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二古代奇幻架空

    （一）

    “话说那四十万残魂浩浩荡荡直归地府，奈何桥外排起长队……”

    叶南星好笑的听着几个小妖在那里学起人间戏本子，她轻抿一口茶，将目光投向山间。七月酷暑下草木因太久没有雨水滋润而枯黄，大地干裂，不知何处又起了烽烟。她选的居所还算是水汽充沛，此刻也遭受着如此严重的干旱，水塘皲裂，更不论其他一同灼烤在光线下的地方了。所幸妖不需要以草木为食，世间灵力尚足，只有一些大妖传承记忆中遥远的末法时代可能会勾起一些惶恐。但仅仅是一些。

    至于除妖师此世并无除妖师，只有一些人妖混血的生灵，有些将自己归入人类阵营，凭借血液脉给予的法力祛除同类或一些道行微小的小妖。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从那位在万年前拯救整个妖族的大妖流出，里面只是说让他们不要过火，也就无妖敢明面上霍乱世间。因而人妖两界隐隐平衡。

    小妖们还待说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们一哄而散。叶南星到是不怕，纵是大妖也无法察觉她的气息，对刚刚的小妖们而言，她和木石无异。她也拍了拍衣服，准备去睡上一觉，醒来说不定这灾年就过了。但一道怯怯的声音留住了她。

    “姐姐……”小姑娘拉了拉破布条，眼中渴求甚盛，“姐姐知道这附近有人家吗？”她细声细气道。当然有，叶南星勾勾唇角，眼中滑过一丝戏谑，快到对方无法察觉，不过，对上那双荡漾希冀的碧眸，叶南星忽地有些说不出话。小姑娘一头金发因营养不良枯槁，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有道声音告诉叶南星，她微微失神，在小姑娘发现前调整过来。

    起了调戏心思的叶南星稍一俯身:“你叫什么名字？”她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小姑娘的侧脸，“也不怕被人拐了。”好瘦，手感就是不好。“简初。”小姑娘没有躲开，一整个不设防的样子，简初啊，简初叶南星一愣，她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好像许久许久之前她曾喊过。

    “不过这山里可没什么人。”叶南星淡淡到，那抹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我劝你还是原路返回。”“好姐姐，”简初扑到她怀中，碧眸冷漠，话语中却是浓蜜，“姐姐只要告诉我哪有就好，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报答姐姐的!”

    “那你能给我什么？”叶南星拉开简初，逼视她，小姑娘到是没有露出怯意:“姐姐，将来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大妖，到时候我罩着你!”哦叶南星一挑眉:“谁说的？”“出生时算命先生说的，说我未来会遇到贵人，将来必成大事!”简初信誓旦旦道。

    “嗤——”叶南星笑了，她一伸手，“往那边走五里，就能看到人家。简初似乎信了，甜甜谢过叶南星后向那方向而去。风中，叶南星听见几个小妖切切低语:“这是哪位啊？”“不知道。”“可怜的小姑娘，那里哪有什么人家啊——”

    叶南星咳嗽一声，散出一缕威压，小妖们便四散而逃。什么小姑娘啊，这个吃人的世道什么会有人那么纯良。

    傍晚，叶南星估算着简初的脚程，化作一股清风在附近逡巡。唔，很快，叶南星收获被晒晕的柔弱凡人一枚。她掐诀化出几个草屋，还有一口尚能打水的水井，将简初放在屋内床上，自己去煮饭。什么大妖啊，叶南星好笑地想，只是普通的人类罢了，不过，她思索片刻，说不定简初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稀罕玩意呢，暂且救她一命吧。

    叶南星对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十分宽容，只要不毁坏她的东西，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于是，那晚简初喝撑了凉水，叶南星给她留的粥一粒不剩地进了胃里，半夜差点吐出来。

    次日一早，简初就向叶南星告辞:“多谢姐姐款待，只是我得早点回家了。”叶南星淡淡应了声，没有丝毫留恋。小姑娘磨磨蹭蹭，似乎希冀她能发第二次善心，可叶南星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昨晚不过是夜色正好，勾起一些回忆罢了。

    “就这么让这小家伙走了？”一声鹤唳，一直仙鹤缓缓降落，叶南星收回感知:“我又不喜欢养人类。”她轻描淡写道。“你可真舍得，”那大妖笑道，“只是小姑娘活不长喽!”见这位祖宗没阻止，大妖继续道:“那边的熊精联合人类的什么王，要杀了另一位比较能干的王，这小姑娘是逃出来的，估计一到城里就得被抓了。”下场么……要么死，要么当妓。不过后者可能性很大，鹤妖回想那位人类王族的作风，上下磕了下喙。

    可惜了。叶南星本来还有希望，说不定多少年后会收到一份惊喜，也许那惊喜止步于此，她什么也没说，飘然而去。

    鹤妖琢磨片刻，得，说不定是这祖宗看好那人类，但碍于规矩不能出手，那就卖个人情吧。鹤妖展翅，很快追上简初。

    （二）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叶南星一觉过去，树木青翠，明明白白是夏天。她收拾整齐，准备到临近的镇子里买些肉，顺几颗菜，解解馋。

    她无意听了几句说书人讲的，没有提到什么王做乱啊。那时叶南星还没意识到什么叫信息封锁，她拿走周围向山中大妖的贡钱，熟门熟路地转向肉铺——咦她站在被贴上封条的门前，和那留着不浅刀剑痕迹的门面面相觑。

