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分手（三）
据孟瑶夜班后的坦白，舒以刻夜班当天为了解我的行程而派遣了她来当卧底，是以才得知我那天上夜班的事，而牛老师他们也因此知道了我们吵架的事，虽然舒以刻没有具体交代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吵架。
于是，我夜班后的第二天下午，刚好是个周末，牛老师孟瑶一伙儿非常义气的帮我们组了个爬山局，美其名曰庆祝我们和好。
当然，晚饭由舒以刻将功补过，全权负责。
他们这群约等于吃皇粮的人是不会明白，把一个刚上完夜班，补觉还不足三小时又劳心劳肺的人，拉出去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活动是一个多么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事情。
所以本市的第一大山——羽轮山于我而言，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登到半山腰时，我近乎于歇菜，抱着凉亭的柱子再也不肯移动半步。
并且，我悲催的发现，当重力艰难的做正功的时，体重完完全全可以影响一个人奋发前进的积极性。
相比之下，舒以刻常年打篮球，登个山却显得异常轻松。他在一旁笑我没毅力，我直接一个眼神杀过去：“你少说话，我还没完全原谅你呢？！”
虽然昨天晚上我们亲也亲了，抱了也抱了，冷战的状态被打破，但不代表我心里已经舒服了。
自我心理建设还没完成，革命成功之路还遥不可及。
我现在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和前女友开房的事，他的这种行为直接让我有一种非常伤自尊的感觉，就好像因为他的行为导致我自己也很“cheep”的感觉。反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纠结，这大概只有靠时间慢慢冲淡了。
舒以刻听了我气汹汹的话，趁他们几个已经上山，四下无人的时候，走过来抱我，软软的问我：“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我其实想说，要不你把前女友的微信都删了吧，但是为了这么点事儿我有点说不出口。
这人，都希望自己有个豁达不羁的形象，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有点儿没风度。当然，最好呢，他自己有这个自觉性，但显然他没有。
我凉凉的说，“要不，你等下多拜拜羽轮山上的菩萨，看看造化？”
“算了，我还是替你按腿吧。”说着他单膝蹲下来。
上山之前我不听他的话，没做任何热身运动，现在肌肉已经隐隐酸痛起来。他还真懂，来来回回熟练的替我捏小腿的腓肠肌。
他这人啊，贴心是真的贴心，“渣”也是真的“渣”。可我好像就是吃他偶然间不经意的这一套。唉，自古“渣男”得人心。
晚上我们在山脚下的民宿吃饭，老莫和李肆两人像串通好似的开始灌舒以刻，打着敬我们班“新女婿”的幌子，各种行“酒桌文化”。
牛老师在一旁吐槽：“这啤酒肚都还没腆出来呢，哪里来的自信学人家灌酒了？！”
我说：“1996年时，叶倩文就给了。”
牛老师盯了我一眼，嫌弃我：“机灵不会抖就别抖，怪冷的。”
舒以刻这人酒量是真不行，我觉得他可能连孟瑶都赶不上，却非要标榜酒品非常好，来者不拒，还不让我帮忙给他挡酒。
挺着一脸正常的神色，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把皮夹子和手机悉数交给我，说：“许大伊，记得等下去把账结了。”
好了，说完就睡死在餐桌上。我数了数空瓶子，还不到当初李肆失恋时的五分之一呢。
除了我，其他在现场的几个人都懵逼了。
老莫起先还以为他是装醉，用笑笑的头发反复逗弄他的鼻腔和耳廓，发现他丝毫不笑场的时候，老莫真的是一脸活见鬼：“这才喝到哪儿跟哪儿啊？”
我摊摊手：“我说了，中看不中用，你们就不听！现在好了，人倒下了，你们负责把他给我送回去！”
我们三男四女一共就开了两辆车，最后是没有喝酒的牛老师和孟瑶开车把我们送回市区，李肆和老莫又一人抗一个胳膊才把舒以刻送回他公寓。
走之前，老莫贱兮兮的跟我说：“可千万不要乘人之危啊，伊座？！”
我给了一个非常专业以及神圣的神情，告诉他：“大量的酒精进入血液，会抑制中枢神经，造成血管扩张！”
“so？说人话。”老莫不懂。
“弟弟起不来，想搞都搞不动的好吗，谢谢！”
老莫反应了一秒，扭头就拉着李肆走了，极度汗颜。
这帮人，总是这样，逼着我开黄段子，我正经开了，又觉得我不入流。
他们走了之后，我回屋里给舒以刻换衣服，又给他洗脸擦手，仿佛回到了演唱会的那天晚上。
转念一想，特别有一种宿命感，竟然还滋生出了一点点幸福感，好像觉得可以憧憬起往后余生的简单生活。
然而乐极总易生悲，这种幸福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等过了十点我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洗睡的时候，舒以刻的手机里弹出了微信消息，不是别人，正是“核桃”。
我觉得这个不用猜，“核桃”显然是“何淘”。
消息的内容写着：和女朋友和好了没有？
还附带了一个害羞的小蛋黄表情。
我觉得，论我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品德上的耳濡目染，这种隐私是绝对不应该未经允许就进一步探查的。
曾经也有很多很多的影视作品数十年如一日的反复告诉我们：好奇害死猫，不作就不会死。
