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衍生节目
休息室内，偷偷摸摸的目光从四处聚拢，隔岸观火。
长桌上，少了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直立着。
顾临耷拉着整张脸，眉头皱紧，目光不悦，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
预料已久的计划被打乱，心烦意乱地叫他甚至做不好艺人该有的表情管理。
顾临特意在进酒店前买了水，而不是拿录制场地的水敷衍了事，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经纪人所说：要构造能让观众看见的完整故事线。
在《夺冠时刻》的节目爆红后，热情的粉丝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在录制场地外踩点蹲人这件事，也在炒作cp的故事线的一环里。
如今段谌喝的这一口水，把整个故事线全都打乱了。
顾临不可能在粉丝围堵的情况下跑出去再买一瓶相同牌子的水，更何况，节目正式录制的时间马上要到了。
走红大业，竟然折在了小小的还水一事上。
尽管内心有诸多不满，刚对段谌说完“我恨你”的顾临还是在心里深刻地反思自己，虽然段谌喝了他的水确实理亏，但这水上也没写“顾临要送给林嘉遇的”这几个字。
无处不在的镜头之下，他要是与段谌产生矛盾，到时被放在幕后花絮里播出去了，必然就成了得不偿失。
想着想着，他看了眼水，又看了眼水的水位。
最后，看向了段谌。
对视的时间极短，顾临很快移开目光，从桌上拿过水，出声叫段谌离他近些。他的心情没怎么变好，胆子倒忽然大了些。
短暂的迟疑过后，段谌缓缓凑近了他。
顾临微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更近，紧接着，小声问眼前人：“林嘉遇有洁癖吗？”
段谌：“……”
顾临的眼里满怀期待，追问道：“有吗？”
段谌离他很近，能清晰看清眼前人扑扇的睫毛和泛红的薄唇，漂亮得过分，明明近在咫尺，却叫人怀疑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人。
渐渐的，段谌从怔愣里回过神，在几秒内想明白对方话里的言下之意后，他眼尾一挑，同样小声回道：“他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有。”
顾临一愣：“有多严重？”
段谌认真解答：“不能忍受别人喝我喝过的水。”
充斥着真诚的话语落下尾音，顾临只感觉脑子里有种名为“残存的希望”的东西碎成了粉末，还是被段谌狠狠摔碎的。
他把背靠回椅上，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段谌刻意装出不解的模样：“怎么了？有洁癖也很正常吧？”
顾临看不出他的刻意，一时之间有些词穷。
段谌问：“不能换瓶水吗？这瓶就当卖给我了。”
顾临坚决摇头，二连拒绝：“不能，不卖。”
外面围观的粉丝已经把这瓶水的各种角度都拍了一遍了。难道他如今真要退而求其次，在休息室内随便找瓶水还给林嘉遇吗？
段谌沉默半晌，忽然笑道：“那你要留着自己喝？”
神情与语气，皆看不出半点不悦的样子。
顾临很快找出对方漏洞：“你不是有洁癖吗？”
段谌不否决他，反而顺着话应道：“但是我能和伊里丝喝同一瓶水。”
“送你了。”
顾临气结不已，把手里那瓶没用的水往段谌身上一丢，言简意赅地表示了拒绝。
静默没多久，顾临忍不住又问：“你为什么要叫我伊里丝？”
第一期的下期节目播出后，对于段谌喊他“伊里丝”这件事，网上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一部分人真的拿他的图片去与伊里丝的官图进行了对比，觉得确实神似。
另外一部分人，则觉得顾临的营销登月碰瓷《弑神》里的英雄角色，也痛斥段谌被娱乐圈的钱财利益收买，说了违背本心的话。
然而，恶评如潮的情况下，段谌却依旧要喊他伊里丝。
连顾临本人都不免怀疑，他是不是当真拿钱收买了段谌了？可如果是他找人干的，他只会花钱堵住段谌喊他“伊里丝”的嘴。
段谌问：“你真的想知道？”
顾临点头。
段谌笑了笑：“暂时保密。”
顾临恨只恨在他旁边没有第二瓶水，好供他再砸此人一次。
这时，有两名节目选手跑来与段谌搭话。
二人都是段谌抽签抽出来的队员。
其中一位，是网络直播平台里很有名气的《弑神》的电竞主播。
这位电竞主播在网上的id叫做君叹，现实里的名字叫王进。由于虚拟身份更出名的缘故，节目里接触电竞多的选手仍旧喊他君叹。
至于另外一位，是与顾临有过搭话之缘的井泽知。
回去后，顾临特意去网上搜过这个名字，这才知道井泽知只是个最近在网上比较红的网红，靠校园里路人视角的照片在网络上走红，目前是个高二的学生。
两人凑过来后，其他在段谌队伍里的选手也接连凑了过来。
他们挤的是段谌，顾临却无辜受了牵连。
