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自从那天舒以刻让我好好想想之后,我们就没有再三维实体见过面。
一旦他不在身边,没有了那张脸做诱饵,我就会非常理智的坚定“要分手”,而且越来越坚定。甚至在我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单方面觉得彼此结束了这段匆匆开始的关系。
每当我整理好措辞准备对他进行一次就位的洗脑时,他却会提前有预知功能似的,打电话给我。
他一般会在那头问:“想好了吗,许大伊?”
我说:“想好了。”
“说来听听。”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说完,我就准备把我存了许久的稿子一字不落的说给他听,但是他根本不会给我机会。我上一句那个“好”字刚落音,他就把电话不留余地的挂了。
徒留我一个人面对“嘟——嘟——”的机械声。
我也曾试图在微信上跟他说清楚,但是无论我发几次,他都回“这么郑重的事,不接受书面的任何决定”。
我说:口头承诺都有法律意义呢,凭什么不能接受在线分手?
他却说:万一你是盗号了呢?
我气不过:那我们视频分手!
他又说:你敢和我视频吗?
我气馁的低下了头。
不是不敢,而是我好像对着他的脸,总是会说不出口很多话,而且容易分心。就像他亲我一下,抱我一下,我就没什么大志气了。
我总觉得在舒以刻的眼里,我三思而决定的“分手”是女孩子普遍想作一作的小插曲。我甚至觉得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目前这样的方式只是想让我自我冷静而已。
所以,一直到四月下旬,我们之间只能说处于港剧中“彼此冷静”的那个阶段,我没有一次分手成功。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朋友们主动说起,倒是牛老师在我夜班时来看了我一趟,带了我喜欢的水果和咖啡。
她说舒以刻前几天找过她。
我和牛老师认识了那么多年,我几斤几两以及身家背景她都很清楚。
对着她,我也不需要维护那点自怜的面子,非常坦诚的把我所有的想法告诉了她。
我以为她会理解我,站在我这边。可是她却说,“两个人在一起都是缘分,我觉的你应该珍惜。”
她说这话的感觉,特别像那种“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姻”的老古董。
我很纳闷,不敢相信这是独立女主人设的牛老师说的话。舒以刻到底在她脑子里按了什么思想转换器。
我说:“你不是一直不看好我和舒以刻吗?”
牛老师今天画了个淡妆,勾着唇角,浅笑着说:“可是,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时的状态很好啊。”
转而她又望向值班室外孤单伫立的路灯,“比我和丁咸臣在一起时的感觉好太多了。”
那是因为我们开始的太随便,不谈过去,不念未来,一直都像朋友一样啊,谁会和朋友相处不好呢。
我嚼着提子,说:“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觉得舒以刻渣呢。”
“的确有点渣,我和李肆都教育过他了。但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所有的情况你都一清二楚,你自己不也时常说他渣吗?”
“……”我被说得哑口,我的确一直把“渣男”俩字挂在嘴边。
她又客观老实说,“不过,毕竟还没有犯原则性错误,你要是想要这个人,缝缝补补也未尝不可。”
我没说话。
何淘的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线,本质上,是我,是我想分。想找一个让自己死心的原因把这段关系结束罢了。
牛老师那天晚上走前还跟我说,“舒以刻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因为你是第一次恋爱,你还没有经历过失去,所以你很容易说出分手。作为你多年的朋友,我觉得应该慎重一点,给自己一点信心,也给他一点信心。”
其实他们错了,不仅仅是第一次恋爱的问题,更大的原因是自己性格上的问题,我不怕吃苦,却不容易坚持。尤其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只有甩手逃避。
这么多年我唯一坚持下来的事估计就是念书,因为这是糊口和立足的必需啊。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足的家庭,我可能连书都不想念,直接混吃等死到老。
所以,对于感情这一块,一旦没有必需坚持的理由,我就想先逃为敬。就像当初面对江行,我连面对他拒绝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把电话给按了。
唉。性格决定命运,诺曼诚不欺我。
===
四月底前,科里进行了一次全体在编人员必须参加的会议,主要议题是两癌筛查以及巡回义诊。
据粒粒姐说,每年这个时期上头都会派下这个任务,院里会组织一批医疗队,借着这个机会去南都城周边的小村庄和海岛进行一个月左右的义诊。每日的补贴虽然可观,却异常辛苦。
思美人在一旁小声的添油加醋,说有些地方的蚊子比天上的星星都多,说有些村庄的牛粪味熏得人睡不着,还说有些海岛里连热水澡都洗不上。
我觉得太夸张了,又不是改革开放初期,都二十一世纪了好吗,祖国基本实现小康了好吗!怎么能这样败坏和无视祖国大好河山的建设?!
然而,当主任鼓动大家踊跃报名的时候,全场几乎鸦雀无声。那些高年资的医生都低着头,低年资的以“已经去过”为由拒绝了,全场没人举手。
我突然觉得思美人说的可能是大实话,大概是真的很辛苦,大家都怕了。
于是,显而易见,这样的好事就落到了我这样的嫩芽头上。
首先,“年轻医生多锻炼锻炼是好事”;其次,“跟着医疗队多认识一点专家是好事”;再者,“五百一天还是很可观的”;最后,“我们医务人员要有一颗造福人民的赤子之心”。
这四条里,我只听进去了“五百一天”。
一个月一万五呢,瞬间这蚊子和牛粪都不是事儿了,去,怎么不去啊!
