细节？
“此话怎讲？”
“真正的庄家，只会设置必胜的局，真正的赌徒，只会下必胜的注——”
“就像你，山姆，你的硬币，从来只有一面，对吧？”
“”
“哈，竟然被你发现了”
山姆讪讪的把夹在手掌中的硬币塞回腰带。
“不过，能看出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我来一把”
“所以，如果你想赌——”
“就赌——我会不会在这里扭断你的脖子，如何？”
人影斜靠在椅背上，以极为慵懒地姿态抬起手掌，男人周边的空间也随着这个动作发生了微小的畸变——
山姆眉头紧蹙，他突然感到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凭空施加在自己的身体之上，身体随即便失去了控制——
随着人影手掌虚抬，自己便如同被数只大手拽开托起，身体僵硬地、呈现大字型悬吊在了半空中。
绳子？还是线？都不是——是魔法！
山姆立刻做出了判断，但是以如此随意的姿态释放魔法的人
“——你看，不就是猜拳吗，你喜欢让别人先出，那我也可以先告诉你我的答案”这么说着，人影伸出的手掌微微收拢
山姆顿时脖颈处顿时传来一阵收缩和位移的压迫感，颈椎在这一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强自镇定下来，山姆盯着眼前斗篷人兜帽部分代表“脸”的那一团黑雾，涩声说道：
“我是喜欢刺激，但是这种失去了随机性的赌局不在此列。”
“真的吗？不打算先听听我的赌注？”
“没有必要，说出你的来意吧，如果你的目的通过杀死我就可以达到，那你已经动手了。”
山姆的表情十分严肃和凝重，但是却没有真正面对死亡的那种恐惧——看来他是真的笃定自己不会杀他。
切。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但是他想要的效果已经到位。
一声轻哼响起，人影把虚抬的手掌收回，山姆也随之落下——就是因为没想到人影放下的动作这么干脆，毫无准备的他落地的姿势稍微有点踉跄。
“你这人真没意思，不过倒是很纯粹。”
黑影随意的评价道。
“即使是赌博，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是吗。”山姆咧嘴笑了笑，捂住脖颈处隐隐泛酸的勒痕，站直了身躯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像你这样的人需要借我的手才能达成的目的——我也很好奇呢。”
“哼直来直去，好奇心可是很危险的——也不知道你这种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种态度，倒是让人影真的起了几分对这个男人的好奇，这样的家伙可不多见。
“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只要赌命我就一定会赢？”
山姆回答道，看起来还颇为自得的样子。
“你是真的不怕我现在就让你人间蒸发？”
山姆嘿嘿一笑
“不怕。”
“因为你接下来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做到。”
人影歪着头，沉吟着盯着男人半晌才开口道
“你这家伙”
“那你可要听好了。”
“洗耳恭听。”
“拉科斯·奥莱恩吉，他是不是在你这里，有一笔欠款？”
就因为这个？区区几十万gil的小事？
山姆愣了愣马上就回想起了那个很容易就被引导着陷入疯狂的青年和他的债务，但是心思电转之下，很快就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换上胸有成竹的姿态，他微笑地回应：
“有这回事？他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果然，哪怕是在贫民窟，能混到人上人的家伙，都不简单，
看到瞬间会意的山姆，人影这么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舒畅随意的伸了个懒腰，接着继续用淡淡的，用低沉的男声开玩笑一般的说道：
“哈哈哈——你这家伙。如果是敌人的话，还真是不能留啊。”
明明是威胁的话语，山姆却眼睛一亮，赶紧脱帽按在胸前，对着黑影行了一礼，恭敬道：
“山姆永远会是您的朋友。”
“希望，如此。”
尾音未落，身着斗篷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这间不小的办公室之中。
下一秒，地面上传来了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些子弹，竟然直到现在才落下。
接着被未知力量屏蔽的灯光几个闪烁，也回到了这片空间。
山姆仍保持着脱帽行礼的姿势十数秒，抬头确认黑影真的离开之后，才软软地、双手撑住了办公桌之上，
看着通明亮堂的、仿佛从未发生过异常事件的办公室，山姆头上满是冷汗，身躯也有些颤抖，但是脸上，确是完全的兴奋之色。
刺激！
“老大！”几个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此刻显得有些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没死呢，进来吧！”山姆提气喊了一声。
大门很快打开，四五个穿着和山姆大致同款牛仔套装，只有胸前别的胸针有着略微诧异的男人鱼贯而入。
山姆翻转身躯，正面看着自己的小弟们，两只手撑住桌沿，用力让自己坐在了桌上，
“老大你没事吧——我们刚刚回来，发现外面的兄弟都晕过去了，想进来看看但是这个门怎么踹都踹不开”
山姆摆了摆手：
“没事，刚刚接待了一个贵客——”
