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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很委屈……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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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了长生,这一次成功拿下三七了吗?”元神飞出黄泉,重回躯壳,长生刚刚睁开眼眸,耳畔就传来了师父殷切期盼的声音。

    长生犹豫了一下,扬目望着满头华发的老人,心中充满怜悯,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还没成功吗?”洞天内,长生的正对面,陈拾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不甘心的问道。

    静默了许久后,长生叹息说道:“师父,收手吧,我对三七喜欢不上来,所以纵使有再多讨好,也表露不出那份真情。而三七心有所属,对我也喜欢不起来,根本就不会和我在一起,更别说嫁给我了。”

    “啪!”

    陈拾突然抬手一巴掌重重抽在了长生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你知道为你补全元神,为师付出了多少代价吗?你知道为了让你自由出入黄泉,为师妥协了多少吗?你知道为了帮助你讨好三七,为师舍弃了多少东西吗?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都付出这么多代价了,你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是存心想要让为师死吗?”

    这一巴掌,陈拾丝毫没有留情,直接将长生打倒在地上,脸颊迅速浮肿,嘴角殷出腥血。

    “师父,我错了……”

    陈拾披头散发,宛若厉鬼一般,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长生望了许久,紧绷的身躯才逐渐舒缓了下来,闭上眼眸道:“那贪得无厌的小贱人,又向你要东西了吗?”

    长生抿了抿嘴,说:“她种了一盆曼珠沙华,迟迟无法开花。黄泉中的一位前辈告诉我,唯有仙血才能令其迅速开花,讨她欢心。”

    “仙血……”陈拾身躯猛地一颤,双拳紧紧握了起来,手背上面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来想办法!”

    “师父。”长生脸色担忧地唤道。

    陈拾霍然开目,眼中的怨恨和恶毒情绪疯狂交织,抬手说道:“不用说了,一切都听我的。你需要去思索的是怎么样才能让三七移情别恋,不可自拔的爱上你,最终与你成婚,取出阴卷!”

    心惊肉跳地望着神情疯狂的师父,长生的心像是慢慢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他已经不敢想象,万一最终的结局没有达到师父的预期,师父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仅仅是想想,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冥界,黄泉。

    三七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个自制的小铲子,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苏瑾身后,看着他弯腰面对沙砾,以同样的小铲子挖出一个又一个小坑,将无名留下的锦囊中的花种一一埋在坑里,十分不解。

    “苏大夫,我的那株曼珠沙华放在盆里,埋在土里,日日浇灌,悉心培育,都只是长了些枝叶来,未曾开花,你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把种子埋在沙海里面,估计连叶子都长不出来吧。”

    苏瑾笑了笑,说:“不一定啊!万一黄泉哪天发生了仙神大战,仙血神血染红沙海,这些种子就会吞噬仙血而生,开出八百里火红的花海了。”

    三七失笑道:“黄泉为冥界第一道门户,随时处于阿茶的瞩目之下,等闲神仙谁敢触她霉头?何况如今两界间还有你的封印,人间的那些剑仙们也突破不进来。”

    苏瑾笑了笑,没再解释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原著中那无数剑仙冲破两界封印,攻击黄泉的事情不会发生。可有陈拾这个想要长生不死想的快癫狂的疯子在,他不敢保证这一幕不会发生。

    “明日我去冥府,找一下阿茶。”从白天一直忙活到了黑夜,苏瑾将两界封印通往孟婆庄的这条线路上埋了两列种子,若是将来这些种子都开了花,便会形成一条两侧种满曼珠沙华的黄泉路。

    “你找阿茶作甚么?”三七十分自然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苏瑾脸上的沙尘,疑惑问道。

    苏瑾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微微后退了两步:“将郡主和赵吏叫回来,在黄泉驻军练兵。”

    三七满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要在黄泉驻军练兵?难道……真有什么人要攻打黄泉?”

    “别紧张,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况且,作为冥府入口的黄泉,居然连一支军队都没有,你不感觉很奇怪吗?”苏瑾笑了笑,开口说:“最起码也要在这里驻扎十万精兵,才能有一丝冥界第一关的风采。”

    他笑了,三七也跟着笑,至于什么未然不未然的,她懒得去想。当初阿娘在的时候,阿娘是她的方向,让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后来阿娘离开后,苏大夫就成为了她的方向,每天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仅仅是看着对方,那空落落的心灵便会被充实填满。

    而苏大夫离开的那十年,是三七最没有方向和最茫然的十年,大堂房屋上哪怕是破了一个大洞,每次下雨都会漏水,她都懒得去修理。若非是有齐殃在,这房子怕是要就塌了。

    如今每天都能待在他身边,睡觉前能看到他,睡醒后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他,这就是她所能想象出来的最好生活。

    “三七,三七,快将你的曼珠沙华拿过来,我给你一个惊喜。”傍晚时,一袭白衫的长生急急忙忙地跑进孟婆庄,大声呼唤道。

    三七一脸懵地望着这少年,心道:没头没尾的,他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啦?

    长生藏在袖口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脸上虽然满是笑容,但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放心吧,我不会打你花的主意。只要你将它端过来,这惊喜就能送到你面前啦。”

    三七能确定了,他肯定是吃错药了,神智有些不太清晰。惊喜?能有什么惊喜,曼珠沙华又开不了花。

    见三七不仅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将花盆抱过来,甚至还以很奇怪的眼光望着自己,长生这心里是冰凉冰凉的。

    他觉得自己和三七何止是没有什么默契,简直就不在一个世界。很多时候鸡同鸭讲也就算了,但惊喜这种事情,也要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吗?

