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中浮木
两日后，隐藏在全真教内的幕后黑手依旧没有显露出蛛丝马迹，郭靖却在这里待不住了，私底下将杨过托付给了丘处机，提前言明了这孩子的身份，以及自己的为难。
杨过已故亲父杨康和黄蓉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早已是江湖共识，何况丘处机和杨康也有着一段过往因果，实在难以拒绝这个请求。
本来若是尹志平没有退出全真教，他倒是可以将其托付给尹志平，但是现在只能无奈把他托付给了隐隐成为三代首徒的赵志敬。
郭靖在万寿宫内亲眼见证了杨过跪拜赵志敬为师，送上茶水，这才安心的离开了全真教。
可他并不清楚的是，向来疯惯了野惯了，一身市井气息的杨过和死板教条，心胸狭隘的赵志敬天生性格犯冲，打头里第一眼开始，就互生厌恶之情。
赵志敬不喜欢杨过的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更讨厌这孩子眼中无视尊卑，没大没小的目光。因此心里根本就没有传授对方武功的想法，所谓修行，也不过是读读道家经典，写写锦绣文章。
出身市井，饱受欺凌的杨过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功的重要性，对于这种现状亦是愈发不满，双方间的矛盾终于在一个午后彻底爆发了，而起因只是因为赵志敬无意间听到了杨过嘴里嘟囔的一句话。
“你刚刚说什么？现在再给我说一遍！”赵志敬手中拿着一根藤条，冷冷注视着面前这个半大孩子。
杨过心里委屈。他从小就生活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黑暗之中，郭靖的突然出现，好似为这黑暗世界打开了一扇光明的大门，可黄蓉和郭芙却一人一边，将这扇门重新给关上了。没有人疼他，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真正发自内心的关怀他。他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为何偏偏要承受这么多苦难？
想着想着，不仅悲从心来，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啪！”
赵志敬心里本就窝着火，见他居然露出了一副委屈模样，心头更是大恨，扬起一藤条就抽在了杨过的脸上，打出了一道令人心惊的血痕：“说我是脓包，是绣花枕头，你委屈什么？”
杨过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被他这么一打哭的更大声了：“我就是委屈，我凭什么要被你教训？我不学武功了，现在就退出师门下山。”
“我让你不学武功，我让你退出师门，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畜生！”赵志敬厉声喊着，手中藤条不断抽打向杨过的头脸。
“够了赵道长。”一直关注着这对师徒的苏瑾终于忍不住现身而出，一把抓住了赵志敬的藤条。
“尹志平，我打自己的弟子干你何事？用得着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赵志敬狠狠抽了一下手中的藤条，一时间竟是没能从苏瑾手中抽出。
“我看不惯，自然是要管的，你让我不舒服，那么我就让你也不舒服？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现在就随我去见掌教，让他通知所有同门，一起看一看全真教未来的掌教候选人究竟是一个什么玩意。”苏瑾夺过了他手中的藤条，轻笑说道。
杨过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苏瑾。
这位大哥哥现在做的事情，说出的话，是他在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啊。不过真的是痛快，就算是挨了这一身打，换来有人教训一下赵志敬也值了。
此时的苏瑾还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收割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崇敬！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你们两个混账才是一对天生的师徒！”赵志敬不断做着深呼吸，目光如刀，狠很剜了杨过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在他心里，权当这小畜生已经死了，别想再让他教授对方丝毫东西。
“大哥哥，谢谢你。”当赵志敬走后，杨过只感觉阵阵疼痛不断撕咬着自己的身躯，声音颤抖地说道。
“以后遇到赵志敬躲着走就是，他若是再专门找你麻烦，你就去向掌教告状，掌教一定会收拾他的。”苏瑾有些可怜地望着这小家伙，无论是在原著中，还是在现实里，这小家伙都堪称一个大悲剧，和鹿鼎记里面的韦小宝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同在一个屋檐下，躲又能躲到哪里去？”杨过说着，突然间心中一动：“大哥哥，要不我拜你为师吧？我感觉你要比赵志敬那个老杂毛厉害多了。”
苏瑾摇头说：“郭大侠将你托付到了全真教，而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全真教的人了，如何还能收你为徒？”