    周围有人很快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告知她:“姑娘怕是近些时候第一次回来吧，听说是这家人怀疑和外面叛乱的那位王族有勾结，这家人都没了!”“啊，”叶南星有些遗憾，“这里的肉可是十分好的。”“那可不”那人颇为骄傲到，但很快劝说叶南星:“姑娘啊，赶快离开吧，说不定有人已经报官了!”“谢谢老丈。”叶南星从来都相信人最坏恶意的行为，她谢过那人，慢慢悠悠地出城了。后来有天那人在点私房钱时发现似乎多出来少许，只当是某次自己忘了计数。

    果然，刚刚出城这座城池便戒严了。叶南星只得多跑了几处，才买齐东西。

    那人似妖似仙，侧卧在松树下，青丝如瀑，银白色眸中倒映日月，柔荑握住玉杯，弹指间一条小溪斜斜而出，滋养一方土地。

    叶南星刚刚休息，就见不知道哪里的大妖施法摄走她领地上的水分，不得已，只好引出溪水浇灌，可别再旱了。这年岁，干旱反而异常。

    仅仅一觉的功夫，叶南星仿佛梦回多年前，方圆百里再无生机。她吓了一跳，忙离开洞府，站在高处，山周围百里全部是干旱最烈时候的情况，一夜之间，这区域中的水全部消失。＊＊＊，叶南星骂了几句，展开神识节节搜去。小妖们只感到有风拂过，大妖们见到的却是气势汹汹的质问，有好战的当即披挂，再一感受是哪位，当即蔫了，惹不起惹不起。

    但很快，叶南星就迎来了几位当世最强妖的拜访，几位一看，得嘞，不知道哪家惹祸了，在委婉表达叶南星应当收敛些，他们也承诺会严惩这种行为。于是第二天，大雨磅礴，千年难见的雨冲垮河堤。

    呵呵。叶南星见那几位第二次来赔罪的妖时皮笑肉不笑，学会威胁我了是吧。她和之前的态度一样，于是群妖们满意而去。几日后再纵云时，叶南星看着脚下一片嫩绿被无边际的枯黄包围，心中毫无波澜。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最初时，人妖两族“和平”共处，两族都能修炼，后来，末法时代，妖族没落，人类开始肆无忌惮地奴役妖族，等破开封印，灵气再现，人族惊恐地发现天道拒绝人类修炼，于是，形式瞬间倒转，妖族扬眉吐气到今日。这笔账，怎么都算不清。

    除去这等奇事，给周围最大危险的不是妖，而是无数向这里奔来的人。短短一月，周围便呈现一种荒年才有的状态——官府无法管束民众，在意识到后便不再开仓放粮。可人是要吃饭的啊。

    于是走投无路的人将目光投向大妖的领地。“祂不会因此责怪我们的。”“祂是善妖。”他们这么鼓励自己，然后吞尽每一寸山地上的生灵。

    至于叶南星她早就去了一位旧友家中借住，这种事她不会管，还有，这仇，她记下了。

    就在那一年，众妖的辖地中一个组织隐秘地生长，它的宗旨是用人类自己的力量出去作恶的妖。尽管它的信条最终会变成“诛尽妖魔”，但此刻，对于这个世道而言，已经足够。

    当年，人相食，存者不过十一。

    此虽天灾，实为人祸。

    叶南星懒懒躺在树荫下，山下正敲锣打鼓，为大妖献上庆典。起因是皇帝想削宗室，但那些宗室们不乏能者，于是联合活跃在尘世的大妖们，愿在事成之后天下一分为二，人妖共治，他们自会用庆表禀告上苍，这样之后天道默许，即使再反对的妖也不敢明面上声张。

    便有了这灾。意在宣告天下皇帝无道，自当取代。不过愿意参与进来的妖几乎不是什么良善，在宗室的默许纵容下，便成了天下饿殍遍地。若是宗室们开仓放粮，人便可以挺过这年，大妖们这么想；若大妖们手下稍微留情，贱民们总能挨过一年的，宗室们这么想。

    他们有错吗？

    叶南星不置可否，她在这避暑胜地里过的自在，作为曾经被人留下深痛记忆的妖之一，她最好的态度是当做不知道。就像她之前感叹的，这问题无法深究。两族倾轧，受苦的永远是那些固定的生灵。

    千里外，宗室们相互庆祝，推杯换盏间是满满的算计，明天，他们就要成为互相的仇敌了，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坐上那在人族中象征至高无上的宝座。

    酒至半酣，一俊秀少年悄悄借如厕的借口快速离开，在城外找到属于他的部曲。离开之前，他长久地凝视着这座沉睡的城池，他记住那些人的面孔了，此去，定一一扫除!

    奔行百里，终于在一位大妖的领地歇下。少年，不，少女才唤来心腹。她回归本音，询问谋士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一位一开始就跟随她的谋士手捻长髯:“主公的力量不足以正面对上他们，况且奸贼们还有大妖相助。以鄙之见，不若离间或寻求同是大妖的帮助。”那数十人仿若炸开了锅，纷纷反对。有一两人从中咂摸从几分味道，于是冷眼看着。也有几人从那谋士说话之初就沉默着。

    等闹够了，少女向谋士深施一礼:“愿求详解。”那谋士侧身行了几步躲过:“不敢当，不敢当。某愿为主公叩寻几位在民间颇有善名的大妖，至于如何还要看您。”言毕，他行若鹤步，飘然而去。

    “走!”思索之后，她确定自己的计划，率军先回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