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冷气
第二天。
李茂贞刚想走到床边,掀开萧子胜的被子,就停了手。
萧子胜不见了!
李茂贞气得牙根直痒痒。
“那个你不吃饭吗?”
萧子胜端着托盘,看见李茂贞在床边愤怒的样子,心头一滞。
“抱歉,我以为你还会打坐,所以”
李茂贞听到萧子胜的道歉,心软了下来,口气也软了。
“放下吧。”
萧子胜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吃。
“你吃过了?”
李茂贞有些不爽。
“没有,我眼睛痛,今天先不吃了。”
萧子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适。
李茂贞放下粥勺。
“我的眼睛治不好,你继续吃,今天还要赶路。”
萧子胜拍了拍他的肩头,拿起桌上的武器。
一股杀气。
李茂贞终于明白,萧子胜不是不穿红衣,而是因为她一身红衣,身上的杀气太烈。
萧子胜回头,平视着他的眼睛:“你的衣服要换吗?”
李茂贞的心中掠过一丝暖流。
“后天又会到一个分舵,你要歇息吗?”
萧子胜垂下眼眸,在心里计算还有几天才能到十二峒。
李茂贞刚想发作,就听到萧子胜的回答:“不歇息。”
“下回快点回答,本王我可不是性子好的人。”
李茂贞忍不住教训道。
“知道了。”
萧子胜很愤怒,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扳着点,李茂贞随时随地都能抛弃她,或者连个全尸都不给她留。
第二个有些不可取,袁天罡要是知道了,顶多就是冷笑一声,给她刨一个坑,埋进去。
因为她死了,李茂贞也会去十二峒学习蛊毒之法,还会打开龙泉宝藏。
她一脸淡漠,轻轻关上了门。
“我在下面等你。”
李茂贞的心里竟掠过一丝不舍。
他吃完了饭,向下楼走去。
结完了账,他接过马绳:“你上来,我要和你说些事。”
萧子胜翻身上马:“什么事?”
“那个老人若真实存在,可为何不敢露面?”
萧子胜想了想,答道:“十二峒避世百年,不会轻易出面,我想那个老人定是峒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否则他不可能预测到后来的事,也不可能给我们托梦。”
“本王也是这样想的,听他的口音,不像是苗疆人,所以,极有可能,他是李偘!”
萧子胜瞪大了眼睛:“多少年了,他还在人世?”
“当年,我有两个义子,后来有一个娶了平原公主,李偘由于身份特殊,被请为上座。”
“你竟然有儿子!”
萧子胜的心里失落起来:“那王嫂你不是有妻子吗?”
“你何时听说本王有妻子?”李茂贞不高兴了,眼神阴鹜起来。
“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岁数吗?”萧子胜问道。
“本王收他们,只是为了巩固地位,别无他意。”李茂贞的眼神变得犀利:“你就这么在意本王娶妻的事?”
萧子胜被他的话呛得翻了个白眼:“我自己还没嫁出去,天天妻子妻子的,我可不想嫁人!”
李茂贞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嘴上却说:“如此甚好,本王不想和你有所牵连。”
萧子胜闷闷道:“哦。”
“这个人真奇怪,明明是是他先问我,却在后来训我,李王八!”
萧子胜在心里把李茂贞骂了个狗血喷头。
忽然,她的眼睛又开始疼起来。
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继续走。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发作起来很恐怖。
满是血丝,眼睛还是诡异的粉色。
她亮出几根钢针。
李茂贞听到声响,立刻转过身来,手搭上刀鞘。
萧子胜感到李茂贞转头,立刻捂上自己的眼睛。
李茂贞懂了,她的眼睛坏了,想给自己扎针。
“多久了?”
“别过来!”
萧子胜吓得连连后退。
李茂贞明显不悦。
她竟然敢命令自己。
他发现后面有一片丛林。
让她吃些苦头。
萧子胜不傻,知道后面是片丛林,因为马儿已经开始惊鸣起来。
她“嚓嚓嚓嚓”的将那些钢针打到了自己的眼睛周围,随即吸了出来。
随即,她调转马头,向前方跑去。
李茂贞却拦住她:“玄冥教治不了,不代表我我幻音坊治不好。”
怕萧子胜得意忘形,他补了一刀:“本王只是怕你到不了十二峒,就死了。”
萧子胜本来想谢谢他,但听到后来的话,浑身的血液冷了下来。
利用她?
