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意
“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
姜澈一怔，“伯父？”
沈怀彬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谁是你伯父。”
姜澈看着面色不虞的男人一脸茫然。
本着尊敬长辈的心态，她只把头转过小小的弧度试图寻求沈云依的帮助，可惜没被接收到。
一老一小就这样僵持着。
程澜看不下去了，“老沈。”
她原意让两个人多交流交流，没想到一个到现在转不过弯，一个榆木脑袋。
剜了一眼丈夫，程澜把苹果递给女儿，示意她她来解决。
真让她自己对上小姑娘无辜的眼神，有些话突然也说不出口。
心里组织了半天才勉强开口：“小姜。”
像见到了救星，姜澈恭恭敬敬，“伯母，我在。”
程澜想亲自问问事情经过，转而想起自己女儿说的，姜澈之所以从来没提过这事，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并不记得了，她日后会慢慢和她说。
至于片场的凶手，警方也会处理的，沈云依让他们不要再操心。
感受到沈云依虽然不出声也明显有些紧张的情绪，她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
姜澈就这样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看沈云依，两只手贴着裤缝，乖巧地像个小学生。
沈怀彬昨天突然转变的态度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也不会费心思去讨得每个人的欢心，那样太累了。因着男人是沈云依的父亲，她也就一直态度端正。
只是今天他明显不友善，姜澈没记得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而且自己前两日才救了落水的沈云依——虽然姜澈并不居功，也不妨碍一点委屈渐渐漫上心头。
程澜的眼神有些复杂，半晌她才开口：“小姜啊，她爸这破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啊是因为明天见不到女儿在这不开心呢。”
看她一瞬间的疑惑，又补充道，“董事会原定这两天出国谈项目的，现在依依没事，我们也要赶今晚的飞机了。”
她照自己女儿先前交代的一一说清楚。
姜澈看了眼小口吃着苹果不说话的沈云依，女人的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她自觉有些不对劲，但也礼貌应下，“我知道了，伯母。”
程澜看着女孩一副乖巧的模样，回想起初次见她时就有的好印象，顿时软下了心。
什么都先抛到脑后，她拉过姜澈的手，态度和蔼，“我们走之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我们家依依，她”
眼看程澜越说越偏，姜澈还一个劲地点头，沈云依终于开口：“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听出了女儿的不好意思，“伯母也不和你啰嗦了，我跟她爸就先走了，你们多注意休息啊。”
程澜说完就拉起仍垮着一张脸的沈怀彬，姜澈见状，硬着头皮对上他。
“伯父，伯母再见，一路平安。”
被胳膊肘捅了一下的沈怀彬不乐意地哼了一声，程澜让她别在意，也打了招呼转身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姜澈还在思考两个人奇奇怪怪的态度。
压下别的情绪，沈云依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她轻拍洁白的被面，温柔开口：“今天很累吧，来，坐这。”
“我帮你吹头发。”
缓过神，姜澈看了眼还未换下的戏服。
随行摄影师在试戏的时候有拍到沈云依落水的身影。发生了这档子事，宋格有愧，决定把最后的镜头模糊化处理，和姜澈演对手戏的是一个身形和沈云依相仿的替身演员。
也许是搭档久了，从来都是很快进入角色的姜澈破天荒地ng了好几次，宋格总说她眼神不到位。
于是上上下下了好几回，姜澈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好在最后效果总算能让人满意。
此时对上沈云依带着笑意的眼睛，姜澈不知怎么有些惭愧，她别开脑袋，“衣服，脏。”
沈云依笑意不减，很有耐心地，“那姜澈去洗澡好吗？不要着凉了。”
说完复又抬起书，对着她小小晃了一下，“我等你。”
“好。”姜澈犹豫了一下照做了。
等她坐在床沿，被女人贴上创可贴而后接过自己手里的毛巾，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
怎么能让病人给她擦头发呢。
她小声开口，“云依姐，还是我”
身后的人似乎没听清楚，用毛巾轻柔擦拭的动作没有停，“嗯？”
“没”,耳朵上突然一阵热意，姜澈感受到她揉搓的动作，一时间僵住了脖颈也僵住了嘴，一阵战栗从后脊上蹿。
她滚了滚喉咙，还未等开口，温度忽而远离了。
随后是一阵温热的风，伴随着头皮时不时接触到的女人温软的手指。
