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境(三)
登基大典礼成,周嚣是皇帝这件事情已经铁板上钉钉了。
白府,左相府
“小姐,小姐……”穿着粉色侍女服的若桃焦急地跑来。
慕玥姝正望着亭中花草出神。
闻言转过头看向她,“怎么跑得这样急?”
“小姐,你不知道,呼~皇上七日后选妃,宣你进宫,老爷正急的不行呢。”
“为何?”慕玥姝疑惑。
“小姐,老爷就你这一个女儿,他怎么舍得你离开呢?还是去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皇上阴晴不定,残暴不仁,要不是老爷在皇子们夺帝位时选择明哲保身,没有站队,现在恐怕也讨不到好。”
若桃是老爷亲自给小姐安排的,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小姐被养在深闺,天真善良,未经世事,夫人死得早,老爷从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自然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若桃叹口气。朝局动荡,老爷步步为艰,真不知道小姐这样是好还是坏。若真去了深宫,无人怜惜的娇花,终归是要枯萎凋零的。
“小姐你还是去看看吧,老爷正焦头烂额呢。”若桃下定了决心。
看样子老爷也解决不了,与其都这样难受,倒不如让父女见一面,好做安排。
做妃子?倒是个不错的进入皇宫的好办法。
慕玥姝心想,至于那皇帝,她有的是…………手段令他受制于她,纵然他城府极深,能想到这天真烂漫的躯壳里换了人吗?
这种了解的信息不等,就是她的机会!
她会先那人一步,拿到秘境之宝。
秘境重宝,当然是能者居之,她对自己有信心。
即使那人强得可怕,即使……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思绪翻飞间,慕玥姝已经到了,刚要踏进门,就听白老爷长叹一声。
“爹,怎么了?”慕玥姝敛好思绪,缓步走过去。
白老爷一看见女儿,眉头立刻舒展开了,可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又皱成一团。
这些年他一人将女儿拉扯大,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也就养成了她天真无邪,脾气骄纵可爱的性子。他以前认为这很好,他左相的女儿,合该被宠爱一生。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才不舍得她嫁出去呢,他之前还在烦恼让哪家公子入赘。
也从来没有让她进宫的打算。
可现在,七皇子携一身戾气强势归来,朝中大臣们人人自危,谁都知道他这皇位来得不正,可无人敢说敢提。
其实是有的,不过现在也许只是一具暴晒后变得干瘪的尸体;也许只是昏暗刑房里的一滩血水;也许只是野狗辘辘腹中的烂肉。
当知道的人都死了,或者无人再敢宣之于众,那就成为了秘密,成为了禁忌。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可爱天真的女儿怎样在那个人手上活下去,怎样在充斥着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的寂静深宫中活下去。
寂寂深宫院,得到了多少,又困住了多少?
晚上可有人听见那许许多多被埋葬生命的女子绝望的哭喊?
白老爷不懂后宫,但他懂人心。
他极不情愿送女儿入宫,但这种情况,不论怎样,用那哪种方式,他的玥儿,必得进宫。只是换哪种身份罢了。
倒不如用丞相威仪护住女儿不受委屈,可远在宫中,怎能事事都照看到,难,难,难。
“玥儿,你怕是要进宫了,做皇帝的妃子。玥儿你不要害怕,就算进了宫,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爹爹说,爹爹替你做主。记住,一切都有爹在。”
慕玥姝有些失神。
多久了,多久没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五年前还是三年前,为什么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明明她的人生还很长,却只能保留这零星的一点爱活着。
她忽的想起每年照例去净心寺,那个说她心中执念太深,劝她放下的主持,她笑着说,“这是命运。”
命运的馈赠,明码标价的礼物。
她怎么能忘,怎么敢忘。那些噩梦折磨着她。
那些飞溅的血液像漫漫长夜里的瞪得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浸透在用绝望嘶哑的苦喊之中,只能在每个夜晚来回反复地挣扎,然后窒息,最后灵魂才回到身体里去。
她该忘掉的,不然怎么活一辈子。
可她不想忘掉,不想忘掉她的族人,也不想忘掉他。
那是曾经的慕玥姝,她已经死了。可她还活着。行尸走肉般活着。
最终主持只是叹口气走了。
……
“玥儿,玥儿!”白老爷看女儿没有反应,不免有些着急,看这架势马上就要派人叫医师过来了。
“怎么了玥儿,不要担心,一切有爹爹呢!”
“没事,我没事的,爹,我明白。”慕玥姝敛去神色,乖巧道。
“我只是想娘亲了。”她低下头。
白老爷眼眶一红,想起了自己的发妻。曾经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生一世一双人,被传成一段佳话。
奈何风云也妒连理情,将两人天人永隔。白老爷没有续弦,就这样守着爱妻。
白老爷背过身去,微微抬头仰望,用有着皱皱皮肤的手指拂去眼泪。
只要转过身,他依然还是那个官至一品,万人之上的左相。
她走后,再无人关注他的开心与否,他的胃口如何。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抛下他,他的遗憾,烦恼,嫉妒,又该对谁说?
他有的时候真恨。
屋内寂静一片,只隐隐有低低抽泣声溢出。
良久,白老爷才转过身来,红着眼看这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说:“不管怎样,有爹爹在呢!白玥,你记住,这里,白府,永远是你的家!”
回家,玥姝,回家,玥姝……
是吗,可她已经没有家了。
……
京城近来竟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风貌。
许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各行各业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的,摆摊的摆摊,开业的开业。
街上再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仿佛一片乌云压在头上,直叫人喘不过气,而是遍布买东西的吆喝声,叫卖声,像是濒临干枯的小草,汲取到一点水分就抓住机会奋力生长。
毕竟,他们也要生存。
你看,大多百姓们其实并不关心上面坐着的人是谁,他们只关心自己赚不赚得到钱,吃不吃得饱饭,穿得暖不暖。
皇子争夺帝位时,人人自危,最害怕也许是百姓们。
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人人都传新皇暴虐无道,罔顾礼法,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是他使得夺帝一事降下帷幕,让百姓生活回到正轨。
说到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谁也没看见,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一毫不起眼的馄饨摊下,身穿暗蓝绿色衣裙,头戴帷帽,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出众,不张扬的女子正心不在焉地吃着馄饨。
旁边男子身穿黑色衣袍,两三口吃完面前馄饨,看似盯着眼前心上人。实则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
馄饨摊生意很好,人来人往,想必味道也不错。
可这女子已经吃了很久,看样子好似对这美味的馄饨难以下咽,。馄饨摊老板暗道一声奇怪,又看看其他客人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兴许只是那位客人没有胃口吧。
许奕森看着面前即使身穿这样普通的衣裙,也难掩一身贵气的公主。深觉此事难搞,他刚穿进来,就被告知去支援“父亲”,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硬塞了个拖油瓶公主。
现在他“父亲”也被困在七皇子那儿,哦,现在该叫皇上了。留下的亲卫军也损失惨重,现在还带着公主东躲西藏,何况新帝登基已成事实,任他本领再大,这皇宫也翻不了天了。
难道就这样等死?
这可不行,他来凉州是来查一件事的。他不相信那个男人就这样死了,即使他曾经是如此地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