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桐邱失守
密林之中的夜战并不好打，虽明月高悬，满天星斗，可地形不熟，视线多有阻拦，若非大声喊，混在一起后几乎分不清敌我。言诚的突围再一次被逼退，眼看随之出来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终还是下令回撤
“怎么，还是没法子？”
见人一身狼狈的回来，庞博也不知是喜是悲。言诚自来是他们一辈的佼佼者，而如今不也同他一般无用。可若他也无法突围，那他们是不是当真要困死在此处了
言诚没做回应，从神色中看不出什么。可庞博却能猜到他此刻的沮丧。毕竟曾经也是文武全才，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如今真上了战场却是这般羸弱、不堪一击。比之他第一次大败只怕过之而无不及
“他之前伪装的很好，是我们误会了，以为骁勇就是蛮干。他的头脑远比他的骑射可怕”
“嗯？？”
没料想他会突然开口，庞博一时没明白，想了想才发现他说的是先前遇到的云金骁骑营统领郭政。当时见那人就觉得这人极其自负，后来两次偷袭也证实了这点。可这两次战役下来，若他们再那么看他，那就是愚不可及了
“我们对云金朝廷构造不了解，不晓得这人是何分量，所以轻视了。如今仔细想想，他们应该是放弃凤阳，将主力神不知鬼觉的对准桐邱了”
“你、你别胡扯，桐邱边缘是绝境山脉。那个不晓得绝境山脉有多险；云金主力少说得有小十万，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穿过来”
庞博对于言诚的分析说不出信或者不信；他说的有道理，可他宁愿是错的；三万大军如今伤亡近半，要真是云金调转了方向，那么他们绝无生路
言诚怎能不知他担心什么。他们都才壮志凌云，谁会甘心就这么死去
“确认了，是从绝境山脉来的，目前还不算全部军队，估计得有个三两万”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一衣衫褴褛的男人掀帘而入，抹的乌漆嘛黑的脸就只剩丁点眼白和他说话时露出的一口发黄牙齿能看的清
两人本就在各自沉思，被他这么一喊加上那身装束，都没立刻认出此人是何方妖孽
见二人疑惑且警惕的样子，罗大成忙伸手将脸上的锅底灰抹掉，边抹还边说“我，老罗啊！怎么，两小子吃了败仗吓傻了”
奈何他手也涂的黢黑，这样一来；便是越描越黑，甚至几颗发黄的门牙也因此变成了黑色。猛然看去，像缺了几颗似的
言诚神情只是放松了些。面色倒还稳的住，然而庞博却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哪里还记得自己如今犹如困兽，只待别人宰割
“哎～笑吧笑吧！还笑的出来就好。”
罗大成对两人的反应没一点儿介意。反而跟着笑了笑。直到庞博笑够了才又转换了神色说起自己探到的消息
这边还在就此事商量，门口却再度传来了噩耗
“少爷，他们又攻城了。看亮光的规模，比之前人更多”
“他奶奶的，骁骑营就是骁骑营，跑的可真够快的。老子水都没喝上一口呢，他娘的就追上来了”
闻言罗大成一掌拍在不甚牢固的小桌上，可怜这细腿儿小桌晃了几晃还是不堪重负，在他的第二掌下去后四分五裂
“你们支个声儿，守还是退。守大家同埋他乡，黄土下做兄弟。退我领顾家军殿后，你们回撤”
“不行”
言诚和庞博难得有点默契，虽说两人都不知该怎么办，却下意识的觉得这安排不妥。
“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快说嘛，守还是退”
罗大成似对两人的婆妈有些不满，再次开口是音量高了不少，都已经不像在询问而是下达指令了
就在三人陷入尴尬之际，门外再次进来一身着简单的魁梧男人，单从相貌看去，应该是个西梁人
男人进来后淡淡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罗大成身上时微微怔了瞬间，随即开口道“公主有令，撤”
除去罗大成外，言诚和庞博具是震惊，虽说惊讶的地方不一样，可无疑对这突如其来的指令都抱着怀疑，直到那人盯着罗大成再次开口，两人才知道这公主早就料到了今日状况
“罗大哥，公主说藏在树阴下的小树永远无法长大。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那人说完就利落转身离开，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神情。罗大成漆黑的脸此刻却垮了下来；公主的意思他明白，可他却做不到；若是自己断后，凭着经验或许多少能捡条命，可若留这两小子中的一个，那不白白送人头吗？他们不是没能力，只是年轻没有机会磨砺；但这又恰恰就是一个在合适不过的机会。但这机会太残酷，残酷到差半分气运都要拿命去换
“我留下！ ”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庞博已经拔刀而出，气势汹汹的往外冲。虽然对那个公主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憎恶，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只会逃跑，他就永远都成不了顾安那样的人
他走的决绝，言诚反应慢了半拍没能拉住。等他想追出去时，却被罗大成先拦了下来