贵客？几人面面相觑，什么贵客来拜访是先把放哨的人先打晕的？
没有给手下思考的时间，山姆突然发声
“对了，老毕。”
一个戴着眼镜的，气质和一身牛仔服完全不搭的男人站了出来
“老大？”
“把那个八番街诊所主人儿子，那个叫什么拉科斯·奥莱恩吉剩下的账划了，算这个月坏账里面。”
叫老毕的男人沉默的点头。
“然后是莱克斯。”山姆再次开口，点了五人中最高大的那一个
“在！”
“找几个兄弟，把那个叫什么拉科斯·奥莱恩吉打一多打几算了，还是见到他伤好了出门就打，但是注意下手要有分寸，别打死了。”
“？”
“老大你说的这两个人，是同一个吗？”
“嗯？八番街难道有两个拉科斯·奥莱恩吉？”山姆反问。
“？？？”五个人的脸上瞬间挂满了问号——
先把他债务免了，然后见面就打，不停的打？这什么操作？
不过多做事，少说话的素质他们还是有的，虽然疑惑未解，但是执行就对了。
名为莱克斯的大块头点点头，
“好的。”
就在莱克斯准备转身出去先办事的时候，山姆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叫住了他
补充了一句
“别打死，但是往死里打，还有，注意不要让他或者其他人发现是我们动的手。”
“欧克，”莱克斯嘿嘿笑了两声“你知道我的，老大。”
“我可是专门学过‘人体解刨学’的，懂。”
“嗯，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一下。”
八番街这地方比较敏感，公众场合死人的话一定会把神罗的势力召来，那样就不好收场了。
等把几个小弟都赶出办公室之后，山姆摸了摸下巴，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哼哼哼——哈哈哈哈——
真是，有意思啊。
一个，能够如此应用魔法的存在，竟然落到了米德加尔的贫民窟。
会是谁呢？
小弟们不理解，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和看到那个黑影看起来有些矛盾的举动——但是山姆看到了也听到了，而他，更是个聪明人。
先来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提起的这个拉科斯·奥莱恩吉，以及他在自己这里的债务，将整件事情分成这三段看待的话——
债务的事情非常好理解——他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而来，所以是一定要免除的。
那么前面两个举动如何理解？
单纯的，以武力逼迫自己妥协吗？
那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是真的能杀了自己——而且看他离开时的鬼魅，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死，而杀了自己的话，拉科斯·奥莱恩吉的债务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毫不夸张的说，他，山姆，就是陆行鸟小屋的灵魂，自己一死，整个小屋的物流业务马上就会被瓜分，失去了武力催债的手段，介时几十万gil的债务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毫不起眼，也没有人会去追逐。
那他为什么要选择对话的、和平的方式来免除这笔债务呢？
而且还报出了拉科斯·奥莱恩吉的全名，丝毫不惧怕自己记恨这个自己获取了全名的家伙，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神，神也无法做到无处不在，如果自己制造一起意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抹掉，即使事后报复自己那时候也绝对晚了，而自己向来喜欢赌，那人也看得清楚——
所以，要是真的非常在意那个家伙的话，他绝对不会那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因为如果是自己来处理的话，完全可以强迫着将所有人的债务一并免除，这样就基本没有了被追溯到真正目标的风险。
这就说明，留着自己，就是为了让这个叫拉科斯·奥莱恩吉的家伙不舒服！
虽然前后两个结论在某种程度上是矛盾的，但是即使是矛盾，在某种层面上也可以形成统一。
比如一个想要报答与拉科斯·奥莱恩吉有关的某人，却又对他本人没有好感甚至有恶感的
而和拉科斯·奥莱恩吉有关的——只有那个“八番街诊所”的女主人。
那么事情就会很好推断，这个黑影，是一个想要帮助那个女主人、但是又很不爽拉科斯作风的人。
这样的话，只要稍微打听一下，甚至就能直接或者间接的得到黑影的真实身份——但是山姆不打算这么做。
即使是大概率，那个黑影是否是因为这个理由出手未可知，自己的打探他是否能察觉未可知，但是黑影最后的那一句话却也明确的告诉了他——如果你调查我，那你一定会死。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山姆，喜欢赌，即使是赌命——
特别是那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反而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让他“愉悦”——
但是这种，赌赢了也看不到利益且必死，赌输了除了必死什么都得不到，无论输赢都毫无意义的、
失去了随机性的、只要参与，十死无生的赌局，
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