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快点跟上来。”
李茂贞驾马向前走去,速度明显慢了一些。
萧子胜心灰意冷。
她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块手帕。
她将手帕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李茂贞知道萧子胜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慢慢驾马向前走。
后面传来萧子胜的一声呼喝:“驾!”
他清晰的看见萧子胜的眼睛上蒙了一块手帕。
“这么重的伤,竟然只蒙一块手帕。”李茂贞眉头皱起。
“玄冥教功法狠辣,当年她能活下来就算是万幸,本王管这么多干什么?”李茂贞回过神来,问萧子胜:“你这眼睛治不好吗?”
“不劳岐王费心。”萧子胜冷冷道。
“也罢,本王不和你争。”
李茂贞知道萧子胜现在很痛苦,但还是像原来一样说着话。
萧子胜疼的说不出话。
就像冰与火轮流交替,从头到脚都在烧着她。
七年了,这回复发的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她又伸出几枚钢针,欲将其打入自己的鱼腰、承泣、四白等几个穴道。
“你们两个,把钱交出来!”
李茂贞看了看萧子胜。
“没钱。”萧子胜抬手,将钢针打入了自己的穴位,后又吸出。
“那就把你们的命留下!”
“好啊。”
萧子胜像是甚不在意似的,慢慢悠悠的说道。
李茂贞被她气笑了。
眼看那些人就要扑上来,而萧子胜还是一动不动,他急了。
“啊”的一声惨叫。
兵器落了一地。
“想要我的命,再练一万年吧。”
萧子胜策马,从他们的尸体上踏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本王担心你吗?”
“你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萧子胜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手帕自然落下。
萧子胜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萧子胜,你说清楚,本王怎么口是心非了?”
李茂贞冷冷道。
萧子胜叹了口气:“你刚才还说只是怕我没到十二峒的时候就死了,现在怎么又成担心了?”
“你最好别对本王抱任何幻想,本王送你东西,只是不想让你给本王丢脸。”
萧子胜听的浑身发冷。
“是。”
李茂贞看到萧子胜的脸色和往常一样,以为她已经好了:“快点,本王不想等你!”
萧子胜愤怒起来,策马绝尘而去。
李茂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狠了。
“连话都不会说,是怎么成为岐王的?”萧子胜狠狠抽着旁边的树木。
李茂贞赶了过来,刚好听到了她的话。
萧子胜吓得一激灵。
她转过头去,却发现李茂贞头上的藤蔓和脚下的两条蛇。
“李茂贞,你赶紧下来!”
萧子胜手中多了七枚钢针。
李茂贞低头向下看去。
“快下来,我不骗你!”
萧子胜急的说出了她最没脑子的一句话。
看李茂贞还不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刷刷刷刷”几下,她射中了那两条蛇。
“啪”的一声,那两条蛇缓缓落了下去。
那条悬在李茂贞头上的蛇,刚好落到了李茂贞的胸前。
萧子胜跑了过去,眼里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本王何须你救?”李茂贞冷冷道。
萧子胜的手停了下去:“前面不远就是苗疆,这两条蛇剖开腹部就有蛇胆,吃了可以防虫。”
李茂贞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对自己的话上心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自己胸前的蛇提了起来。
一条银环蛇。
他看了看萧子胜手里的蛇,也是一条银环蛇。
他知道这种蛇很毒,捕蛇人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萧子胜背过身去,将蛇胆取出。
那条蛇被甩到了地上。
李茂贞看了看。
真像一条活蛇。
李茂贞默默的取出蛇胆,吞了下去。
萧子胜翻身上马:“看来我们计算错了,前面三里地就是苗疆。”
“抄了近路。”
李茂贞策马来到她身边。
“中原一想到要待十二峒十六年,我就很期待!”
萧子胜在心里默默想着。
“快快快,这物品不能让他人抢了去!”
“是!”
“诶,老大,咱前面有人!”
萧子胜和李茂贞同时对望一眼。
遇到劫匪了。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苗疆人。
萧子胜和李茂贞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不如留他们一命,看看他们会不会虫术。”
“喂,告诉你们,老子会讲汉话,把你们钱交出来,否则我就用蛊弄死这个小美人儿,至于你这阿郎就给她当陪葬!”
