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在我二十五岁的最后一天,在我人生中第一次年三十的值班夜,我不仅收到了院里领导给的三百块慰问红包,还学会了抽烟。
没有错,是舒以刻在全程教脑残似的眼神里手把手教会了我抽烟,细致到怎么点烟,怎么拿烟,怎么吸气,怎么吐烟。
当我反复尝试几次,略略学到了一点点精髓之后,我问他我抽烟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女大佬的感觉。他定定的盯着我看了几秒,随即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立刻就把我的烟给摁灭了。
他觉得自己跟一个纯傻逼在一起也变得跟个傻逼一样。
他的原话是:“我竟然在年三十鬼迷心窍的教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姑娘抽烟,也不知道是你傻逼,还是我傻逼?”
我宽慰他,“你放心,我妈不会知道的,知道了我也不会说是你教的。顶多我就说你教唆我去学的。”
“你欠收拾啊许伊?”他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我觉得他差一点点就想借我的电蚊拍要揍我了。
当晚过了十点之后,我就催他赶紧滚回家洗洗睡,孤男寡女深夜一起留在值班室太容易流传旖旎故事了,我在院里头还是要脸的呢。
他却非常有男人气度的坚持要留下来陪我跨年。
跨年算什么,我可没有那种看春晚到十二点还非倒数时间以及放炮的跨年习惯。
我非常不客气的戳穿了他,“你是不是怕一个人回家很孤独啊?”
他丧着脑袋,有点可怜的说,“你也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啊?”
我觉得有点稀奇,故意老成的说:“没听陈果老师说么,人要学会孤独,那可是脱胎换骨的精神力量!”
他眼神弱小状,“你明明可以收留收留我的啊,伊座——”
说着,竟然还扮上了,双手拉着我的白大褂袖子来回摇晃。
他这个称呼让我特别受用,我嘴里吐槽着他行为的“娘里娘气”,转眼就忘了催他回家的事。
我问他什么星座,他想了一下说“巨蟹座”。
果不其然,就知道是巨蟹座的男孩子内心才如此“柔软”。他见我一脸不屑,不甘心的问我什么星座,我答“巨蟹座”。
他就不高兴了,“那你凭什么有底气嫌弃我?”
我挺了挺胸,“凭我是女的!”
我跟他科普,“你没听说女巨蟹温柔顾家又善解人意,男巨蟹多渣多浪多娘炮吗,什么中央空调,妇女之友,海王本王,娘炮本炮,还有什么软饭天王,都说的是巨蟹。”
我顺便还举了娱乐圈几个著名巨蟹男的渣事儿。
他在我噼里啪啦的声音里脸色越来越黑,好好的小白脸转瞬就变成了咖啡渣。忍无可忍,他最后学着外交天团王部长的姿势,霸气的回复一句,“一派胡言!”
他可以不认同,但是不能侮辱我的严谨精神,我说,“以上不是我说的,是微博网友们根据事实基础得出结论的。你要是不信,请移步微博,搜索关键词‘巨蟹男渣’。”
他感觉到受到了藐视和冒犯,转过身不打算搭理我了。
我事后想想,觉得我这吐槽刹不住车的模式真有点得罪人,自觉有点对不起他,赶紧给自己台阶,“得,就当我瞎说嘛。这不是一个病人都没有太无聊了嘛。”
“柔软”的男孩子总要多让着点嘛,我瞄了一眼他放在窗口的那包烟,“咱一起抽根烟泯一下恩仇吧!”
“你有病吧,许伊?还真抽上了!”舒以刻大概已经非常后悔让我碰烟了。
“那要干啥呢?”总得干点啥降点火气啊,不然大年三十和唯一的“追求者”因为“星座”吵起来多坑爹和煞风景啊。
我看见桌上还有一盒主任送的巧克力,迅速拆了一颗,讨好式的给他,“要不要啊?乐乐?”
他想板着脸给自己造势,无奈被最后一个叠词破功,忍着笑意勉为其难的把那颗巧克力吃了下去。
我也顺手吃了一颗,甜齁死我了,赶紧开了一瓶雪碧狂灌。
“你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往死里把自己变胖。”他说。
“我就这样啊,”我认真的对舒以刻说,“所有传统的女性优点我几乎都没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建议,现在还来得及。”
他看着我,像“肆爷”那般眯了眯眼睛,特别犀利,“你不自信?”
“我这叫自知之明。”我觉得。
他最后抿着嘴唇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到后面还轻轻掐了一把我的脸,说我明明脸这么大。
接近午夜之时,窗外骤然升起辞旧迎新的礼花礼炮,各种声响和光亮铺天盖地,整个城市都突然热闹起来。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对着窗外抽了一支“送年”烟。这个阶段我以磕姿势为主,完全不敢把烟吞下去,悉数都归还了天地。
舒以刻站在我身旁跟我说,他活了二十七年,就没跟女孩子一起干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事情以及出现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对话。
我跟他说,如果他以后跟了我,那这才是个开始。我还说,我这人就看起来很良家,深受妇老同胞的喜爱,其实包藏祸心,特别混球。
他竟然叼着烟,忽然俯身给我做了一个揖,说道:“余生多多指教啊,伊座~”
他一来这有点讨好的小德行,我就受不了,憋着笑端着姿态说,“行吧行吧,本座会优先考虑乐乐同学的愿望。”
他又掐了一次我的脸,还说我脸大,明明这么大还故作低调!