杨过眼中亮晶晶的光芒消失了，整个人顿时间颓然了起来。
“这样吧，我虽然不能做你师父，但却能传授给你一些武功。未来半个月内，我会精心教你，至于能学到什么程度，就全你自己的造化了。”
杨过一怔，傻傻地望着苏瑾，鼻头突然间一酸，竟是生生落下泪来，蹲在地上抱着苏瑾的裤腿嚎啕大哭。
苏瑾微微有些愕然，迟疑了片刻，将手轻轻放在了对方的脑袋上面：“好了，好了，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良久之后，在苏瑾的不断宽慰下，杨过才堪堪止住了眼泪，老老实实的跟在苏瑾身后，去斋堂好好吃了一顿晚饭。
“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功？”月上枝头时，刚刚走出斋堂的杨过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看你这样子今晚只怕是也别想睡着觉了。”苏瑾道：“我先传你一套内功口诀，你自己好好琢磨，有什么琢磨不透的就过来问我。对了，今晚不许太熬夜，因为明天还要教你练剑。”
“大哥哥，你对我太好了……”杨过心中感动道：“郭伯伯都没有像你这样。”
“傻孩子，你郭伯伯不是不想对你好，他只是太老实，被太多东西束缚了内心的想法。”苏瑾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
杨过摇了摇头，说：“从我的角度上来说，怎么会管他有多少无可奈何，唯一能够看到的是他为我做了些什么。”
说着，他见苏瑾脸上没有浮现出认同神色，顿时有些心中惴惴：“大哥哥，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回去吧，明天一早去我那里找我。”苏瑾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说道。
杨过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在全真教这个大水潭里面，苏瑾就像是他抓住的一块浮木，带给他了无限希望和希冀，因此他不想让苏瑾对他产生任何不好的印象！
送走了杨过，苏瑾抬目望着半空中的姣姣明月，轻声喃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不再去找小龙女聊聊？”月上枝头，相约佳人，坐在古墓前，石桌边的苏瑾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龙女，脸上忍不住挂起了一抹衷心笑容。
“你在笑什么？”小龙女疑惑问道。
“因为想起了你啊！”
“我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小龙女皱了皱眉。
苏瑾顿了一下，突然间明白单纯的小龙女是听不懂这些土味情话的，于是就直白地说：“人一旦想起美好的事物就会感觉很开心啊，不是说你哪里好笑，而是说你有多么美好。”
小龙女脸皮薄，被这直白的话羞的不行，面无表情地指着密林外说：“你出去！”
“咦，你脸红了！”苏瑾惊讶说道。
“呀！”小龙女脸红到不行，无意间的一掌拍裂了面前厚厚的石桌。
苏瑾看了看那石桌上面的裂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来飞也似的跑了：“打扰了，打扰了，龙姑娘，我明晚再来寻你说话。”
“你不要再来了。”小龙女高声喊道，只不过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古墓中，孙婆婆望着原本清冷如冰的小龙女脸上露出的气咻咻表情，渐渐地笑了。
如此，真好。
翌日一早，天刚蒙亮，早已等候多时的杨过犹如利箭一般窜出了自己的屋子，无视了所有怪异目光，小跑着来到了苏瑾门前，也不敢呼唤，就这么心脏砰砰跳动的等待着。
“别这么紧张。”苏瑾拿着两把剑，走出了房门：“筑基功看的如何了？”
提起这个，杨过兴奋的脸色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哥哥，我还是找不到气感。”
“别急，慢慢来，除了一些邪功之外，任何武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苏瑾将左手中的长剑递送到他面前：“这柄百炼铁剑就送给你了，接下来我们开始练剑。”
“多谢大哥哥！”杨过宝贝似的将百炼铁剑接在手中，猛地拔了出来，兴奋地在空中挥舞着。
苏瑾等他的那股兴奋劲稍微平静了一些后，缓缓说道：“你是全真教弟子，所以我传授你全真剑法也不算违规，杨过，你记住了，全真剑法一共有七剑，第一剑，张帆举棹，柔橹不施，小楫轻舟，苕溪垂纶，扁舟一叶，大江似练，沧波万顷。第二剑，春意阑珊西风残照，细斟北斗，塞下秋风，斜风细雨，雨疏风骤，夜雨萧萧……”
正说着，苏瑾的身动了，手中长剑破鞘而出，如同渔夫扬起木浆，大海荡起波澜，西风奏起凯歌，天空降落暴雨，银光闪闪，剑影如幕，看花了杨过双眼。
许久之后，雷霆收震怒，大海浪波平，杨过眼前猛地一花，那长剑不知何时已经被收入了剑鞘之中。
“好厉害的剑术！”
“自然厉害。”苏瑾道：“当年华山论剑，重阳祖师就是靠着这套剑术力压其余四绝，问鼎天下第一高手。只可惜纵然招式再好，无人能够体会到剑术中的精髓所在，也就很难再现这天下第一剑的风采了。”