可是人性里面没有多少人能做到遏制自己好奇的心和好奇的手，尤其还是和自己亲近的人有关的人事。
或许以上是我为自己接下来不齿的行为合理化做出的一个借口。
其实本质，可能是我自己的缘故，有着一种窥探隐私的热烈感，就像奸视新加好友的朋友圈或者微博那样，迫不及待的想从只言片语里发现点什么。
总之，这天晚上，我挣扎过，却没有挣扎太久。用了舒以刻的指纹解开了手机密码锁，并且打开了他和何淘的聊天记录。
而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才是情侣间真正属于潘多拉的盒子。
这是一个聊天记录，而从头到尾看下来却是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
一个女方主动加好友而开撩的过程，然后快速的确定关系，到蜜里调油的日子，再然后剧情直下，女方以各种不合适的理由提出分手，男方挽回无效后终给予祝福。
然而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女方婚后不到四月就开始和前男友陆陆续续抱怨丈夫的晚归和应酬，话里无不是对上一段感情的遗憾。
在这样一份完整的聊天记录里，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关于当初那张演唱会票。
票子是分手前就托朋友预定的，舒以刻曾经在微信里说要带她一起去看现场。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就那么被分手了。
分手后，他还记得自己说的话，收到纸质票后便把其中一张寄了给她。而何淘却在我义诊的前一天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所以，很多事可以串联起来，义诊那天意懒心灰的舒以刻把自己留的票送了我，前女友结婚那天又收到了前女友的那张票。
这点信息不算什么，顶多是解开了我当时的疑惑，再次印证了我捡漏的事实而已。
在他们所有的对话里，最让我刺痛的是，过年那段时间，在他明确表达了希望和我在一起前提下，当面对何淘怀念过去时光和抱怨丈夫之时，他竟然说“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这句话比他们在蜜里调油时期，舒以刻喊她“老婆”还要刺痛我。
所以，我，算什么呢？
只言片语里，不难看出，何淘是他准备“浪子回头”时出现的第一个人，是他当公务员那段寂寂无聊日子里的焦点，那我呢？
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哦，我可能是《youbeforeme》里那个小镇姑娘lou，在男主wilson心灰意冷时出现的调剂品？
如果没有何淘的伤害和离开，他看的到平凡的我吗？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能一厢情愿的滋生出宿命感和幸福感？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真的算是美如画了，却讽刺的厉害。
对，回头一想，其实的确有宿命感。从那个时候这样望着他的侧脸开始心旌荡漾，又在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把一切都碾碎。
这样的场景够令人难过了吧？
可我这人却没什么眼泪。
大概从小时候开始，我爷爷老是跟我说，不要哭，哭啊，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所以我这人从小到大极少哭，也看不起爱哭的人，除了能让心疼你的人心疼一下你，还能干嘛？我现在要是哭了，哭给谁看啊，谁心疼我啊，没人啊。
我就这么在地毯上坐了一晚上，期间我把偷窥隐私的事做绝了。我甚至在他和何淘的对话框下看完了他和他妈的聊天记录。
于是，我就明白了他妈为什么这么频繁的要求他相亲，甚至不惜自己亲自上阵。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退居二线的干部妈妈，突然想要享受天伦之乐，期望用婚姻这种方式把儿子留在南都城这个地方而已。
所以，他妈当初看得上我，并不是我有多出色，只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稳定。
这很现实，也容易理解，就是对当事人的我来说，有一点点寒心罢了。
翻看舒以刻的朋友圈，至今没有删除有关何淘的状态，那条“女人像榴莲”下面甚至还有何淘给他的留言：那榴莲你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呢？
当时真的很甜吧，所以很多东西都留着。宁愿不换手机，也要留着所有的聊天记录。
我叹了一口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现在这遭受的，一词以蔽之就是“活该”，是对于我偷窥别人隐私的代价，是手贱的代价，以及妄想的代价。
太阳照常升起，晨曦还是那么清透而热烈。
我坐在他的书桌上，看看窗外春暖花开的美好世界，脑子有点混沌，思路却很清晰。
这个世界上，我相信很多人都容易犯错，却贵在迷途知返，贵在及时止损。我向来喜欢和牛老师标榜自己是新世纪的独立女性，坚决不能给这个标签抹黑。
他的书桌上有办公用的黄色便签纸，我用水笔写了一行字，贴在了他手机屏幕上。
我诚诚恳恳的写道：
非常抱歉，我看了你和何淘的聊天记录。
我想了一晚上，我们可能真的不太合适。
我们分手吧，好聚好散。
-——许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