    若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哪里还能有什么惊喜,哪里还能创造出令她对自己心动的时机?

    长生想的脑袋都要炸了……突然间就很委屈,很想哭。判桌后面,苏瑾看着这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孩子,很无语,很想笑,同时又很无奈。

    在时空学中有个名词叫做蝴蝶效应,可自己这只蝴蝶的效应是不是太彪悍了一些?原本应该相互对视就触电,有一点肢体接触就脸红,亲亲我我,暧昧默契的俩孩子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啊!

    我该怎么拯救你们之间的爱情?不对,应该说我该怎么让一切恢复正轨?原地爆炸就算了,原地消失行不行,等你们培育出来感觉后再回来?

    苏瑾心底在疯狂吐槽着,现实中也没闲着,毕竟如果他再不开口说点什么的话,那俩孩子之间的氛围能尴尬死。在这种尴尬下,还有个鸡儿的暧昧和心动?

    “三七,听长生的,把你那株花给抱出来。”

    三七习惯性的听苏瑾指令做事,身体都形成了一种本能,噢了一声,转身跑向自己的闺房。

    长生目光复杂而隐晦的瞥了一眼苏瑾,心底着实有些无语。他发现了,不是自己和三七没默契,而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对。三七这傻丫头拥有服从性人格,只要你能彻底压住她,那么沟通起来何止是轻松简单,简直易如反掌,哪里像他现在,鸡同鸭讲。可最关键的是,三七不是那么容易被压住的啊!迄今为止,长生只看到这苏大夫彻底镇住了她,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除此之外,就连强势霸道的江东郡主都做不到这一点。

    有时候长生不禁会想,若苏大夫命令三七吃了自己。那么三七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下口吧!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能够对其喜欢得上来?纵然三七貌美如花,性格娇憨,看起来像是良配。

    “噔噔噔……”这时,三七抱着自己那株曼珠沙华冲了出来,莽莽撞撞的,脚下突然一滑,重重向前方扑倒过去,手中抱着的花盆脱手而出。

    “我的花……”

    “砰!”

    三七重重摔倒在地板上,鼻孔中呼呼流血,却不管不顾的抬起头,正好看到苏瑾单手托住了自己的曼珠沙华。

    “谢谢你,苏大夫。”三七从地上爬了起来,满心欢喜地说道。

    苏瑾无语的拍在脸上,骂道:“憨货,鼻子……”

    三七伸手摸了摸鼻子,这才感觉到了疼痛,眼眶中顿时有泪水在打转,不过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伸出两根手指头堵住了鼻子。

    苏瑾:“……”

    长生:“……”

    “傻孩子。”片刻后,苏瑾忍俊不禁,把曼珠沙华顺手放在了阳台上,走到三七面前,对着她的脸颊抬起手掌,两股仙气瞬间钻进她的鼻子中,止住了鲜血。

    长生转目望着那株曼珠沙华,很认真的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想要送出一份惊喜这么困难呢?堪称一波三折!

    三七跑去洗了一把脸,又拿抹布擦净地上的血迹,这才将目光放在长生身上。

    而被打断好几次的长生已经没心情说什么惊喜不惊喜了,抿着嘴来到阳台边,从袖口中掏出了白玉瓷瓶,拔开瓶塞,倒向花盆。

    “长生,你倒的是什么,别坏了我的花……”三七紧张地小跑过去,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花盆。

    令她震惊的事情随后发生了,但只见原本焉了吧唧的枝叶迅速变成了血红色,顶端结出了一团火红色的花苞。

    “开花了?”看着这花苞缓缓绽放,三七眼睛瞪成了溜圆,红唇微张,失神地呢喃道。

    “做的不错。”苏瑾来到长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啊!”长生刚要开口,三七突然在原地蹦跳了起来,欢欣鼓舞,像一个孩子等待了许久许久,终于等到了心仪的礼物。

    “开花了,开花了……”三七兴奋极了,嘴里不断念叨着,张开怀抱,向着长生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长生下意识地微微抬起胳膊,却是发现一道香风停在了自己身边,抱住了身旁的那道身影,欢快地笑着说:“苏大夫,苏大夫,我的曼珠沙华开花了。”

    苏瑾:“……”

    长生:“……”

    姐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帮你将曼珠沙华灌溉开花的吧?你怎么不抱我,反而去抱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长生尴尬地放下双手,默默把眼泪往心里流。

    温玉软香在怀,苏瑾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反而一脸懵逼。

    什么鬼?这关我什么事情?我没想过要表现自己啊,也没有要撩你啊!为啥子要把这份感动安在我身上。

    抬头望了一眼满脸委屈,眼中甚至闪烁着泪花的长生同学,苏瑾又愧疚又蛋疼,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三七,三七……”等待了良久,发现怀中的丫头抱着自己不肯松开了,苏瑾伸手强行拨开了她,提示说道:“是长生令曼珠沙华开花的,你不该谢谢他吗?”

    三七十分留恋不舍地望了一眼他温暖的怀抱,转头对长生说:“谢谢你啊,长生。”

    这就完了?

    这次,长生是真没忍住,哭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可怜的师父,可怜的自己啊!

    “你怎么了?哭什么呀?”三七一脸茫然地问道,之前那个不断在心中涌现的想法再度浮现而出。

    是不是真吃错药了???