“老大!”
萧子胜一脚把他踢翻到了草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萧子胜和李茂贞同时说道。
“说,你到底会不会虫术!”
李茂贞夺过那个人手中的蛊,冷冷问道。
“关你什么事?”
那群人冲上前来。
“你们再动一下,我保证,你们会像这条蛇死的一样惨。”
萧子胜手指一动,那条蛇就被她提了起来。
她翻到背面。
血肉模糊。
“这算死的体面的,我若是一不顺心”萧子胜眼睛一眯,看向李茂贞。
李茂贞看了看她,手一挥。
刷的一声。
离他五米远的一个劫匪就倒了下去。
“我教,我教还不行吗?”
那个山匪哭喊着。
萧子胜赏了他一个巴掌:“聒噪。”
李茂贞突然倒了下去,嘴角抽搐。
萧子胜双眼一眯。
噗的一声,那些劫匪就被她打出去的钢针打到了要害。
“说,你给他下的药是什么?”
“呵,是我们苗疆特有的蛊虫,连我都不知道叫什么蛊术,我确实不会。”
萧子胜脸色铁青,结束了这个劫匪的性命。
随即,她背起李茂贞,策马向苗疆跑去。
“李茂贞,你要是死了,那个老人会继续找你,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萧子胜着急的握着李茂贞的手,吼道。
可惜李茂贞听不见。
萧子胜拼命的抽打着马儿。
终于,他们到了苗疆。
苗疆的人们看见他们,都很好奇。
萧子胜跑到一个老妇人面前,问道:“老人家,他的蛊您解得了吗?”
老太太明显吓了一跳,赶紧把寨子中的人都叫来帮助她。
“这娃娃中的蛊是哪个不入流的虫师给他下的?幸亏只用手抓了抓,要不然”一位臂上纹着刺青、面色黧黑的老妇人叹着气说道。
“要不然怎样?”萧子胜的心一紧。
“女娃娃,你们要去十二峒吧?十二峒可只是个传说,你们还是别去了!”老妇人继续说道。
萧子胜神色警惕,护住了李茂贞:“老人家,不瞒你说,我们真要去找十二峒,可我们知道它存在,您既然能算出我们的去向,想必也是这寨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求您,给他解蛊,再教我们御蛊!”
她跪了下去。
人们赶紧拉住她。
“求您,答应我!”萧子胜央求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起来吧,我救不就行了吗,中原人礼数真多!”
“把他抬到屋内,两个时辰之内,他肯定能醒过来。”
萧子胜被带去换了衣服,洗了澡。
“女娃娃,你这眼睛,老头我能给你治!”
“起开起开,女娃娃,你到我家不仅有饭吃,还教你控毒!”
萧子胜点了点头:“谢谢各位的好意,你们苗疆人真是太热情了!”
“那个阿郎是你的什么人啊?”
一个小姑娘歪着头问道。
“和我同行的人。”
“女娃娃,你这眼睛到底治不治啦,老头我可是这里的青苗,一生都没收过徒弟,你和那阿郎都能学到本事嘞,我婆娘是御毒的,我是御蛊的,你要学哪个?”
“那个老伯,我想先治眼睛,您边治眼睛边和我聊,行吗?”
“好的嘞!”
那老头高兴的像个孩子,牵着她往家里走。
那位老妇人,就是这个老头的媳妇。
“小姑娘,你想躺着还是坐着?”
“躺着吧。”
萧子胜说道。
“好嘞!来啊,敷上这个,你边躺着我边和你说!”
“老人家,您可以说了。”
老头吸了一口烟,露出几颗牙齿,说道:“我婆娘嘞,就是救你那阿郎的老太太,是这里的寨主,我们苗疆嘞,下蛊的人大多都是女性,但是女娃娃你是中原的,所以”
“我学蛊!”萧子胜坚定的说道。
“诶,真好,等你那阿郎回来,我再和他说一遍,你听好了啊!”