杨过脸上布满了向往之色：“大哥哥，将来我也要做天下第一高手。”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再看不起我了。”
苏瑾怔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练功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时光飞逝，如白马过隙，转眼间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一日，苏瑾正在教导杨过练功，阵阵响亮的钟声突然自万寿宫方向传了过来。
两人先后收了长剑，运气提身，汇合一名名全真弟子，疾速赶至宫门之前。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孙不二长老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丘处机站在宫殿石阶上面，俯视着一众弟子道。
终于要结束了吗？苏瑾精神一振，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座重阳宫实在是无趣的狠，若非白天可以教教杨过，晚上睡觉前可以去找小龙女聊聊天，只怕是他连一日都待不下去。
“这是我从马举才房间地底下挖出来的一封书信。”孙不二举起了手中的一张浅白色信纸，淡淡说道：“上面记满了威胁马举才的话，以及陷害志平师侄和我的全部计划！大家相互传阅着看看，这是谁的字迹。”
人群中，赵志敬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
尽管他从来都没有写过什么书信，但是他很清楚这些老一辈阴谋家的套路，没有证据不要紧，他们能够创造出无数有利于他们的证据！
“这字迹，好像是志敬师兄的。”当书信传递到某一位弟子手中时，他无意间呢喃出的一句话却好似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中。
“这不可能！”赵志敬再也按捺不住了，拨开人群将那封信抢在了手里，搭眼一看便厉声叫道：“这是有人模仿我笔迹写的，我根本就没有写过这封信，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孙不二冷冷一笑，转目望向马举才：“你还在等待什么？帮助全真教找出真正的老鼠屎，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是赵志敬让我这么干的。”令人惊愕地是，马举才竟然真的给出了确定答复。
“荒唐，实在是荒唐。”赵志敬突然伸手戟指孙不二：“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完全不知情。这封信，是她为了让我替她顶罪故意炮制出来的证据，马举才定然也是受到了她的威胁，才又一次改口的。”
“那个……能不能让我说句话！”眼看着他们之间的战火要进一步升级，苏瑾突然出列说道。
“平儿，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丘处机道。
苏瑾对着他点了点头，开口说：“别争论了，现在结论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反正不管是赵志敬害我也好，孙师叔害我也罢，凶手就在他们两个之间不对吗？若赵志敬是真凶，那么王处一王师叔在这里，我能将赵志敬如何？若是孙不二师叔害我，那么有马钰师伯在，我又能将这位师叔如何？”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所以，我实在是没耐心再陪你们玩了。”苏瑾说着，对丘处机磕了一个头：“师父，弟子去也。”
孙不二面色青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丘处机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志平吾徒，你我虽为师徒，但情同父子，此去江湖路远，望你一路小心，归来时仍是赤子！”丘处机沉声说道。
苏瑾心神一颤，额头砰砰磕在了地上，轻声回道：“师父，珍重！”
叩满了十个响头，苏瑾站起身来，义无反顾地走向外面的世界。
“大哥哥，我随你一起走。”杨过大声唤道。
“小畜生，你闭嘴！”赵志敬愤怒地骂道，一双布满了怒火的眸子直欲择人而噬。
“杨过，记住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在重阳宫内好好习武生活，日后我们肯定还会有再见的那一日。”苏瑾背对着他们，抬手挥了挥，随性洒脱，逍遥自在，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却靡羁处处通。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云。终南山内，密林深处，活死人墓。
秀美绝伦的白衣女子盘膝坐于寒冰床上，闭眸运功，丝丝缕缕的寒气自冰床内飞出，环绕在她身边，将其衬托的宛若仙神。
“龙姑娘，龙姑娘，我回来了。”某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令小姑娘的眼睑微动。
“尹公子，我家姑娘正在闭关练功，你下次再来吧。”孙婆婆拄着拐杖走出了密林，笑吟吟说道。