    “我没事,我没事……”长生伸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说:“我只是为花开而欣喜。”

    三七重重颔首道:“我们都一样。太好了,黄泉中终于有花了,我去为你们做一座好菜,好好答谢长生,好好庆祝这个时刻。”

    当她脚步轻快,一溜烟的跑出大堂后,留在此间的苏瑾和长生面面相觑,一时尴尬。

    “咳咳,三七确实很欣喜……只是我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形。”良久后,苏瑾开口道。

    长生还能说什么呢?微微一叹,道:“没事,没事,只要三七她开心就好。”

    苏瑾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我发现了,我应该是阻挡你们两个产生火花的罪魁祸首。长生,明日我会前往冥府找阿茶,尽量在冥府中多待一些时日,你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获得三七好感。”

    看着一脸诚恳的苏瑾,长生抿了抿嘴,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我叫三七,是这八百里黄泉暂时的主人,身份地位虽然崇高,但在整个黄泉却只有三个下属,就这两个下属还是苏大夫收下的。

    一晃眼,苏大夫走了已经一年多了,不知是在冥府中遇到了何种变故,以至于迟迟未归。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没有苏大夫在的日子又变成了那种无趣时光,好在有长生时时来陪我,说说话,做做游戏,勉强撑过了一天又一天……

    阿香总喊我憨货,后来苏大夫有时候也会这么喊,可我真没有以前那么蠢笨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出来,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长生他喜不喜欢我,看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是喜欢,但凡是我想要让他做的事情,他鲜少会拒绝。只是,我对他着实喜欢不起来,尽管他闻起来香甜,吃到嘴里也一定很可口。

    这一日,午后,来自苍穹上的白光明媚,我正坐在判桌后面摆渡亡魂,长生御剑来到了孟婆庄,站在大堂外,静静看着我工作。

    我被他瞧得浑身都不自在,旋即将阳卷交给了齐殃,让他和王小鹿那恶鬼配合着一起摆渡剩下的鬼魂,抬步来到长生面前,道:“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对。”

    “三七,我追了你那么久,你可曾有半分动心?”长生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直言不讳地问道。

    三七目光微微有些讶然,沉吟了片刻道:“我虽然不够聪明,可也没有笨到透顶,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了眼里,但凡是有丁点心动,何至于始终未曾给过你回应?”

    “是因为苏大夫,对吧?”长生望着她的眼眸道。

    三七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云,却没有丝毫躲闪和心虚,光明正大的说:“没错,就是因为苏大夫。我喜欢他,从小开始就喜欢,到如今已经有几百年的时光了。我是喜欢你的身子,但也只喜欢你的身子,属于口舌之欲,而不是对他的那种喜欢。之前你没说过这件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对你提,现在既然谈到了,那就全部说明白吧,长生,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了,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长生沉默了许久,道:“可苏大夫不喜欢你。”

    “我知道。”三七点了点头,笑了:“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像是长在我心头上的那株曼珠沙华,无论以任何身份,无论他喜不喜欢我,只要他在我身边,能够时时看到他,我便心生欢喜。他多在一日,我就多一日的欢喜,整个人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

    深深望了一眼三七嘴角的那抹甜美笑容,长生知道自己输了,他师傅也输了,不管他有多么优秀,可他到底是来晚了,于是就输得一败涂地。付出的越多,损失的也就越多,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三七会化作一个时空黑洞,吞噬了自己,也逼疯了师父。

    是时候结束了,这种注定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努力。

    “我可以帮你。”深吸了一口气,长生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七微微蹙眉:“帮我?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追求苏大夫,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长生道。

    “先不提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和苏大夫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爱与不爱,还隔着我阿娘。”三七摇头说。

    长生微微一怔,惊讶道:“你阿娘不许你和他在一起吗?苏大夫年轻俊秀,气质卓然,又很有本事,她为什么不同意这个女婿呢?”

    三七沉默了下来,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生目光渐渐奇怪了起来,试探着说:“难道苏大夫有什么难言之隐?”

    “胡说什么呢,苏大夫一点问题都没有。”三七瞪了他一眼,斥声说道。

    长生:护短这么夸张的吗?

    “好吧,我不说苏大夫什么,可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算是想要帮你,也有心无力啊!”静默了片刻,长生摊手说道。

    三七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我阿娘,也喜欢他。”

    长生眼眸中浮现出一道震惊,结结巴巴地说:“应该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喜欢吧?”

    三七无奈地说:“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喜欢……”

    长生如遭雷击,瞠目结舌,呆在了原地。

    在他并不漫长的人生经历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离奇的事情。

    “现在你明白,为何我想要和苏大夫在一起这么困难了吧。”三七幽幽说道。

    长生抿了抿嘴,道:“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苏大夫,喜欢你阿娘吗?”

    三七摇头说:“不喜欢,苏大夫他谁都不喜欢,根本就没有情欲之念。”

    “如此的话,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长生说道:“反正苏大夫不是你阿娘的,你也不是从你阿娘手中夺东西。至多你阿娘开始的时候无法接受,但时间长了,所有不能接受的事情都会接受,毕竟她不能因此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苏大夫一直以来都对我拒人千里,甚至我把他灌醉了,同处一室,他也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

    “他不对你做什么事情,你可以对他做啊!当生米煮成熟饭,他难道还能不认账不成?”长生说道。

    三七目光微亮,道:“如何将生米煮成熟饭?”

    “只需……”长生说着突然一顿,转而道:“我那条件……”

    “只要你能帮我做成这件事情,我也一定会全力帮你。”三七郑重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据传,阴阳簿分生死两卷,阳卷记载生灵一生功过,阴卷记载生灵生死寿夭,阴卷只有在孟婆大婚当日才能被请出来,勾去孟婆之夫的名字,不知是真是假?”长生问道。

    这事情在整个冥府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三七倒是没有奇怪他为何会知道,只是疑惑他为何会提起:“正是如此,怎么了吗?”

