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恍然若梦
“没走了啊？”她轻声问道，并看了看液体，还有不少液体。
李不言轻轻掀开被角，抬起宋惜的手看了看，大概是因为溢液的原因，导致留置针针头松动，稍微一动，液体就堵住了。
“嗯，有点漏液。”他调整着宋惜的手，当看到输液管有液体滴落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一会儿输完了我就把留置针取了，明天再重新扎，可以吗？”
“好。”介于睡觉和醒来之间的苏岑特别难受，感觉灵魂被拉扯一般，想要睡觉，但又被迫必须醒来。
李不言抬眼一看，看到被窝里小小的两团人，盖着被子的苏岑就露了一个头出来，因为被窝温度过高，肉肉的脸上红扑扑的，更像个小孩。
三十岁的李不言已经见过很多人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对谁好奇过，唯独跟前这个女孩，他第一次有了私心，想要去了解她的过往，以及……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刚好到交班的时间。龙英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她收拾好，换上防护服，正好迎上从42床病房出来的李不言。
“言哥，早。”龙英打趣到。
“是挺早的。”李不言将操作车退到配药室放着之后，出来和龙英做交接。交接完成之后，李不言却没有要换衣服离开的意思。而是准备往42床病房走去，龙英叫住他。
“下班了，言哥，不走吗？”
“还有个针没取。”
“哪床，我去就行了。”
“不用，你去巡房吧。”
龙英有些疑惑的看着李不言走进42床病房之后，再拿着记录本挨个病房巡视。但并没有放过这丝透露着不对劲的气息，脑海中也开始演绎着各种有可能的场景。
只是再多脑补也不是现实。
李不言轻轻打开房门，走进病房，查看了输液袋，不多了，但因为小孩血管细，所以输的极慢。他搬了凳子放在床边，然后坐下，静静等着输液袋里最后的液体进入孩子的血管。
朦胧中，苏岑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大概是昏沉沉的大脑还无法正式开展工作，所以误将这个男人的轮廓自动脑补成了宋林。
或者，只是大脑的自我欺骗罢了。
苏岑攥紧被子，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她咬紧牙关，不想要在深夜发出任何抽泣声。已经尽力克制情绪的她，还是没能扛过无助和孤独，往事一幕幕袭来，直击灵魂。她想问问宋林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来招惹她，为什么又将她丢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梦里。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敢伤心，不敢让徐女士和宋惜担心。但是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深夜决堤而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干脆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情绪，控制不住的颤抖。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李不言想要伸出手做些什么，但理智又将他拉回现实，他缩回手，就那样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如坐针毡的他下意识攥紧防护服，苏岑压抑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又钻进他的心里，很难受。
在那个寒冷的深夜，在42床床边，李不言许了个愿望，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愿望。
估计是哭过的原因，这天晚上苏岑睡得特别踏实，连护士什么时候来拔针的都不知道，一觉睡到早上。
仍然是被保洁阿姨准点打扫房间的声响吵醒。
醒来之后的苏岑第一件事就是想赶紧拿出电脑，将昨晚没写完的复盘搞定。但是眼角干涸的泪水拉扯着皮肤有些紧绷，她简单洗漱之后再打开电脑。宋惜还沉睡着，正好有时间。
徐女士去买早饭了，等到买完早饭回来，苏岑已经将稿子完成。通篇检查之后就发给了余年。
行政那边找工人将两台试用的加湿器拉了过来，但是不知道安装在哪里，龙英只好给李不言打电话。
李不言迷蒙中接起电话，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才应到：“说。”
“言哥，加湿器拉来了，安哪里啊？”
“42床。”
“还有一台呢？”
“随便。”稍微清醒一些的李不言又慎重想了想，遂后说道，“装在10床吧。”
“哦。”
挂了电话之后的龙英看向面前两个上白班的护士，一脸得意的说：“我说的没错吧，护士长对42床是有点不一样的。”
“这怎么不一样了，不是还给10床分了个加湿器嘛，那难道他对10床也不一样？”
“哎呀，你不懂，那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
姜魏莱推着操作车走过来：“我说，这么忙的时候，就别顾着八卦了。27床和56床都要拔针出院，赶紧的吧姐妹们。”
龙英将手机装回口袋里，也跟着忙碌起来。
急性咽峡炎大概是治疗周期比较长的口腔炎症了，已经第三天，宋惜依然还在发烧和退烧之间反复横跳，甚至有了更严重的迹象，整个牙龈都肿了，嘴唇也有些肿大。医生来查房之后倒是什么都没说，只说是正常现象，但是给苏岑和徐女士担心的不行。
入院的时候，苏爸和徐女士通完视频之后，到现在也没再发过消息，给苏爸发消息也不回复。气得徐女士连连骂他冷漠无情，一点都不关心孙女。
“他肯定是工地比较忙，而且可能那边网络不好。肯定不是故意不发消息的。”苏岑只得胡诌几句为苏爸开脱。
“你们俩一样，都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说着他呢，怎么又扯上我了。”苏岑一边给宋惜喂药，一边回道。
“我能不扯你吗，你说说你到底还要瞒我多久？”
“我又瞒你什么了？”
“昨天催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苏岑手一顿，迟早会来的，只是她以为会在她解决好了之后再来。
她吞咽着口水，将勺子放进杯子里，再把杯子放在床旁的不锈钢桌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瞒着我们，这个债就不是你的了吗？你现在婚都离了，这债务你打算怎么办？靠你自己？你自己什么能力不知道吗？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养孩子的，还债？你怎么想的你。”
让人红了眼眶的不是强硬的话语，而是那些她怎么努力都掩盖不了的惨烈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