“没关系。”苏瑾摆了摆手，说：“我在全真教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加入古墓派的，所以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婆婆，你带他进来吧。”不知为何，就连寒冰床的寒气都镇不住小龙女有些躁乱的情绪，站起身走出了石室。
“跟我来吧。”孙婆婆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转身说道。
苏瑾感觉对方的笑容有些古怪，不过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提气轻身，转眼间就来到了活死人墓前。
“姑娘，尹公子就交给你了，我去山下买点菜回来。”孙婆婆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对小龙女开口说道。
小龙女这才注意到，自从苏瑾开始天天来古墓找自己之后，孙婆婆脸上的笑容是一天比一天多了，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了，人也一天比一天显得自在欢快。
“孙婆婆看起来很喜欢你。”望着她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小龙女淡淡说道。
“你知道她为什么很喜欢我吗？”
“为什么？”
“因为她更加在乎你。”苏瑾说：“听说过爱屋及乌这个成语吗？我能逗你开心，所以她喜欢我。反之若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她老人家估计就会拔剑相向了。”
小龙女对此不置可否，转而说道：“走吧，我带你进古墓里面转转，然后给祖师婆婆磕三个头，这就算是拜入我古墓派了。”
苏瑾笑着颔首，跟随在她身后，推开了一道厚重石门，走过弯弯曲曲，东绕西回的地底走廊，来到了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墙壁上噗噗作响的油灯照亮了这座大殿，只见五具霜白色的石棺横列在其中。
“这是我们古墓派的前辈石棺，将来你我死了，也会睡在这里。”小龙女说着，带着苏瑾越过正堂，来到后堂之中。
正如书中所言，这后堂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壁上面挂着古墓派祖师和小龙女已故亡师的画像，在这两张画像的一侧，还有一张不见面貌的道人画像。
“你既入我古墓派，就需要遵守古墓派的规矩，先向祖师婆婆和我师父磕三个响头吧，然后对着那道士吐一口唾沫。”小龙女说道。
“磕头可以，但是吐唾沫就算了吧。”苏瑾望着那道人的画像道：“我知道这是王重阳祖师的画像，全真教内虽有鬼魅魍魉，但其掌教待我不薄，他们未曾负我，我行事自当也要有些底线。”
小龙女蹙了蹙眉，不过却没有强求，只是让他磕头了事。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师弟了。我也不希冀于你能帮我光明正大的击败全真教，只要你不作奸犯科，像李莫愁那样折了古墓派的颜面即可。”当他站起身后，小龙女沉声说道。
苏瑾笑着拱手道：“自当如此。从今天开始，过去的那个尹志平已经死了，师姐日后就唤我为苏瑾吧。”
小龙女呆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因为尹志平是全真教的，而苏瑾，是古墓派的。”
小龙女哑然失笑，摆手说：“也罢，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也不管你为何连姓氏都一块改了，就称呼你为苏师弟吧。”
“多谢师姐。”苏瑾微笑拜道。
小龙女正式还礼，带着他来到了一间书阁之内：“这里是王重阳当年学习兵书武功的地方，你先坐下，我问你一些事情。”
苏瑾从善如流，随意找了张椅子落座：“师姐请说。”
“你练的是什么功？”
“纯阳功，全真剑法。”
“这一内一外两大武功尽皆为江湖一品，你又何必再去寻找什么机缘？”小龙疑惑问道，显然是记住了苏瑾当初说过的话。
“太慢了。”苏瑾摇头说：“当初重阳祖师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创造出了这一内一外两大武功，我们后辈若是想要达到他的那种程度，少说也得苦修至少二十年以上。二十年时光，沧海桑田，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小龙女想了想，站起身道：“你随我来。”
“去哪啊？”苏瑾一头雾水地问道。
小龙女并未回答，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一个陈设同样简单的房间中，指着一张铺着席子的大床道：“上去。”
苏瑾心头一荡：“孙婆婆很快就回来了，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吧？”小龙女茫然问道。
苏瑾猛地反应了过来，轻咳说道：“这里看起来像是你的房间，我的意思是，若是她回来看到我在你的床上，恐怕影响不好。”
“没事，以后你就住在这张床上即可。”小龙女道：“此为寒冰床，乃是祖师婆婆花了七年时间，在极北苦寒之地挖出来的寒玉至宝，在这上面修炼内功，一年能够相当于十年，你刚刚说需要二十年时光才能练成纯阳功，在这张床上仅需两年光景。”
“我在这床上练功，那你呢？”苏瑾心头有些烫热，笑呵呵地道：“和我一起吗？”