    “我的条件就是……当你和苏大夫大婚当日,请出阴卷后,一并勾去我和我师父的名字。若是勾不了这么多,那么不勾我也可以,但必须要划去我师父,他的时间不多了。”长生神情庄重地说道。“整整一年半过去了,没有我的搅和,长生那孩子也应该撩到三七了吧?”昏暗阴森的冥土中,苏瑾走在一条庞大的队伍最前端,北望黄泉,轻声呢喃说道。

    在他身后,左右两边分别跟随着赵吏和郡主。而两人身后,则是无数身穿黑色甲胄,手持长戈的精壮卫士。

    整整十万精兵,是我主阿茶赠与黄泉的礼物,用以表彰孟七在战争前线做出的重大贡献。

    “若三七到底是没能喜欢上长生呢?”郡主走着走着,突然间解下腰间栓着的鹿皮酒壶,拔开木塞狠狠向嘴里灌去。

    “少喝点酒吧,整天醉醺醺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有什么意思。”赵吏伸手抓住了她的酒壶,劝说道。

    “你又不肯嫁给我,凭什么管着我?”郡主轻轻打开了赵吏的手掌,靠在他身上道:“或者,我嫁给你也行。只要你肯同意,我就能为了你戒酒。”

    “来,多喝点。”赵吏拿着酒壶硬塞进了她嘴里。

    “赵吏,你个王八蛋。”郡主狠狠踢了赵吏一脚,将他踹退了好几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花心大王八整天睡女人,本郡主一直到死都没睡过男人,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不是配不上的问题,是我们不配。”赵吏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身上的脚印:“我做不到从一而终,就只能往返在花丛。”

    “你个贱人。”

    “哎,哎,你骂谁呢,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

    苏瑾无语地拍了拍脸,道:好了好了,别吵了,抓紧时间赶路吧,争取尽快赶至黄泉,安营扎寨!”

    他的话音刚落,十万精兵顿时加快脚步,宛若浮影一般迅速穿行在黑暗之中

    黄泉深处,孟婆庄,灯火通明。

    御剑而来的长生将一本泛黄的书籍递送到三七手中,认真说道:“此为阴阳交融之道,只有做过这种事情了,才算得上是行过夫妻之礼。仅仅单纯的躺在一起,确实算不得什么。三七,你将这书好好的看几遍,牢牢记在脑海中。然后等苏大夫回来后,你有事没事的就往他身上靠,多多增加一些肢体接触,然后遇到合适时机了,就将这秘术用到他身上,这便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双手接过这本书籍后,三七双眼中放射出灿烂光芒,转身就向自己的闺房走了过去:“我回去好好观摩观摩,长生你自便啊!”

    长生白衣如雪,卓然站立在暗黄色的大堂内,望着三七闺房方向,听着其中不时传出的惊呼声,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被逼着去追求自己不喜欢女孩的感觉真好。

    翌日一早,天刚刚蒙亮,睡梦中的三七突然被一阵浩大的杀伐之气惊醒,翻身下床,披上大衣,走出庄园,但只见一座座黑色营帐自不远的地方飞速拔地而起,接连成城,无数黑甲鬼兵手握兵刃,极速穿行在营帐中,一股狂暴杀气直冲霄汉,席卷向四面八方。

    “三七莫慌,是我们回来了。”郡主提着狼牙棒飞出军营,落身在庄园前。

    “阿香,苏大夫呢?”三七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急切说道。

    在对方未归时,她还能保持平静,静默等待,可此时听闻他归来,便思心如箭,片刻时间都等不及了。

    “你啊,真是无药可救了。”郡主无语地摇了摇头,说:“老苏他正在指挥大军安营布阵,以及安排日后的练兵和守卫事宜,估计还得很长时间,我们回庄子去等他吧。”

    “不行,我现在就过去找他!”三七哪里还能等的了,摆了摆手,一阵风似的就要冲向军营,却被郡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是饿死鬼,他是你的饭啊!你是病死鬼,他是你的药啊,一刻都等不及?你现在过去,除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事情?”郡主在地上顿了顿狼牙棒,怒其不争地说道:“你能不能有点矜持?”

    “不能!”三七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能多看他一眼,我心底就多甜蜜一点,我要矜持那东西作甚?”

    郡主被她顶的难受,干脆松开了她,不耐烦地摆手说:“被鬼迷心窍的憨货,去吧去吧,本郡主才懒得管你。”

    三七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冲向军营,只是突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竟又慢慢走了回来。

    “你怎么不去了?”郡主眼中闪过一道欣慰神色,以为她想明白了自己对她说的话。

    “我怕影响到他工作,所以还是乖乖的等他回来吧。”三七认真地说道。

    郡主一口气没提起来,险些被噎死,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转身走进了庄园里,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没救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阿香,你等等我。”对于郡主的话,三七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乐呵呵地追了上去,围着郡主转来转去:“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是在冥府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当天色彻底大亮时,苏瑾终于安排好了军营中的一切事宜,带着赵吏一起来到了孟婆庄内。

    “苏大夫,你终于回来了。”就在二人刚刚踏入大堂时,一阵香风突然扑了过来,狠狠撞向苏瑾身躯。

    却说苏瑾对此早有准备,双腿一前一后分开,脚掌抓地,立根大地如山峰,硬生生抗住了扑过来的这道人影,才没有如同上次那般狼狈。

    三七才不管此时跟在苏瑾身边的是长生还是赵吏,手臂环住苏瑾腰身,脸颊埋在他的胸口,黏住他不放了。

    她倒是记准了长生的话,尽可能的找机会增加肢体接触!

    苏瑾还是和往常一样,努力地推开这疯疯癫癫的傻丫头,道:“又是一年多未见,三七过得如何?”

