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吵架
乔衍的指尖微动，他思考着措辞，断断续续打了几行字，可转瞬又删除了，如此反复几次，竟是一条也没发出去。
妈：“睿之已经弹了快两个小时的琴了，现在还在屋子里呆着不肯出来，你下班到家安慰他一下吧。”
乔衍锁着眉将之前打的那一大段话删除了，而后匆匆回复了一句“好”字，随即看着对面的别墅发呆。
齐公良和齐志合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可他的心里却清楚，这件事快兜不住了，或早或晚，迟早有一天会露馅儿。
楚睿之给他的温柔令他不自觉地沉溺其中。乔衍总是怕他知道后，远远地离开自己。所以总想着晚一点、再晚一点，哪怕一辈子都不要他知道才好。
电话又响了一声。
李修哲的消息传了过来，乔衍这才回过神。
卫生间水龙头也不知被他开了多少分钟，流水声哗哗地响，乔衍忽而叹了口气，随即迅速低下头去洗了把脸，而后抬头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镜子里的人笑得有些僵，乔衍叹息一声，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而后疾步走出了卫生间。
乔衍站在楚睿之家门口突然有些踟蹰，那种难言的紧张感顿时就席卷上心头，在门口晃荡了一阵儿才肯按响门铃。
楚妈妈一开门，就看见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于是她故意拔高了音量：“呦，阿衍来啦？”
楚睿之窝在房里整整躺了半个小时，天花板都要被他看穿了。楚妈妈的声音一响起，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随即立刻坐直了身子。带着突然起身的眩晕感，楚睿之甩了甩头。而后叹了口气，在心中暗下了决定后，开门走了出去。
乔衍站在门口正低着头准备敲门，门一开，两人就打了一个照面，楚睿之瞪了他一眼，随后后退了一步：“进来。”
楚睿之最见不得他这种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半晌不动地方，于是亲自伸出手拽住了乔衍的袖子往房间里拉。
接连走了数步，楚睿之才转身站定，他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乔衍的双眼：“乔衍，我是个男人。有些事情我可以和你共同承担。我希望能和你并肩，而不是躲在你给我营造的舒适圈里等着你来守护我，你明白么？”
“我明白。”乔衍一愣，而后伸出来要搂他。
楚睿之见状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挥手挡住了他的手：“你不明白，乔衍，你不明白。”
乔衍的眼神有些落寞，被挡住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悬在半空。
楚睿之叹了口气，而后缓缓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掌。
掌心一暖，乔衍才抬起了头。
楚睿之顺势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隔着掌心，乔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正失神时，耳边楚睿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都知道……”
此言一出，乔衍猛地抽出了手掌，迅速低下了头，眼神有些闪躲。
手掌一空，楚睿之一怔。他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有些出神，下一瞬就红了眼眶。
一阵敲门声传来。
楚妈妈喊了一句：“睿之，阿衍，吃饭啦。”
乔衍瞬间就抬起了头，似乎是想印证心里的答案，他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可楚睿之却越过他疾步走出了屋子。
门“嘭”地一声合上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乔衍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满脑子都是楚睿之刚刚的那句没头没尾的：“我都知道。”
门外，楚睿之有些心不在焉。
“你爸给我打电话了，他今天不回来了。所以叫咱们先吃，诶，你眼睛怎么红了？”楚妈妈端着蘸料，刚要递出去，却发现自家儿子的眼睛通红。
楚睿之忽而笑了，他指着热气腾腾正在翻滚的火锅底料，勉强扯了扯嘴角：“熏的。”
红彤彤地汤底正在锅里翻腾，母子二人都听到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可回头的只有楚妈妈。
乔衍走了出来。
楚睿之立刻垂下了头，随即迅速将筷子和碗碟摆好，转身走向了厨房。
“去去去，这里用不着你，你去和阿衍坐着吧。”楚妈妈摘下了围裙，将儿子往厨房外推。
两人四目相对，楚睿之迅速别开目光，僵着身子坐上了乔衍帮他拉开的板凳。
乔衍用余光偷瞄着他，偶尔伸出筷子给楚睿之夹菜，转瞬就堆满了一小碗。
楚睿之始终低下头默默吞咽。
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到脸上，楚睿之吃着吃着眼角就又有些泛红，刚调整好的情绪眼看就要崩溃，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睿之？”楚妈妈见他闷不吭声，于是歪着头问了一句。
乔衍的腿靠了过来。
楚睿之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迅速放下筷子。随即抽出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擦试着鼻尖的汗，低着头笑道：“好辣啊，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啊？你这没吃几口啊……”楚妈妈闻言立刻撂下碗筷站起身。
桌子上只剩下了乔衍一个人，他隔着蒸腾热气望着楚睿之出神，拳头攥得死紧。
“妈，我明天就要进组了，忘了和您说了。我怕时间来不及，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楚睿之垂着头，急切地穿上了外套就往外走。
他能感受到乔衍的目光，可他不敢与乔衍对视。楚睿之走得极快，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绷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他前脚刚走，乔衍立刻起身告了辞。
