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出白薇2
白冉的惊呼只发出半个音节，就被顺利咽回了喉中。
幸好黑发男人并没有如白冉所想直接从高处坠落摔个头破血流，而是跳落到下一层楼安装空调散热器的隔板上，动作干脆利落，堪称帅气。
但白冉的叫声还是惊动了他，四目相对，男人似乎有点诧异，凌厉的视线紧盯白冉，瞳孔深处倒映着瘦弱女孩被嵌在方正窗格内的孤独身影。
白冉愣在原地，眉心一跳，尴尬无处安放，“你们继续，我不打扰。”
虽然她知道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对方并不能听到她微弱的回应。
她迅速坐回椅上，装作低头看书的模样，清瘦高大的男人侧影被强制退出眼帘。
可他冷寂的眼神却深深拓印在白冉的脑海中。
目光相触时引发的热浪，后知后觉地涌上白冉的面颊，她的耳根微微发烫。
白冉摇头，她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路人，她什么也没看见。
黑发男人短暂怔愣后，面无表情地取回视线，将自己略有波动的唇角隐没在建筑转角的阴影之下。
金发男人顺着动静也发现了白冉，但与沉默寡言的黑发男人相比，他不太习惯掩饰情绪，神情激动地指向白冉，“苏时祈，你看对面！活人！”
苏时祈虽不再看向白冉，但眉眼敛起，显然心中有事分走了他的注意力，让秦彦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冉在意陌生男人的动向，却又不好意思接着偷看，就在她犹犹豫豫的几秒内，巨大的玻璃破碎声从对面传来，她猛地抬头，眼前的一幕让她瞪大双眼。
黑发男人径直破坏了别人家的窗户，翻身进了屋内，金发男人也紧随其后，还朝她挥了挥手。
白冉瞬间傻眼。
大白天的入室抢劫？不可能吧！
难道忘带钥匙了？
还是说，只是为了创造出一条逃跑路径？
天台的铁门还在被剧烈撞击，片刻也不停缓，犹如白冉砰砰作响的心跳。
白冉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场景。
更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居连点反应都没有？
金属碰撞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此起彼伏的低吼，碎裂在呼啸而过的冷风所掀起的萧萧飒飒中，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几十分钟后，天台门后的嘈杂噪音才逐渐停歇，白冉也彻底从晕头晕脑中清醒过来，长长叹了口气。
对面那些追踪的人是不是有些太蠢了，人早就跑了，还在那里扒门，制造出的声响听着就让人心烦。
白冉盯着自己刚刚在笔记本上因为思绪混乱随手涂画的痕迹。
治愈好的近视，变得古旧的住所，失去联系的家人，还有远处传来的低吠吼叫声，一切都透露出一种诡异古怪的氛围。
可是，她被自己掐得青紫的胳膊能感受到疼痛，自己的心跳也真实而剧烈。
看来她必须得亲自去外面看一看，才能发现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白冉准备换件衣服出门时，她听到一阵敲门声，还是那种颇有节奏的刻意叩击。
白冉顿时感觉不妙了，毕竟她也想不明白这时候谁会来找她。
毕竟她的熟人都是边敲边喊她名字，那不恰恰说明外面站着个陌生人吗？
她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两个男人，但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点到为止的关系，没道理还要上门叙个短暂的旧吧！
如果是平时，白冉早就开口问谁来了，可现在，哪里都透着诡异，她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些，白冉踟蹰了有一会儿，思前想后也依旧拎不清自己的打算，始终不敢靠近客厅的门。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继续耐心地保持有规律的敲门。
即使想装作不在家也不行啊……
白冉随意披了件宽松的外套，去厨房取了一个锅铲、一把菜刀，两手都握紧武器，与门保持了两米的距离，胸口起伏不平，气息不稳地询问：“请、请问是哪一位？”
她如临大敌、神经兮兮，门外的访客适时开口，低醇的声音就像黑咖般醒脑：“之前我们见过。”
白冉一愣，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这个声音的记忆，但一无所获。
于是她蹙紧眉头，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气势汹汹、张牙舞爪，“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对方倒是认真解释，声音平静柔和，差点让她的敌意跑到了九霄云外，“我从天台上跳下来时，你还看了我一眼。”
白冉恍然大悟：是的，我看了，我还叫了，如果我没有发出那多余的担心，就不会被你找上门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除了视线交错，丝毫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难道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总不能是他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颜值高也不一定品性纯良，心底的防线不可坍塌。
所以白冉客气而疏离地回答：“有什么事吗？我家人还在休息呢！”
门外的男人似乎有些愕然，一时半会儿两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白冉心中惴惴不安，有些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然后这个人就会像踩爆那块玻璃一样，轻而易举就破门而入。