    “很不好。”三七抬头瞧着他的眉眼,越看越觉得欢喜,脸上却努力演出悲伤情绪:“没有苏大夫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我都不觉得欢喜。”

    苏瑾:“”

    貌似,大概剧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想中的上演?话说这一年多时间,长生那孩子在做什么呀???苏瑾回来了,郡主回来了,赵吏回来了,原本平静的孟婆庄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只是人数太多,房间和铺明显不够用了。

    郡主见此况开始耍流氓,非要和赵吏一个房间,一哭二闹三上吊,笑疯了三七那死丫头。可赵吏始终不假颜色,将房间直接让给了对方,跑去苏瑾房里打起了地铺。

    “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郡主愤愤不平地找到三七,抱怨说。

    三七听着点头,心底却对大弟抱以无限同。这弟不容易啊,若是碰了阿香,就是禽兽。若是拒绝阿香,就不是东西,也真是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她骤然又转念想起了苏瑾,暗自腹诽:自己和苏大夫会不会亦是如此?

    “三七,今天必须由你来摆渡灵魂。”这时,王小鹿噔噔的跑了过来,凶神恶煞地说:“明明你才是孟婆,为何我与齐殃成了摆渡使者?老子不干了!”

    三七看着满脸委屈和愤怒的小鹿,微微有些尴尬,道:“好了,好了,消消气,你去把苏大夫喊到大堂里面,我稍微洗漱一下,随后就去当值。”

    “你摆渡灵魂,喊人家苏大夫干嘛?”在躯真的得以重塑,可以用腿来行走后,王小鹿对苏瑾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不大愿意做此事。

    “亏你还是从人间来的,难道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夫妻搭配,干活不累。”三七嘿嘿笑着说。

    不累个,人家是你相公吗?王小鹿在心底吐槽着,却没敢说。

    三七人虽然不聪明,但是因为血脉力量,这些年来实力突飞猛进,王小鹿和赵大牛连起手来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故而愈发不敢招惹对方。

    打发王小鹿去叫苏大夫,三七返回到自己闺房内,细描红妆,换上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衣裙,对着镜子中那人比花的女孩微微一笑,一时间竟是痴了。

    “三七,你也太能磨蹭了。”门外,郡主等不及,一把推开房门,抬目便看到一名材高挑,肤白貌美,气质清纯可人,带着一抹憨神的少女迎面而来,淡淡香气扑鼻。

    郡主微微一怔,恍惚间竟是生出了一种莫名念头:三七确实长大了,是时候嫁人了……

    “阿香,走吧。”三七伸手在怔怔发呆的郡主面前挥了挥,笑靥如花。

    “且慢!”郡主突然扣住了门框说。

    “怎么了?”

    郡主tiǎn)了tiǎn)嘴唇,望着三七道:“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未见,我怎么感觉你这丫头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我还清楚的记得,你那一次将胭脂涂了满脸……现在居然能把自己化的这般俊俏了。”

    “阿香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扯得有点远,三七满脸茫然地问道。

    郡主推着她从新进入到闺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憨……三七,你也来为我化化妆吧。”

    三七愣了一下,随后莞尔,俯为她上妆。

    ……

    “郡主和三七在搞什么呢,怎么还没出来?”看到庄园外的鬼魂都排成长龙了,赵吏跨步走进大堂内,向坐在角落中正吃着冥府水果的苏瑾道。

    苏瑾耸了耸肩:“不清楚,不过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女孩子和我们不一样,不能脸都不洗的抛头露面。”

    赵吏摇了摇头,说:“你就是太惯着她们了。郡主还好,摆渡亡魂的事与她无关,可对于三七来说,这就是玩忽职守!我现在就去叫她们出来。”

    说着,赵吏手按刀柄,大义凛然,威风凛凛地转去了后院,来到三七房间门前,伸手哐哐砸门:“三七,快点出来工作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

    咔吱一声响,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赵吏只感觉眼前一亮,但只见郡主一黑色长裙,容颜精致妩媚,躯妖娆丰腴,眼眸含笑,唇角上扬,俏生生地站立在自己面前。

    “赵吏,我好看吗?”

    赵吏本想打击她一番,可偏生又不愿昧着良心说话,便搪塞道:“总是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面,有什么意义吗?”

    化了一个美美的妆,郡主满心期待地等着夸奖呢,却被横加指责了一顿,脸色顿时垮掉了,双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膛,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起来,倒飞了出去。

    赵吏人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稳稳落在地上,稍微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对方了……

    不多时,三七和郡主联袂来到大堂中。三七坐在了判桌后面,对着苏瑾招手道:“苏大夫,坐到我边来。”

    苏瑾以为她要说什么事呢,旋即走了过去,坐到她边:“怎么了?”

    三七冲着他笑了笑,没回答,转头对门口处的齐殃道:“齐殃,开门,迎亡魂。”

    ……

    我叫牛邙,是一个屠夫,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死后依旧下了地狱。

    活着的时候听说地狱多么多么恐怖,但当我来到这名为孟婆庄的审判地后,心中的恐惧程度直线下降,从来到到现在,竟是连一个凶神恶煞的鬼怪都没有遇到。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子给了我一碗香气扑鼻的清汤,说是孟婆汤,喝了之后就可以被带往轮回了。可我手里捧着汤,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总是瞥向判桌边,心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我听说过孟婆大名,传闻之中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摆渡黄泉,度走魂,可这里的人告诉我,判桌后面,那清纯可的女孩是孟婆?

    这不是开玩笑嘛?