不大不小的风吹得姜澈内心躁动，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想喝水，肌肉迟来的酸痛却让双脚像扎了根一样定在原地。
沈云依看着女孩红透了的耳朵，忽而心情好了些，试探性地摸上那一块凸起。
姜澈没有反应，她才大着胆子仔细辨别——是一块增生性疤痕。
心疼和感动交错。
她终于知晓那抹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她们的初见是在五年前，那时候的姜澈就已经救过她一次了啊。
沈云依心里软了又软。
姜澈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她今天再见到女孩的第一眼起就想紧紧把她拥进怀里，尽管她知道女孩的怀抱依旧不会那么宽厚，但却足够令她安心。
她尽力抑制住了。
因为很多疑惑还没有解开。
姜澈为什么不记得她了？
她失去记忆的原因是不是和这块伤疤有关？
……
在把这些弄清楚之前，沈云依还不能告诉姜澈，她难得有了私心。
她知道了太多姜澈所受的痛苦，这些残酷经历让女孩学会封闭自我，学会拥有一幅冰冷的躯壳来护住伤痕累累的心。
沈云依不敢看到自己也曾亲手在那上面划过一道，那时候她以朋友身份逐渐走进的心是不是就不会再对她开放，甚至还会把她一把推开。
不敢再想下去，歉疚和酸涩逐渐将她整颗心浸泡。
被持续烘烤的姜澈没察觉身后人的变化，只是后脑有些痒，她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发梢，“云依姐？”
“嗯。”
沈云依收回情绪，改为用手轻轻垄住，若无其事地继续。
五分钟后，风停了。
姜澈起身，松开攥紧的裤腿，尽量自然地开口，“谢谢你，云依姐。”
沈云依不知什么时候跪坐在床上，此时垂着头没有回答她。
回想起那夜看得不甚清晰的消瘦肩头，这一幕落在姜澈眼里只觉得女人分外脆弱，她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云依捉住女孩的衣角，不同以前的任何一次，她攥得很紧，紧到指尖泛白。
姜澈更加不知所措，“云依姐”
“不用谢谢我，”沈云依努力压下胸中酸涩，想对眼前人笑一笑，“是我应该谢谢你。”
女人微红的眼眶一下刺痛了姜澈的心。
沈云依不应该这样。
她鬼使神差地握住莹白，而后把它慢慢舒展开来握在手里，“真的没有关系，云依姐，是我应该做的。”
沈云依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却也被她这副认真模样逗笑。
她看着女孩包握住她的手，心底略微放松，“嗯。”
就在这时病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我来看你了依依！”苏可摘下墨镜，动作夸张。
姜澈下意识迅速把手收回，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她不认识这个浮夸的女人，只好先不说话。
沈云依有些小小的尴尬，她淡定地躺回原位，给姜澈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苏可。”
怪不得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姜澈想起微信上的高冷总裁，竟还有两副面孔。
两个人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苏可的火眼金睛，她一挑眉，没有戳破，上下打量着自己口中的“木头”。
没等沈云依开口，先发制人道：“你就是姜澈？”
姜澈一顿，“苏总好。”
“你们认识吗？”沈云依有些疑惑，看不懂突然剑拔弩张的局面。
准确来说，是苏可单方面不怀好意，姜澈被动冷漠。
苏可冷笑了一声，“认识。”目光没有离开姜澈。
沈云依一时无语。
感受到莫名的敌意，姜澈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不过她没兴趣和陌生人解释自己的私人感情，她对向病床，“云依姐我有点撑，下去消消食。”
沈云依配合道：“好，早些回来。”
苏可目送人走远，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目光如炬。
“说说吧，你和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啊。”
“哪里有小朋友，人家比我们小三岁。”沈云依失笑，耐心给她解释。
“我们哪里有什么事。”
“倒是你，才有什么要和我说说吧。”
她一眼就发现了好友眼下的黑色，向来精致的妆容也看得出是草草了事，一脸疲态根本无法遮掩，不然怎么大晚上还戴着墨镜。
一下被戳中了痛处，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瞬间蔫巴下来，也忘了是自己先问的话。
苏可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云依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才幽幽开口：
“云依”
“我好像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