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唉，林家人真是造孽。”林然叹了口气，将之前林彤告诉他的事又重述给了林梅，就没再多说。
当然，也不必他多说，林三家三个可怜娃的事情在短短一下午，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生产大队。
林梅一脸为难：“这……大嫂这也……”
她忍不住不赞同地摇头，犹豫了一下，又从篮子里捡了两个鸡蛋出来，塞给了林彤：“来，彤彤和暄暄拿着吃。”
她虽然有些心疼这两个娃，可林家内部的事情，她作为一个已经出嫁分家的小姑子，也没法子插手太多。
“谢谢姑奶奶，但真的不用了。”林彤摇头拒绝，垂着头解释：“这鸡蛋就算拿回家，奶奶也不会给我们的。”
林暄懂事地拽着姐姐的手，即使有些馋，但也一点没去看那鸡蛋。
林梅正想再说，林然却制止了她：“林大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林彤说的也对，这生鸡蛋她们三个娃没法弄，要是让林家那边知道了，又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林梅这才放弃了，只是在心底叹息。
林然收拾了剩余的中草药，用一个木头盒子装着递给了林彤，嘱咐：“这药你带回去，每天早晚各擦一次，擦完了伤口应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他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大袋彩色糖纸包着的硬水果糖来，给面前的三个娃一人塞了一把：“来，甜甜嘴。”
林梅和林彤推拒了两次，但林然仍是坚持将糖果都塞进了她们兜里：“收下吧。”
这些糖果在供销社里卖可不便宜，零卖一分钱一颗，整卖一袋十一颗一共一毛钱。除非逢年过节，一般队里的小孩都很难沾到边。
林然手里这一袋，还是之前其他病人给他送来的谢礼，他不怎么爱吃糖，加上确实心里对这林家这几个娃充满了同情，这才直接全数拿出来散给了他们。
林暄看姐姐收了，这才抿着唇宝贝地摸了摸兜里响当当的糖果，跟着姐姐道谢：“谢谢林医生。”
林然体谅他们的难处，只让林彤帮他拾几天柴火，就算做这次的药钱了。
林彤本就是借着拾柴禾的借口出来，索性直接将林暄托付在了卫生所，自己顺路去了最附近的南山脚。
南山种着不少松树，虽然这都属于大队的集体财产，不能随意损坏，但自然掉落的枯枝败叶却是不算的，可以说是队里人家主要的柴火来源。
她动作利索，天色刚擦黑，不仅填满了卫生所后院的小柴房，还拎了满当当的枯枝回去。
“姐，你说得对，林医生和林姑奶奶都是好人。”回去路上，林暄宝贝地护着衣兜，回想着曾经尝过的美妙甜味，忍不住开心地翘起了唇。
林彤亲昵地点他的额头：“可不是，他们都是在有意照顾着咱们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生所，眼中划过了几分深色。
小时孤儿院的那段经历，让她练就了一副看人的好眼力。在卫生所里她没说什么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观察上面。
林医生，无疑是个善良、体贴、心软的人。至于林梅，眼神清澈，知恩图报，性格踏实，是个好相处的，应当十分适合……
只是……
“姐，咋了？”林暄拽了下姐姐的衣摆。
林彤有些心痛的摇头：“只是啊，人总是要学会失去的……”
这就不得不提林彤那磨人的金手指了！
在她的眼里，卫生所各处角落几乎都在闪烁着耀眼的宝箱光泽，可惜今天的三次拾取机会早就用完了，可谓是满地宝藏但她却只能空看着，可不得心疼得滴血？
不过，心疼归心疼，她还是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药物虽珍贵，但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能填饱肚子让她们活命的粮食最有意义。
林暄：“？？？”姐好奇怪哦！
“好啦，咱们快准备回去吧，曦曦在家里要等急了。”林彤提了提手上拎着的枯枝，领着林暄加快了脚步。
林暄心里也有些惦记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小妹妹，连忙迈着小短腿小跑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谈论着林梅的同时，林梅，也在谈论着她们。
……
“妈，你猜我今天在卫生所遇到谁了？”
林梅家住的是大队里回收的小破屋，坐落在南山的某个偏僻角落，周围杳无人烟。
一掀门帘，她便径直坐到正在纳鞋底的林老太身边，提起了今天的遭遇。
“谁？”林老太把手里的鞋底放到篮子里，抱住了娇娇软软的外孙女，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次，没等林梅回答，她女儿林愿便已然歪着头开口：“是暄暄哥哥和彤彤姐姐。”
林老太有些意外，因为难产，林愿从小身子骨就弱，性子更是十分腼腆内向，不怎么爱说话，在大队里没什么小伙伴。
没想这一次，居然主动提起了陌生的孩子。
“傻妮子，哪里是哥哥姐姐了，算起来你还是他们的长辈呢！”林梅摇头失笑，见林老太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便提醒：“妈您忘了？是林三家的那几个娃，您的重孙子重孙女。”
长辈？
这道题对六岁的林愿来说还是太过困难，她努力掰着手指，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林老太，听到这话时摸着外孙女的手顿了顿，面色也有些变化。
“是他们呀。”林老太语气有些复杂，说不出什么感受。
林梅也有些后悔，她怎么忘了，林家那边永远是妈没法提起的痛。
可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初为了女儿分家的事情是林老太亲自提的，但毕竟她是林爷爷的妈，虽然偏宠女儿，可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没想那边也是个狠心的，说分家，就真的几乎彻底断了关系，这五六年除了每年说好的五十斤粮食以外，再也没有来看过一次。
只是……
林梅叹了口气：“那几个娃也是可怜的，暄暄的脸被抓得不成样子，据林医生说，彤彤的手臂上也全是密密麻麻的旧痕，十二岁就被逼着下地干活，家里的事还不能丢下，顿顿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