    而且更加扯淡的是,这孟婆的心思明显没在审判,或者说没在自己上,一双意绵绵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望着她边的那名白衣男子,时不时就去拉一拉他的大手,被拒绝后也不以为意,反而将一颗葡萄摘下,喂向对方。

    人世间的夫妻在人前都没有这般伤风败俗的,莫不成这地狱中根本就不讲什么礼义廉耻了?

    牛邙三观被崩塌的稀碎,就这么端着碗看着上方,想要知道这神仙们还能做出何等神仙事来。

    ……

    “看什么呢?赶紧喝一碗孟婆汤,然后我让人将你送入轮回。”齐殃对于判桌后发生的那一幕也很无语,不过他份太低,纵然觉得不太合适,亦是无法开口指责对方,只能狠狠地对面前的小鬼道。

    牛邙被齐殃吓了一跳,右手猛地一颤,半碗孟婆汤洒在了地上。

    “好,好,我喝。”牛邙仰头将半碗孟婆汤一饮而尽,眼神顿时迷茫了起来,又道:“此处是何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装了,这半碗孟婆汤你都没喝,又怎么会失去记忆。”齐殃拍了拍他的口,手上粘上了一片汤渍。

    “好了三七,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一点。”判桌后面,苏瑾伸手抓住了三七不安分的手掌,强行压在了桌子上,抬目望向堂下:“齐殃,再为他打一碗孟婆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莫要让我喝汤。”牛邙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

    “只是让你喝一碗孟婆汤而已,又不是取你命,你何至于如此?”苏瑾道。

    “若是消除了我此生记忆,那么牛邙还是牛邙吗?纵然后转生为人,重获新生,有了新的记忆,那也不再是牛邙了啊!”

    苏瑾微微颔首,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即便如此,消除今生记忆,才能轮回转世亦是天道法则。人心如铁,天道如炉,无论你我,都没办法逆天而行。乖乖把汤喝了吧,否则的话,你就只能以孤魂野鬼的份,终徘徊在这八百里沙海之中。”

    “我不喝,我不喝……你们都是骗子,就是想要哄我喝汤。”牛邙说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庄园外跑去。

    齐殃刚要去追,却被苏瑾拦了下来,只听他淡淡说道:“不用管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还会再回来的……下一个。”

    今阳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死的人也忒多了一些。

    料想是绝大部分魂魄直接消散在了人间,一小部分魂魄强盛者才有幸进入黄泉,在这一部分中,还有一大半鬼魂折在了漫漫黄沙之中,唯独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来到这孟婆庄前。但就这一小部分,今居然排起了长龙,足足一百三十多位。

    在赵吏的目光威慑下,三七也不再胡闹,和苏瑾配合着,于傍晚前摆渡完了这些鬼怪。正当齐殃准备关门时,一只血红色的手掌突然砸在了大门中央。

    齐殃抽出了腰间的切菜刀,搭眼一瞧,乐了:“你叫牛邙对吧?怎么又回来了?”

    “外面风沙如刀,刀刀割,但凡是起风时便如同千刀万剐,着实难熬。”牛邙说道:“我想在庄子里面借宿几宿,还望老哥通融。”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齐殃心里莫名有些自豪,又念起苏瑾的好来。

    倘若不是苏大夫,自己肯定和面前的牛邙一样,要么认命喝孟婆汤,忘记今生记忆,转世投胎,要么就在这沙海中苦苦煎熬,痛不生,说是有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

    “不行,孟婆庄不是客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不能接受转世投胎的命运,那就请不要跨过这道门。”

    “同为亡灵,何至于如此绝?”牛邙怒声说道。

    回应他的则是一道砰的关门声。

    牛邙很恨地望了一眼孟婆庄的大门,转再度走进风沙中。

    人世间,峨眉山,某座洞天外。

    游历世间数十载的花凝雪一袭白衫,手握长剑,潇洒飘逸的从空中降落下来。

    十五年前,她的修行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刻苦,都看不到破境的曙光,于是便听从师父的建议,入红尘炼心,踏世俗修行,终于在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感后,杀掉了自己钟的那名男人,痴傻半年,大彻大悟,成功获得了突破,晋升为陆地神仙,达到了师父所在的那重境界。

    “我最多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无论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让三七成婚。在她成婚当,我会主动踏入黄泉,公布我是她父亲的事实,恳求她勾去我在卷上的名字。若她不肯,那你便给我抢来卷。如果我们师徒二人都得不到卷,就只能联系各大门派,共同进攻黄泉,而一旦走到这一步,我们就再也掌控不了局势了。”两道脚步声以及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山洞内传出,花凝雪心中一动,化作云雾,瞬间消失在山洞之前。

    “是,师父,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长生扶着陈拾的胳膊走出山洞,神认真诚恳地说道。

    陈拾点了点头,望着他的双眸说:“往后师父的命就掌控在你的手中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长生松开了他的手臂,盘膝坐在微风习习的洞天平台上,阳神出窍,对着陈拾凌空叩首,旋即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老林内,花凝雪眯着眼眸,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其后,一路尾随至两界封印前。

    “原来师父一直以来谋划的是这个,怪不得长生的名字叫做长生。”独站在烟雾缭绕的山涧间,花凝雪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画面,结合今听到的只言片语,渐渐整理出来了一个完整脉络。

    “若我能长生不死,纵然天赋差一点,但只要肯努力修行,终有一也能够位列仙班吧?”静默了良久后,花凝雪呢喃开口,眼中涌动着阵阵光辉,这光辉的名字叫做野心!