没过多久，敌队的队员当着顾临的面和队长谈笑风生，还吹起了自己的英雄池和玩得最秀的英雄。顾临全程听得一知半解，最终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休息室。
休息室外，顾临重新打开手机，看见经纪人发来的未读消息，问他为什么没回消息。
他哒哒敲键盘，发出一条愤恨不已的消息。
今天没犯困：失策了，遭抢水贼了。
消息发出后，他环顾四周。
在望向某处时，他的呼吸倏然停了两秒。
望得到头的走廊尽头，他竟然看见了林嘉遇。
林嘉遇压低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朝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缓步走来，帽檐的阴影盖住了上半张脸，显得眸色更深，眼色冷峻，肉眼难辨其间的思绪。
在顾临略带惊讶的目光下，林嘉遇走近了他。
顾临这才看见，林嘉遇身后还紧跟着一位跟拍的摄像。
林嘉遇看见他后，扯高了帽檐，神情明显变了变：“……顾临？”
既然有跟拍的镜头，这段交流播出的几率就极大。
顾临在脑子里搜刮应话的称呼，憋出一句：“队长好。”
林嘉遇立在原地没说话。
顾临站着的墙旁，休息室的门是关着的。
顾临与林嘉遇所在的走廊，此时此刻，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一个空间。
但也没有完全与世隔绝。
顾临看了眼旁侧的镜头，和镜头后认真拍摄这个空间的摄像大哥。
至少还有个不会开口说话的。
半晌后，林嘉遇问他：“你怎么没进去？”
顾临：“我……刚从里面出来。”
很快，顾临又补充：“再过一会儿马上要化妆了，我出来透口气。”
小小年纪，为什么说起话来那么像领导发言？
顾临微微抬眸，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林嘉遇和他的身高，约摸差了五公分。可根据网上的资料显示，眼前这个人，今年六月份才刚满十八。
别说十八岁了，顾临二十八岁都长不了这么高。
林嘉遇想了想，又问：“段谌是不是提前进去了？”
段谌？
上期节目录制的时候，顾临分明还听见林嘉遇喊段谌段哥，换了个场景，怎的就直呼全名了？
但是也没什么奇怪的。顾临又很快自己想明白了，他也比林嘉遇大了五岁，林嘉遇不还是直接叫他的大名。
“是的。”而且把我要还你的水喝了。
后半句话，顾临当然没说出口。
话音刚落，林嘉遇忽然和身旁的摄影大哥小声说了几句话。
顾临虽然认真听了，但也只听清了一句“可以吗”。
问完后，摄像大哥点了点头。
顾临完全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交谈完，林嘉遇转回头，慢慢道：“节目录制前我要完成一个隐藏任务，和前四个向我搭话的选手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决定输的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隐藏任务？
顾临勉强听明白了。
在一点不知情的的情况下，他已经录起了这档节目的衍生小综艺。
在上一期正式节目里，挑选队友的过程中，林嘉遇在与段谌的猜拳回合里取得了胜利。
节目策划的心思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让镜头录到林嘉遇猜拳猜输，在综艺衍生小节目里出糗的样子。
顾临开口问：“现在马上就猜吗？”
林嘉遇：“你现在有事吗？”
顾临连忙摇头：“没有。”
他没有拒绝这次录制的任何理由，这可是上赶着跑来找他的必播出镜头，更别说这镜头里还只有两个人，他自己，以及他费尽心思要炒作cp的倒贴对象。
顾临伸出手又放下，问：“几局几胜？”
“一局就够了。”林嘉遇很快回答了他。
游戏开始，一旁的摄像大哥担当起了喊“石头剪刀布”的责任。
等到“布”的字音落下，结局也有了定论。
顾临出剪刀的手微微震颤，视线向前移，林嘉遇握拳的右手格外刺眼。
顾临内心挣扎，缓缓放下手：“我可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吗？”
林嘉遇同样放下手，回绝他的徒劳挣扎：“不能。”
冰冷的拒绝虽然逆耳，但是已经认命的顾临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
顾临屈服道：“那……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嘉遇目光望着顾临，回答道：“真心话。”
已经准备好接受大冒险考验的顾临怔了怔。
没想到林嘉遇看上去冰冰冷冷，但实际上……还挺有人情味的？
真不枉他喊了声队长好。
想到这儿，顾临点了下头，带着虎口脱险的心态，笑着问：“什么真心话？”
闻言，林嘉遇低了低眼，黑色的帽檐遮盖了上半张脸，走廊里的灯光垂落在瘦削的下颌上，灯光是暖柔的，俊朗冷峻的面庞却生得不近人情。
他默了好半晌，也不知思忖了些什么。
沉默后，林嘉遇压低嗓音，出声问道：“你因为什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