“我的内功已经晋升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这寒冰床对我的作用已经不大，以后就不需要了。”小龙女摇头说。
苏瑾摇了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小龙女疑惑问道。
“若是有师姐陪着我一起，想必进境能够再快一些。”苏瑾笑着说道：“毕竟只要我看着师姐，心跳就会加速，血液就会加速，这真气自然也会加速。”
“再这么口无遮拦的，我就将你丢出去。”小龙女脸颊有些烫热泛红，好在在这火焰的照射下并不明显，却显得更加精致，美丽到令人心神摇曳。
苏瑾一时间竟是呆住了，轻声呢喃说道：“师姐，我没骗你，我的心真的动了……”
“少胡说八道，多努力练功。”小龙女脸上绷着高冷表情，迅速转身说道：“孙婆婆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我去看看她怎么还没有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听到了吗？”
“是，我知道了。”看着那翩若蛟龙的白衣身影逃也似的消失在自己面前，苏瑾微微一笑，盘膝坐到了寒冰床上，丝丝缕缕的寒气顿时将他整个人彻底包裹。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隐约间闻嗅到了一股女子的清香，在这寒冰床的附近飘荡。
晚上的时候，孙婆婆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三个人如同一家人一般坐在古墓外的石桌上，就着月光慢慢吃着。
“你们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的吗？”苏瑾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在盘子上扫荡着，疑惑望向面前的一老一少。
“食不语，寝不言，不应该如此吗？”小龙女问道。
从小到大，哪怕祖师婆婆和她师父还在时，她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说话的习惯。
“吃饭应该是最团圆的时刻，大家都闷头吃饭有什么意思？”苏瑾扒拉了两口饭菜，站起身道：“你们两个消停的吃，我给你们说一段书吧。”
孙婆婆和小龙女都有些发怔，显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苏瑾清了清嗓子，比划着手势说道。
两个从来都没有听过说书的女人此时被苏瑾唬的一愣一愣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苏瑾说的是口干舌燥，连灌了两壶清酒，摆手开口：“今天就先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再说一段儿吧，最起码把大闹天宫这一段说完好不好？”小龙女眼巴巴地问道。
“不好。”苏瑾摇头说道：“这都到中半夜了，再说一段就到后半夜了，还睡不睡觉了？快点收拾一下餐具，准备睡觉。”
眼看着苏瑾竟然上了手，孙婆婆连忙说道：“公子，你放在这里就好，我来收拾。”
“三个人一起收拾好歹会更快一些。”苏瑾随意地说道。
从来没有人让小龙女做过这种事情，所以她这还是第一次收拾餐具，没有什么可抵触的，只是颇为新奇。
孙婆婆手中忙活着，目光却在苏瑾和小龙女身上不断游荡着，苍老的嘴角抿起了一抹笑意。
“师姐啊！”收拾完毕，返回房间时，苏瑾突然唤道。
“怎么了？”
“你晚上能不能和我一个房间？”
“为什么？”
“我怕黑。”
小龙女：“？？？”
“我真的怕黑。”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古怪，苏瑾一脸真诚严肃地说道。
小龙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怕黑就点着灯，我又不能驱邪。”
苏瑾：“……”
春去秋来，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四个月。
西游记的故事早就已经说完了，改编版的水浒传也大致上说了一遍，现在晚饭的时候苏瑾讲的是诛仙，那惊心动魄的仙道厮杀，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听的两人是欲罢不能。哪怕，因为记忆不全的原因，诛仙几乎被他改编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你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了。”这一日，清晨，小龙女和苏瑾一起散步在密林中。
“居然连这个都能发现，关切入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苏瑾笑着说道。
小龙女维持着高冷的表情。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对他的不着调已经有了比较强大的免疫力。
甚至渐渐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被他调戏的时候只要自己不说话就好了，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点到为止，没有一次让自己觉得负担和难堪。