主任给了我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粒粒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说:“那你,好好准备准备。”
于是,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就坐等劳动节之后出发。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出去一个月,再让自己好好想想。
五一小长假的前一天,我在朋友圈刷到了一条江行的状态。
他几乎没有发过有关于自己的动态,那天却破天荒的发了一条关于自己签证通过的消息。
我点了一个赞,跟着李肆几个的队形留言:恭喜恭喜啊江博士。
不一会儿,微信界面跳出了他的私聊框。
江行:最近过得怎么样,伊人?
挺意外,我以为江行对我绕道都来不及呢。
不过同学嘛,偶尔联系一下他曾经的仰慕者也是人之常情。
我:还行吧,蹉跎嘛。你呢,什么时候走?
江行:过完小长假,从日上出发。
我:那我就遥祝你学业顺利啦!
我觉得,我们的对话到这里已经基本结束了,我甚至都开始打开微博准备刷一刷今天的热搜,还没点开今日官宣的那条热点,他又发了过来。
江行:恋爱谈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听到好消息?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俗话说,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都是别人。
我:唉,初恋就是用来怀念的。同学一场,给我留点面子,别提了。
我一直看着他的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等了老半天,就等着他的旷世发言。
结果,他回复: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安慰你一下?
我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没有任何理由。
赶紧洋洋洒洒一通打字。
我:不用,成年人了还安慰啥,皮糙肉厚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况且你小长假后要出国,我小长假后要下乡义诊去了。心意我领了,哈哈哈哈哈。
后来江行也没回我,我以为就这么定了。
结果五一的第一天,他就回来了,还出现在了我们科的大门口。
我正好值完班准备下班呢。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上班?”我问。
“你们科登记处的电话官网就有,我打一个问一下你几号上班不就好了。”
我默,认识江行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灵活,连话都多起来了。
大家都是老同学,虽然表白过,但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纠葛,反正事情都这么着了,我觉得也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就当为他践行吧。
边走边说,我们去了一家有名的川菜店,吃了鱼头。
本来想去老朋友牛蛙店,挺应景的。一想到万一运气差又碰到那刺儿头就跟送人头一样,算了,还是安分守己点吧。
吃饭期间,我们就漫无目的的聊聊近况,以后发展之类的,丝毫没有进入让彼此可能会尴尬的话题。
我发现,这一旦没有了感情牵绊,相处起来就顺畅的多,比我想象中更为舒心和坦荡。
正当快吃完的时候,他拿出了两张票。
我一看,是保利关于常石磊和李泉的巡演。
我问:“哪儿来的?”
他有点苦涩,“我妈给的。”
我瞬间哈哈大笑,“芬芬姨还没死心呢?”
他也默契的笑了,“大概想做最后的挣扎。”
“为了留住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突然让我想起了舒以刻,她妈为了留住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行吧,就当勾兑一下同学情,看完送你美美的上路!”
讲真,肤浅花痴如我,全程就只近距离的盯着李泉雕刻般的脸了。
现场的歌曲太冷门,我一句都跟不上。
倒是有几首常石磊的歌,我听着特别有感触,那首《老爸》,我竟然想起了我爷爷,差点就听出了眼泪。
江行问我:“你怎么了?”
我红着眼圈:“没啥。”
“真没事?”
“当然!”
两个小时的小型演唱会,因为怀着心事,倒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结束之后,我们打了车。
他们家比较近,我想让他先下,他却坚持把我先送回公寓。
行吧,都是受过教育的,无论我怎么粗枝大叶,在性别上都占了一个“女性”的优势。
他在我家楼下站了一会儿,气氛到了尾声竟然出现了一点点的粘腻。
怎么会这样?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江行浅笑着说:“谢谢你,伊人。”
我觉得他可能说的是我平时在医院照顾他妈妈的事,我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我赶紧回道:“没关系,老同学,这么客气干嘛!”
他含笑看着我,突然又不说话了。
我真的很忐忑这种“空气突然安静”,反复思索这时候该说些啥。
不一会儿,江行半开着玩笑说:“走之前,拥抱一下怎么样?”
我一怔,随即痞笑:“别介,孤男寡女的,你都要走了,谁还不得珍惜点羽毛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是啊。”
难得江行这闷骚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的有点小气了?
我看了下周围,反正也没人,就上去轻轻的抱了一下他肩膀。
其实也就点到为止,俗话说“意思一下”。
放开后,我单手大剌剌的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回来之后就是海归博士了呐,好好努力啊,以后带着我们一帮同学鸡犬升天啊,江博!”
他笑了笑,含笑应允。
他转身离开,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抽了一支烟。
挺奇怪,什么特别的情绪都没有了,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像一本我渴望观看的书,对内容肖想过,猜测过,却从来没有机会打开过。如今我虽然没有了观看的兴致,却幸运的保持着它的照旧完好,希望它以后的每一页都是精彩和顺遂。
我在楼下发了一会儿呆,磨磨唧唧才上楼,发现舒以刻竟然站在我家门口。
“你怎么来了?”我问。
过道上弥漫了烟味儿,他可不比我抽的少。
他抬眼看着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调子里不带一丝温度,脸上甚至带了点蔑视,“不然,怎么看到你和白月光呢?”
我心下大喊一句“靠”,人背的时候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都容易被放大成防火杀人!
我心一横,一点都不想解释。
“然后呢?”我说,“怎样?”
他看着我,神色阴沉。
走廊的感应灯,因为无人有大动作,悄然暗了下去。
黑暗里,我听到他开了口,“没有什么然后,我就当我这三个月的真心喂了狗。”
我沉默着,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仿佛失去节律的心跳声。
以及,“许伊,我同意你分手了。”
我心下一沉,悲从中来。
黄灯再度亮起,只是因为到他转身离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