“这小子交给我；你直接撤回小苍山”
面对罗大成的话，言诚不理解也无法听从。沈若风不在，庞博就缺个脑子。他不能让他去送死
见人犟着不听，罗大成一改往日的散漫，连眼里都带着严厉
“你别忘了！公主还在西梁；她与庞博相比，孰轻孰重你该分的清”
说服了言诚，罗大成赶忙出去追庞博；然而就慢了那么一丢丢，这人就已经往战场去了；一时间被气的飚出了家乡话
“唉；这龟儿子的赶到去送死蛮！”
像是早就演练过一样，所有顾家军都随着罗大成而去，余下近万人都是京城而来的守备军；他们握着刀枪的手有的青筋暴起，有的瑟瑟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不甘；不甘那帮边境兄弟去送死，不甘自己要坐缩头乌龟临阵而逃。
“你们都知道留下来意味什么！既然知道、那就鼓足你们的劲，有多快撤多快；你们每慢一步，这些顾家军就得多死一个；所有守备军听令，向小苍山撤退。立刻出发”
言诚怎么会理解不了他们的不甘，可不甘有什么用，要是在这儿全军覆没，他们丢命是小事，可动了东洲的士气，丢了皇上的脸面却是顶天的大事。毕竟他们顶的可都是京城守备军的名头
嘶吼在战火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却已经足够了。各支队伍旗手陆续出列，挥动起手里的小旗，下达了撤退的指令。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阵阵滚雷，一声声往桐邱城外去
天光破晓，整个战场满目疮痍，迎着第一缕朝阳，云金才珊珊退兵。
庞博手里的重刀脱力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没了刀的支撑，他整个人也朝后仰躺下去
“斯～”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相反背后还有些柔软。随着一声闷哼！庞博便知道有人给他做了肉垫
“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还挺重”
罗大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许是被压着的原因还有些中气不足。即便如此，还是让庞博狂跳不止的心静了下来
他就这么仰躺着，看着太阳一点点高升，看着天色由灰转白。不过也就刹那间的事，在他眼里却好像过了好久，久到足够他将自己这二十几年一一回想了一遍；然可笑的是翻来想去，这短暂的一生好像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做过什么有用的事。虽整日里念着要成为顾安那样的大将军，可却从未为此争取过哪怕一个机会
如今才算明白真正的金戈铁马、真正的血流成河原来并不会让人热血沸腾，相反会让人害怕、恐惧。怕输、怕死；更怕成为败军之将被敌所俘
“我们能撑几天？”
身上的人一动不动，罗大成还以为他昏死了过去，打算歇口气再把人扶起来，谁料这一开口就是丧气话，一时没忍住直接将人从身上推了下去
“你小子看不起那个！啥子叫撑几天。我给你说，有顾家军在，保证你娃儿全须全尾的回京城去 ”
有些艰难的转动脖子，才能看见躺在一边的罗大成。他的脸如今精彩的很，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惹的人很想发笑。庞博此时笑不出来，就算对方的话底气十足，可自己不傻；从决定留下来那一刻，他就没想过还会活着回去
坚守了两日，桐邱没有任何意外的失守了，近万人最后残余不过二三百人。关口被云金彻底掌控，他们也被困在了桐邱城内
为了不连累桐邱百姓，罗大成带着残余的人逃进了密林之中，也幸而桐邱山多且交错杂乱，一时间这么点儿人倒是不容易被发现，自然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庞博先前本就收了些伤，加上这两日苦战，人几近倒下，全靠罗大成连拖带拽的才撑到现在。如今一停歇下来，便靠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给，吃两口”
对着罗大成递来的食物庞博只觉幸亏自己身体虚弱且肚子空空，否则恐怕早就吐的昏天暗地了
“嫌弃？”
见他的反应罗大成倒是没多意外，只是将东西收了回去顺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们如今可是败兵之将，你不会认为还有肉吃、有酒喝吧！”
“密林之中寻人最难却也最容易。因为寒冷、饥饿以及野兽，会让人本能的去生火。然而白昼的烟雾，入夜的火光都会暴露藏身之地，哪怕敌人在十里开外。”
庞博对这些是知道的，只是他手里血淋淋的生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就那么放在绿色的树叶上，着实恶心的很。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了阻止他继续劝自己吃这玩意儿，庞博赶紧扯开了话题，开口问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想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