“在我们苗疆,蛊是这么制成的,在五毒日,把从山上抓回来的虫子放到一个密器里,第二年把密器打开,里面剩下的虫子就是蛊,你们中原的说法就是弱者强食,物竞天择。”
老头吸了一口烟,表情很是陶醉:“这蛊养成之后呢,主人就会把它放出来害人,当然喽,那是黑苗干的事,我们青苗专门来救人,小阿娅,你初来苗疆,又讨我们喜欢,就送给你们我们寨中最防毒的东西,大蒜头!”
萧子胜歪了歪嘴。
“咋地,你还不信呐,这种蒜头在我们苗疆只在这寨子中有,吃下去防毒防害!”
忽然,老头神色一变:“女娃娃,你是不是吃过银环蛇的蛇胆?”
“是,怎么了?”萧子胜莫名其妙。
“那阿郎是不是也吃过?”
“他也吃了,有什么坏处吗?”
“那种小虫术,对你们起不了作用,没学过毒术或虫术先昏倒也是正常的!”
“什么?你是说他没事?”萧子胜刚想翻身,就被老头压了下去:“阿娅,你先喝下这碗蒜汤,他绝对没事!等他回来我再给他喝一碗!我们寨里人可是常年都喝呢!”
萧子胜只好灌下了这碗汤。
然后,老头给她盖了被子:“行了,睡一觉吧,你眼睛上的那玩意儿可以拿掉了,趁你睡着的功夫,我叫我家八岁的小闺女给你染红指甲,瞧你这手长的,真漂亮!”
萧子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中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两只手似乎都被缠上了叶子。
李茂贞在半柱香后慢慢醒来。
老太太看见他醒来,乐呵呵的说了一句话:“和你来的那小姑娘刚才都急成什么样了,非要我救你!”
李茂贞警惕起来:“你是谁?”
“要是那小姑娘不求我,没准儿你都见不到我,我是谁?我是这里的寨主!”
老太太敲了他一拐棍:“老小子,半大不小了,这么不会说话,刚才那姑娘明显就是着急,要不然她都不会救你,也不会跪下叫我教你们蛊术!”
李茂贞想起萧子胜,心里有一丝愧疚。
“那老人家,她现在在哪儿?”
“唉,跟我来吧。”
李茂贞进屋,就看见萧子胜躺在一张床上,眼睛上敷着一条药袋。
而她的十指,被缠上了叶子。
一个老头看见他们来后,二话不说,先把他拉到里屋:“来来来,先洗个澡,傻小子,把这个喝下去!”
那个老太太走到了别的屋子。
李茂贞明显不悦,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想到萧子胜,还是顺着这个老头,换了衣服,洗了澡,喝了汤。
老头又和他重复了一遍刚才萧子胜与他的对话。
“所以,小子,你要学哪个?”
“我也学蛊,她别把自己吓出三长两短。”李茂贞眼神坚定,说道。
“好!老头我就喜欢这么爽利的人!”
李茂贞话锋一转:“但我现在要去看看她。”
“刚才那小阿娅听到你没事,立刻要向门外跑呢,如今这种姑娘可不多呢,刚才提起你,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啊,小子,你也得学着说说话!”
李茂贞听到后面的话,攥紧了拳头。
“多谢前辈。”
他走出屋子,坐在萧子胜身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老太太看着这两个人,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怕是之前就中了蛊,明明是浓情蜜意,情手难牵,却被一个人从中作梗,把他们两个硬牵在了一起,我还看不出是谁下的蛊,像是一种秘术,手法像是一个中年的中原人。”
“老太太,你也别说,这小阿娅挺合我胃口,一直在那儿听我说。”
“你说的话里,十句里有八句是废话。”
老头讪笑一声,起身拉着老太太向厨房走去:“走吧,这两个人赶了有好几天路,该让他们吃点好的。”
李茂贞默默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浓情蜜意,情手难牵?
从中作梗?中原人?
就是李偘。
萧子胜手上的叶子他摸着很舒服,像是自己妹妹染指甲用的叶子。
“你是谁?”一道童声响起。
“和她一起的人。”李茂贞答道。
“你身上的戾气好重呦,不过最近你因为这个姐姐消了好多戾气,她手上的指甲是我做的,染十次最好看,你们的蛊应该也学成了!”
李茂贞终于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小女孩,穿着苗疆的服饰,脸上也有花纹。
长的很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