    ……

    长生来到孟婆庄时,浑是血的牛邙刚刚干了一碗孟婆汤,眼眸中顿时失去了所有色彩,什么恨仇,什么七六,通通化作了虚无,被新来的牛头马面押送向冥府深处。

    他努力过了,也拼命过了,可即便是歇斯底里,他也走不出八百里沙海,甚至于不止是走不出,而是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他没撑住这份折磨,于是便向天道规则妥协了。转世重生,最起码,也要比魂飞魄散在这沙海中要强吧……

    “三七,如何了?”进入大堂,陪着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后,长生给三七暗中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在柴房中碰了面。

    “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总不能大晚上的自己闯进他的房间,做那种事吧?”三七苦恼地说道。

    “我这里有一包药,你可以找机会下到他的茶水里,或者吃的东西里,只要他吃了这药,必定会大发,难以自控,到时候你就可以为所为了。”长生从衣襟内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四角纸包,递送到三七面前。

    三七伸手拍了拍额头:“对啊,灌酒虽然不行,但是可以下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种办法终究是属于下三滥的手段,若不是见你完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做这种事。”长生脸色凝重地说:“何况,我们并不能预测苏大夫经历这种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最后还是不想对你负责,你可就真真正正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明白了,最后一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七紧紧握住了手中药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

    “那我就提前祝你,旗开得胜!”长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这是一个喜庆话,三七嘿嘿笑了笑,将药包放进了衣襟里面,贴在了口位置,视之为最后的希望:“我们赶紧回去吧,苏大夫很聪明,若我们迟迟未归,只怕会猜出一些端倪。”

    “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该返回阳间了。”长生摇头说道。

    与三七告别后,长生走出孟婆庄,以仙气护体,默默行走在黄沙滚滚的沙海中,不期然间,眼帘中突然多出了一道熟悉的影。

    长生脚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用手揉了揉眼,结果那影反而是更加清晰了,与飞沙一起来到他面前。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都看到了。”花凝雪的衣裳和长发都被狂风吹起,但那黄沙灰尘却始终粘不到她上,宛若谪仙,不染凡尘。

    “你看到了什么?”长生脸色微变,皱着眉头说道。

    “这里风沙太大,我们还是出去说吧。”花凝雪笑了笑,转就向两界封印飞了过去,长生无奈,只得亦步亦趋追随在她后,一并冲出黄泉。

    黄泉入口处,花凝雪的元神返回到藏在大树上的躯中,对悬浮在树林前的长生元神道:“我听到了你和师父的密谋,也听到了你和那女人的密谋,你说,若是我将这一切都捅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师父肯定会活活打死你。”长生道。

    “我现在已经到了他的那种修为境界,并且我的气血没有亏损,也不像他已经垂垂老矣,他拿什么打死我?”花凝雪摇了摇头,说。

    长生沉默了许久,道:“师父大限将至,我们做徒弟的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免遭生死大劫。”

    “哈哈哈哈……”花凝雪仰天大笑,乐不可支地说:“师弟啊师弟,你还是那么的单纯,单纯的就和一个傻孩子一样。为了修行,我连自己最钟的人都毫不留的杀了,为了长生,又岂会在乎一个师父的命?”

    看着得意大笑着的师姐,长生满眼满心的都是无法理解,震惊道:“你果真杀了……”

    “我犯得着骗你?”花凝雪收敛起笑容,平静的脸颊反而变得更加恐怖:“我以最残忍的手段将他分尸,尸体喂给了秃鹫,痛苦难过了很久很久,最终大彻大悟,成功破境。这……或许就是我的劫吧。”

    长生突然间有些不寒而栗:“师姐,你修行是为了什么,想要长生不死,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何必与你解释那么多?”花凝雪冷笑说:“长生,既然被我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你就没得选。我要你答应我,取得卷后,必须勾去我的名字。当然,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站在你边,帮助你对付黄泉中的那些人,或者是……师父。”

    长生无言,只是突然间很难过。

    所有人都在bi)他,所有人都在要求他要如何如何,可是又有谁,在意过他的感受,问过他的想法?

    这世间就像是一方火炉,那些强加在他上的意志,就是一团团火焰,烧的他痛不生,令他受尽煎熬……

    冥界。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一年一度的断,郡主在这一拉着三七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化上最好看的妆,在院子中载歌载舞,放声高歌,欢快的和一个智障似的。

    三七有些不能理解,看着她疯魔般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强行按住了她说:“阿香,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郡主失笑道:“节嘛,当然要有一点节的气氛。”

    “可是今天是断……”

    “断好啊!斩断相思泪,不念过往,此为断。这么有意思的节,难道不该庆祝?”郡主大笑着说。

    三七挠了挠头,无言以对。

    “她又在发什么疯?”大堂内,赵吏正在和苏瑾下棋,抬目瞥了一眼院落中,疑惑问道。

    苏瑾幽幽说道:“她没疯,只是而不得而已。”

    “我是真对她没感觉……”

    “我没说你。”

    赵吏闻言一怔,这就十分尴尬了。

    “你看起来知道很多东西?”良久后,赵吏问道。

    “算是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郡主因为谁在伤心,又为何非要嫁给我?”

    苏瑾沉默了片刻,说:“事关她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你那人是谁。不过至于为何非要嫁给你……你还记得她曾经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若你肯娶我,我便为你戒了这酒。”

    赵吏道:“我记得。”

    “若你肯娶她,那么她戒的不是酒,或者说,不仅仅是酒,而是曾经和过往啊!自此之后,斩断对那人的思念,专心跟着你,相夫教子。”苏瑾道。

    “斩得断吗?”赵吏摇头说。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做。”苏瑾瞥了他一眼,说:“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般配的。”

    “般配个,我还觉得你和三七很般配呢,你怎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赵吏翻了翻白眼道。

    苏瑾说:“我是不想耽误她,让她最终一个人孤苦一生。”

    “你就是怂。”赵吏嗤笑道:“就算你把她们娘俩……”

    “闭嘴。”苏瑾瞪了他一眼,好悬没让他将那乱七八糟的话说出口。

    “赵吏,我最后一遍问你,你果真不愿娶我?”院子中,郡主干了三坛子老酒,冲着大堂喊道。

    “不愿!”赵吏果断干脆地说。

    “好。”

    “砰!”