到那时候，即便白冉手中握着这些勉强能拿来护身的武器，对方也能轻轻松松就将她这个虚张声势的胆小鬼给揍趴下。
正当白冉冒着冷汗、疯狂祈祷时，对方再度开口询问，只是这次掺杂着些许疑惑，“那你们不离开吗？”
“啊？为什么要走？”白冉脱口而出，很是不解。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话说，这四周也太安静了，该不会大家都已经搬走了吧！
这么大规模的搬迁？这块区域也不是自然灾害频繁出现的地方啊？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吗？
地震？洪水？火灾？化学泄漏？往好的想就是，拆迁？！可是为什么她被剩下来了……总不能是因为她睡得太沉，以致于妈妈忘记带上她了吧！
白冉的脑海里涌过无数个想法，她对自己当下的处境越来越迷茫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沮丧情绪的影响，饥饿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努力将体内的不舒适给忍了下去。
年轻男人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语，语调也由一开始的沉稳优雅变得凛然冷倦：“这块区域我也来过几次了，基本上所有幸存者都已经搬迁至安全区域，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白冉思绪有些飘空，看看这个用词，幸存者，安全区域，绝对不会是拆迁那种好事……到底什么情况！
虽说白冉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从众原则，在选择上向来不愿动脑筋，更情愿随波逐流。
但此时此刻她仍然很固执地只想待在家里，等事情都想清楚再去考虑下一步决定，任何人突如其来的打扰，她都不想理会。
如果他是骗子，说的这些话只为利用她的恐慌心理哄她开门呢？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白冉不想跟他多说，又悄悄往后撤了几步，“我当然是和我的家人留在一起了！门外的好心人，谢谢您的关心，等我和家人讨论下，再考虑您的提议。”
似乎察觉到了白冉的警戒，门外传来一声不以为意的笑，清清冷冷，像初秋清晨的雾，带点若有若无的寒，但夏末的暖还徜徉着未散，温雅与冷漠交织，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我明白了，随你吧。”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发出阵阵回响。
白冉几个垫脚，滑至门前，屏住呼吸贴在猫眼上看，正好看见他的背影转过拐角，不由得放下心来。
在家傻傻地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想要摸透当下的处境还是需要自己出外一探究竟。
白冉心中的郁闷难以纾解。
出门前还得洗脸换装，来到卫生间时，白冉打开水龙头半天也没有出水，一旁的毛巾也已经烂成一团，她根本碰都不想碰，最后还是依靠瓶装水和未开封的洗面奶、牙膏、纸巾才勉强解决洗漱问题。
镜子早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暂时也懒得清理。
白冉的头发原本是过肩的长度，但她嫌夏天太热，前几天刚剪了个齐耳短发，现在她拿出抽屉里的梳子打理时，发现头发似乎就变长了些，滑过梳齿的质感还特别毛燥。
反正，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白冉心情有些慌乱，随便梳了两下就离开了。
她回到卧室，捂住鼻子在衣柜里面翻捡，一不小心从深处翻出一套包装完好、从未穿过的衣服，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温谨在她考上名校时从红枫市寄来的祝贺礼物，但她一直不愿试穿。
因为一想到他是这个家庭的背叛者，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另一个家的温暖，一种无法原谅的窒息感就会让她感到痛苦。
不过这套衣服她也穿不了，因为尺寸完全不对。
光是初三那一年，她就长高了五厘米，而三四年都未曾来看过她、只频繁在电话中问候她的人，又怎么知道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更何况，初三快要毕业的时候，他们短暂见过一面，由此产生的纷扰，彻底给了因为阔别已久竟对父亲抱有隐隐期待的白冉沉重一击。
这衣服大概就是他的现任妻子在商场随便买的吧，贵又怎么样。
好不容易忍耐住像尘土一样迎面而来、似乎连呼吸都能堵塞的质感的霉味，白冉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运动套装，来到门口。
她从柜上摸过钥匙串，拿了钱包，换了双白色休闲鞋，轻手轻脚出了家门。
白冉家住九楼，停电对她来说算是个折磨，得放弃电梯爬楼。
白冉明明刚睡醒，却觉得很累，控制不住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边打哈欠边拉开楼道门，哪知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白冉的睡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哐当”一声巨响，因为白冉四肢发软没能及时拉住的门，以惊天动地的狂暴气势回归原位。
白冉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捂住口鼻，刚刚她只是粗略扫过一眼楼道的场景，那里似乎躺着个奇形怪状的物件。
难道她已经虚弱到产生幻觉了吗？
但没办法，想下楼的话，这里是必经之路。
白冉不信邪地又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