“我是有些心事。”停顿了片刻，苏瑾缓缓说道：“我体内的真气虽然时刻都在增长着，但是我对纯阳功的理解已经到了某种瓶颈，这种瓶颈限制了我晋升为一流高手。”
小龙女沉吟了许久，心中有一个想法蠢蠢欲动，不过到底是没能说出口：“不要着急，慢慢来，或许会在不久远的某个瞬间你突然顿悟了也说不定。”
苏瑾重重颔首，笑着说道：“谢谢师姐。”
“婆婆，你睡了吗？”散步回来之后，小龙女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安眠，走出房间来到了孙婆婆门口。
孙婆婆打开房门，将她给请了进去，疑惑问道：“怎么了姑娘？”
“婆婆，我在考虑一件事情，却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
“嫁给苏瑾？”
“嗯……嗯？？？”小龙女刚要点头，突然间感觉貌似有些不对。
“看来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孙婆婆慈祥地笑着，轻轻说道：“有什么话直接给老身说吧，在你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或许就能够确定答案。”
“苏瑾的纯阳功练到了瓶颈，我在犹豫要不要将玉女心经传授给他。”小龙女说道。
孙婆婆清楚，从祖师婆婆开始，一直到小龙女这辈，玉女心经向来都是只有掌门才能够继承的武功，因此当小龙女的师父将这套武功传授给她后，李莫愁才始终对其耿耿于怀。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现在是古墓派的掌门，有权利做出任何决定。若是你想要传给苏瑾，那么就直接传授给他吧。”孙婆婆说道。
小龙女想了想，说道：“好，那我明日找他说。”
翌日一早，三人刚刚吃完早饭，小龙女就领着苏瑾来到了古墓的一座石室中，只见这石室后窄前宽，西圆东角，屋顶上面刻满了无数小人图像，以及一句句的详细口诀。
“这是？”苏瑾所有所思地问道。
“这是祖师婆婆练功的地方，刻在屋顶上面的那些就是祖师婆婆的本命武功，玉女心经。”小龙女道：“这套功法的神奇之处在于，必须要两人同练，互为臂助。当年祖师婆婆是同我师父一起练的，后来是我和师父一起练，当师父死后，我也就没有练过这套功法了，武功始终停留在现在这种程度。”
苏瑾转目望向她明眸皓齿的脸颊：“你将我带过来的意思是，日后我们可以一起修炼这套功法？”“是，你愿意和我一起练功吗？”小龙女颔首说道。
苏瑾爽朗笑道：“求之不得，岂会拒绝？”
小龙女总感觉他有些话中带话，只可惜单纯的灵魂很难理解这其中隐藏的意思，只得将话题再度放在修行上面：“接下来你先修炼古墓派的武功，当你精通古墓和全真两派的武功时，我们再一起合练玉女心经。”
苏瑾默默点头，目光全神贯注的望向屋顶壁画。
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纯阳功打的底蕴更是深厚，再加上小龙女时刻陪伴在他身边，没出三月，无论是拳法掌法，兵刃暗器都练到了小成境界，功力更是日益深厚。
这一日，苏瑾主动找到了小龙女，认真说道：“师姐，古墓全真两派的武功我都练到了小成，是时候合练玉女心经了吧？”
“可以了。”小龙女带着他重新回到了祖师婆婆的练功房内，指着屋顶的壁画道：“玉女心经讲究内外兼修，为了防止功法泄露，祖师婆婆仅仅将外功招式刻在了这上面，所有内功口诀尽皆为口口相传！今后我们就先修炼外功吧。”
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两年之久，苏瑾和小龙女之间的默契仅次于心意相通，外功招式仅仅用了十日时间，就已功成圆满，只是小龙女脸上却不见任何开心神色。
“师姐你有什么心事吗？”苏瑾从来都不喜欢藏着掖着什么，发现了问题就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来，修炼玉女心经时浑身热气会升腾，若是穿着衣物的话，热气散不出去，小则重病，大则丧命。你我男女有别，除非是结为夫妻，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如此修行。”小龙女道。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苏瑾突然问道。
小龙女的脸庞唰的一下红透了，一声不吭的慌乱逃走，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彼此间相处的越久，她就愈发没有办法如同当年那般，轻易说出我嫁给你这种话了。
从这一日开始，小龙女有意无意的都会躲着苏瑾，原本亲密暧昧的氛围反而变得更加疏远平常了起来，令苏瑾心里一片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前推三千年，后推三千年，女人的心思永远是那么变幻莫测，令人难以理解，难以琢磨。
“杨过，你给我滚出来！”是夜，月明星稀，虫鸣阵阵，一道响亮的呼唤声突然自密林外传了进来，响彻整座古墓。
“臭道士，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到这里来鬼嚎什么？”孙婆婆拄着拐杖走出古墓，来到密林最前端。
“老家伙将嘴巴放干净一点。”赵志敬冷冷说道。
“快滚，这里不欢迎你。”孙婆婆恼怒说道。
赵志敬抽出了手中长剑，一步步逼近向孙婆婆：“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就告诉你，口无遮拦的下场。”