夜班结束,正值新年伊始,整个城市都处于惬意的氛围里,我也可以连休三天到初四才正式上班。和白天值班医生完成交接程序后,我便麻溜的带上包袱滚回家嗑瓜子挺尸了。
舒以刻在昨晚离开时就跟我报备了行程,说要去官山养老院看他爷爷,并和老爷子小住两天培养一下儿孙情,过几天还要代替他妈妈完成一些礼节性的拜访。
总而言之一句话,后面几天他会挺忙。
我客套的在微信里跟他说,让他代我问老爷子好,毕竟我吃了他一大块蛋糕和一碗长寿面。礼轻情意重,我对外的人设里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项。
舒以刻竟然问我以什么身份问好,我说了一句“以你的讨债鬼身份”,他在语音里傻兮兮的大笑,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想想最近发生的点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和舒以刻亲近了起来,交流也没有了一点点装模作样要端着点的意识了,完全就是解放天性,甚至把藏在心底的想学抽烟这种事都和他说了。
初一下午单独和牛老师约下午茶时,她怀疑我和舒以刻之间互生好感的真实性,她觉得我对舒以刻完全没有对江行的那种矜持和少女情怀,而我们之间干的明明都是些兄弟们该干的事。
我摸着下巴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但是这是我二十五年的人生光景里唯一的追求者,我不能给她一点点亵渎和嘲笑的机会。我告诉她有个小说叫《有一种爱情叫兄弟》,强调我们应该尊重每一种爱情的形式,搞基也是情!
牛老师觉得我这处在暧昧期之外的人,突然把觉悟拔高了很多,惊得让她没法反驳。
她说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谈谈不走心也不走肾的恋爱也挺好,况且对方还是个长相非常带的出手的男人。她不知道,要是舒以刻没有这么出挑的长相,我就根本不会犹豫这么久了。
生活有时候很矛盾,类似我这种,喜欢不受关注的随心所欲,但却会假想高光时刻,享受片刻的虚荣带来的存在感。我既喜欢舒以刻的脸,短暂满足于别人投来的艳羡目光,却又觉得他太招蜂引蝶,时时备受瞩目,显得哗众取宠不自在。
我在家陪了我爷爷两天,和他回看了一遍春晚,实在太没劲,最后不怕麻烦的推着轮椅带他出去溜了溜。
晒晒阳光,看看长得俏丽的老太太,他挺开心,我也挺开心,他还口齿不清的问我啥时候带男朋友回家。我借机问他上次那个“小赵”怎么样,我爷爷说绣花枕头都不靠谱,小白脸更不靠谱,但是“小赵”配我的话,可以改良一下我们老许家下一代的品种。
哦,他还凭着记忆举了一个他当年培育糯玉米的过程,舒以刻被他比作了从隔壁邻居家偷来的优良种子!
我顿时就不太开心了,失去了带他看俏丽老太太的心情。
初二晚上我妈在饭桌上通知我明天去相亲,说是下午和小奶奶打麻将时在麻将桌上就把这事儿给敲定了。对方是我小叔叔的老婆的妈妈的姐姐的老公的亲侄子。我小奶奶跟我妈说了,特别帅,一表人才貌比潘安,一米八几,拆迁户,金融学方面毕业的,现在在证券公司工作。
我支着脑袋不可思议的问我妈:“你怎么不自卑了,你不是经常觉得我该找个寒门学子一起白手起家吗?”
我妈说:“我自卑啥,我女儿是个医生,是体制内的铁饭碗,他只是个公司里上班的职员!他一米八米长得帅,我女儿一米七,长得就不美了吗?”
哦,原来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拿着天平在衡量着组cp的。
不过,我觉得我妈终于给了我一点信心,说了一句人话。
这事儿基本已经属于通知我的那种类型了,我妈连明天的时间和地点都传达给了我。我也没有反感,大人么,本着为我着想的目的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说能被条件不错的对象给个机会相亲,也是变相对我的一种肯定。
但是吧,我觉得以我现在身处的立场,无论如何得先知会一下舒以刻,我自认为这是一种“厚道”。
我甚至想,要是他坚决以及要死要活甚至泪眼婆娑的求我不要去,那我就找个借口不去了呗。然而,事实是他回了我一条:大胆的去,穿得漂漂亮亮的去,不要给我丢脸。
我看着这条信息整个人都感到了不好,我看的那些“吃醋”的言情文桥段难道都是假的吗?
说好的艺术源于生活呢?这不能够一点儿不和生活沾边吧?
我故意问他:你就不争取一下,让我不要去什么的?万一别人看上我,或者我看上别人了呢?
他说:你放心,一般人没我这种透视眼看见不了你的内在美。
他又说:你看过我这样的,还能看得上别人?你多出去看看,多比较比较,才知道我有多好。
我昏倒,几欲吐血。这人,尼玛,一场脸谱表演已经不够了?
我能说啥,啥都不能说。
我默默的回了六个句号,他在那头默默的又回了六个逗号。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