    郡主又饮了一坛子酒,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猛地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放声高歌:“故国江东,一杯尘土,千年魂魄无归路。故人消逝,追忆成空,幼时甜蜜成伤痛。国破了,家亡了,人没了,我还在,相思赋予谁?谁可赋相思?”

    三七听着这诗不像诗,词不像词,连最基本的平仄押韵对仗都一塌糊涂的句子,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莫名地有些悲凉,轻声唤道:“阿香……”

    郡主没有看他,反而是对大堂喊道:“赵吏,你会后悔的!”

    赵吏苦笑,静默无言。

    “苏瑾,你也会后悔的!”郡主醉倒在了三七怀里,扶着她的肩膀,闻着她怀抱中好闻的香气,再度喊道。

    苏瑾执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又将其放回了棋篓里。

    “两个怂包,胆小鬼!三七,后我们两个一起过吧,我做相公,你做妻子,不和他们俩联系。”郡主醉醺醺地说道。

    三七哭笑不得,抱着她的躯,努力将她拖向自己的房里……

    待到郡主再度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一个个明亮的孔明灯点缀了漆黑如墨的苍穹。

    “哪里来的这么多灯?”揉着发痛的脑袋走出房间,来到院落,郡主向正蹲在地上制作孔明灯的几人问道。

    “有的是从军营中飘出来的,有的是从冥府深处飘出来的,只可惜这些孔明灯飘不出黄泉,否则的话,未必不能被那所思念的人看到。”三七头也不回地说道。

    郡主低头望了望他们几人制作的孔明灯,但只见三七的灯上写着苏瑾二字,苏瑾的灯上写着未来二字,王小鹿灯上写着女人,赵大牛灯上写着半个铜字,还被污去了,后边又追加了翠花二字,当她看到赵吏的孔明灯后,躯猛地一晃,险些没有摔倒过去,这傻bi),写的居然是青楼……

    他的脑子是有坑吗???

    “阿香,你要制作孔明灯吗?”三七专心做好了自己的灯,这才转目问道。

    “待会做,不着急。”郡主摆了摆手,指着赵吏道:“赵吏,你就这么偏青楼吗?”

    “不要用你的龌龊思想去度量我纯洁的心灵,青楼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赵吏道。

    郡主冷笑:“那你告诉我……青楼好在哪里?”

    “里面的人比你漂亮,作诗作的也比你好。”赵吏耿直地说道。

    “我刀呢,不对,我狼牙棒呢?我要打死这混账玩意!”郡主气的双眼冒火,腾腾地寻来狼牙棒,追着赵吏就打,院子中顿时间宛若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在这俩人闹腾的时候,其余人已经把灯都放起来了。三七偷偷瞄了苏瑾一眼,趁着天黑,暗中去拉他的手,感觉他挣脱了两下,没能挣脱开,便放弃了挣扎,于是内心十分窃喜,嘴角微微上扬。

    “大牛。”

    “小鹿。”

    “大牛。”

    “小鹿。”

    旁边,王小鹿和赵大牛俩神经病又开始了腐满满的对话,狠狠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也不知在哭啥,感觉是应景的。

    “呵呵……”齐殃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痛饮一番,轻轻笑了笑,眼眶却红了。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制作孔明灯的人。

    “砰!”那厢,郡主追杀赵吏累了,把狼牙棒顺手插在地上,冷哼一声,开始蹲在地上制作孔明灯,最终拿着毛笔犹豫了一会,到底是写下了伯言二字。

    “尚香郡主写的为何不是刘备啊!”赵大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的问道。

    “闭嘴,蠢货。”王小鹿踹了他一脚,骂道。

    赵大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听小鹿的肯定没错,于是就真紧紧闭上了嘴巴。

    “她都自己写出来了,你能告诉我,伯言是谁了吧?”赵吏悄悄放飞了自己的孔明灯,走到苏瑾边,轻声问道。

    “在她活着的时候,江东有陆姓大族,族中有一年轻才俊,叫做陆议,小字伯言。”苏瑾说道。

    “他们在一起了吗?”赵吏对人间的历史不太了解,好奇地问道。

    “在没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你又不喜欢郡主,只喜欢青楼。”苏瑾道。

    赵吏:“……”

    郡主放飞了带有伯言二字的孔明灯,吸了吸鼻子,笑了,眼眶在黑暗中却悄悄流出两道泪痕,扭头冲着齐殃喊:“老齐,我没酒了,你匀给我一点。”

    “你才刚刚醒酒。”齐殃无奈地说。

    “但愿长醉不愿醒,后一句是什么来着,忘了。听说是人间一个叫做李白的诗人写的,写的真好,简直是为我量定制的一般,将来有机会上去把他给抓下来,专门为我写诗歌颂。”郡主大笑着说道。

    齐殃无语了,旋即将脚边的一坛酒抛向对方。

    “苏大夫,我喜欢你。”三七将头轻轻靠在了苏瑾肩上,闻着他上的味道,神安宁,无比安心。

    苏瑾张了张嘴,在这个时刻,终究是没能说出太狠的话,煞了风景……

    这一。

    这一夜。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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