“嗡……嗡……嗡……”话音甫毕，阵阵尖锐的蜂鸣声突然响起，一片恐怖至极的黑压压毒蜂在人为操控下，极速扑杀向赵志敬的身躯。
赵志敬脸色猛地一变，瞬间怂了，转身化作一道残影离去。
“出来吧，孩子。”孙婆婆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杨过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对着孙婆婆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婆婆的救命之恩，杨过日后定当报答。”
“不妨事，不妨事。”孙婆婆摆了摆手，说：“那恶道士走了，你也赶紧离开吧，我古墓派向来禁止外人进入。”
杨过脸色微微一变，拉着孙婆婆的衣袖祈求道：“好婆婆，你就收留我这一晚上吧，今天我若是离开了这林子，只怕生死难料。”
“赵志敬怎么又找你麻烦了？”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密林深处响起，令杨过身躯蓦然一颤。
“大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目光惊喜地望着那名身穿雪白色长衫，丰神俊朗，身躯挺拔的人影，杨过失声喊道。
“我如今就是古墓派中人，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苏瑾失笑说道。
看到这曾经对自己最好的人，杨过鼻头一酸，小跑着砰的一声跪倒在苏瑾面前，抱住他的双腿嚎啕大哭。
这孩子近两年来是受了多少委屈啊！苏瑾摇了摇头，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句，伸手轻拍着他的小脑袋：“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能三天两头的哭泣呢？”
“大哥哥，你就收下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回全真教了。那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因为赵志敬那老杂毛的原因，甚至所有人都漠视我，排挤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求求你，就收我为徒吧。”杨过哭声连天的说道。
“这……”
“我已经对那老杂毛说过了，退出全真教，现在已经不再是全真派弟子了，所以大哥哥不用再有任何顾忌。”杨过连忙道。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收不收下你，还需要我们掌门说了算。”苏瑾道。
“咱们掌门现在身在何处？我亲自过去求他！纵然是将地磕穿，把头磕烂，我也想要继续拜大哥哥为师。”
“既然他的态度那么坚决，苏师弟就收下他吧。”伴随着一道轻柔的声音，一名白衣女子踏着月光而来。
杨过举目望去，只见此人穿着一袭白色流仙裙，身躯好似凝聚着冷月光芒，乌黑的长发自由垂至到腰间，增添了几分仙气。一张脸庞更是肌肤赛雪，俊美超凡，宛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这是仙女吗？”杨过喃喃说道。
“你要拜苏师弟为师，那么就应该称呼我为掌教师伯。”小龙女冷淡说道。
杨过平常看起来是混不吝脾性，但却有一身傲骨，性格更加敏感，此时见小龙女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些疏远，就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好看了，平平淡淡地说道：“拜见掌教师伯！”
小龙女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古墓。杨过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扭头向苏瑾道：“大哥哥，这位掌教师伯好奇怪啊，冷的像是一块冰，刚刚她看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骨头里面都在冒着凉气！”
“别乱说，这只是她对于陌生人的一种保护色而已，时间长了，混的熟了就好了。”苏瑾伸手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和你掌教师伯一样，我对弟子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够恪守本心，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即可。”
提起这个，杨过脸色瞬间庄重了起来，不顾苏瑾的拉扯强行跪在地上，一连给他磕了十八个响头：“承蒙恩师不弃，杨过在此立誓，日后必定听从师父调遣。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您让我吃肉，我绝不沾素！”
苏瑾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这熊孩子，哪怕是发誓都没个正行，和古板严肃的全真教确实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