楚妈妈缓缓坐下来，望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火锅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清楚得很，两个人是吵架了。可她帮不上忙，也没法去说。对于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当父母的说多了反倒是个负担。
另一边，楚睿之飞快地脱了鞋子，随后跑到楼上拽出了行李箱。也顾不得选衣服，顺手抓了几件就准备下楼。
乔衍跟在他身后，迈开长腿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一把抓住了楚睿之的手腕，两人力量悬殊，楚睿之挣脱了几下，见挣脱不开，于是就更委屈了，眼泪瞬间就控住不住地往外涌，抡起拳头就砸向了他的胸口：“你放开我。”
“不放，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乔衍顺势就抱住了他，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
乔衍勾着他的下巴想要吻他，可却被楚睿之躲开了。乔衍的吻落了空，于是眸色一暗，顺势吻上了他的脖颈。
两个人在一起了这么久，乔衍深知他身上的每一寸软肋。
楚睿之身子一颤，挣扎的幅度果然变小了。
乔衍的眼睛一亮，他立刻揽着他往后退，随即低下头，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
楚睿之被他推到床上，突然就停止了挣扎。眼神很空洞，绷紧了身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乔衍仿佛像是被一桶凉水兜头一浇，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闹够了？”楚睿之问了一嘴。
乔衍直起了身，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楚睿之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起身，就那样直愣愣地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而后缓缓开口：“乔衍，你第一次将我推出去的时候我就像这样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我理解你的苦衷，所以我一直在等。等着你开口，等你和我说。可我后来都知道了，我又不想听你讲了。因为我怕你会难过，我知道那些事情就像是你的伤疤，我好怕你说起时会陷入痛苦的回忆无法自拔，可你刚刚又一次把我推开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乔衍震惊地扭过头看他，只见楚睿之俊秀的侧脸上挂满了泪痕，那晶莹的泪滴滚落进了白色棉被，沾湿了一片水痕。
“你是怕我会跑么？还是你在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楚睿之这辈子只谈过这一场恋爱。我不是同性恋，我他妈是认定了你！我连以后的生活都谋划好了，结婚戒指都给了你，可你呢？你一次次地推开我，如果今天不是我戳破，你要一直缩在壳子里躲多久？！！”楚睿之慢慢地直起身子，望着他的眼睛质问。
说到激动处他豁然站起了身，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而后扬起手想要拔掉戒指，可动作做到一半又舍不得地咬着嘴唇低下头去，按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房间。
这一番话过后，乔衍如同大梦初醒。他猛地站起了身，忙不迭地跑出了房间去追，可到了楼下却只看到了出租车的尾巴。
乔衍再顾不得其他，他迅速掏出手机给李修哲打了电话。而后转身跑进车库，可一摸兜这才发觉没带钥匙，于是忍不住咒骂一声立刻跑回了房间去取。
与此同时，楚睿之抖着手给潘舒发了条信息，下一瞬他的电话就顶了进来。
“小祖宗，离剧组开机还有一个多礼拜呢，你这会儿去干嘛？”电话里潘舒困惑地问道。
楚睿之哑着嗓子回了一句：“我已经到机场了。”
“你们吵架了？”潘舒听到他半晌不说话，于是急切地问了一句：“你人有没有事？安全么？有没有戴帽子啊？行李呢？”
“我只有一部手机。”楚睿之摸了摸口袋，将身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才开口。
此言一出，潘舒当即抓了抓头发，随后迅速抓起了衣服，顺便将还没来得及吃完三明治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嘱咐着：“找个隐蔽的地点，等我。”
“舒哥…我不想让他知道。”楚睿之的声音带着些疲惫。
潘舒立刻就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于是系好安全带应道：“知道了，等我。”
他的车子刚启动没开出多久，电话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潘舒匆匆扫了一眼屏幕，随即皱着眉头点了拒接。
不多时，李修哲又打了过来。潘舒叹了口气，加快了车速赶往机场，心里暗暗苦笑，但还是硬着头皮一次次点了拒接。
楚睿之翻遍了口袋，付了打车钱后就下了车。随后拉起了衣领，迈开长腿就往卫生间跑。
春节刚过，此时的机场没有太多行人。楚睿之蹲在卫生间里抹眼泪，情绪几近崩溃。突然一阵脚步声临近，门外那人拉了拉门把手张口嘀咕道：“靠！怎么都有人？你们都便秘啊？”
机场的大广播里正播报着航班信息，那双鞋子的主人听到后动作一顿，立刻转身往外跑去，楚睿之松了一口气，可刚一放松又是一阵敲门声。
“有人。”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潘舒提着从车里带来的牛皮纸袋轻叩门板：“开门，是我。”
此言一出，楚睿之才打开卫生间的门。
只见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里面，眼角发红的样子像极了某种被抛弃了的落魄小动物。
潘舒掂了掂手中的牛皮纸袋迅速递了出去，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了，柔声说道：“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