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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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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除了老林家和马婆子一行人之外, 还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同样落魄得很,只是眼神中自有一股岁月磨砺出来的气质。

    听周围人说, 这两位曾经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当了十几年的高中教师,又当了几年的大学教授, 没想最后还是没能逃开这个结果。

    台上批·斗忏悔之后, 便是在公社的街道游·行。

    林奶她们脖子上挂着那沉重的铁板,戴着尖锥帽子,双手被粗糙的绳子绑在身后,跌跌撞撞地下台前进。

    有那义愤填膺看不惯她们的,还愤慨地朝她们吐了口吐沫, 指指点点, 以表绝对不同流合污的决心。

    林彤从始至终都是冷静的, 仿佛面色不起一丝波澜, 从头跟到了尾,直到林奶他么被重新带回了革委会, 她才动身回了公社。

    除了衣服遮掩下的一身鸡皮疙瘩,她好像没有一点变化。

    虽说户口本已经被转到了林太姥姥那里,但林奶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林彤也就还没有从稻草屋里搬出去。

    几天时间,林家曾经惹人艳羡的砖瓦房已经完全换了个模样。

    被踢碎的木门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堂屋笨重大堂桌的碎片以及木头长凳的尸体还冷冰冰地矗立在那里。

    被打开的衣柜, 被抛了一地的衣裳,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氛,没有一点儿人气。

    倒是她们居住的稻草屋,好像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 安静地等待在那里,等待它们主人的归来。

    “姐!”林曦和林暄本是被赵校长带去了大队长家,一听说姐姐回来了,都是着急地飞奔了回来,生怕晚见到一秒。

    她们身后,大队长谢为民和谢婶子赵校长站在那里。

    “三妮回来了,你奶她们怎么样了?”谢为民喊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虽然恨不得那狠心的一窝子都被千刀万剐,可革委会是什么地方,她们也都是知道的。

    更何况,就像他之前说的,到底是一个生产大队的,祖辈都是一个根出来的,林大宝他们几乎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落得这般境地,也是令人唏嘘。

    林彤一手牵着一个弟妹,垂着眸乖乖巧巧地回答,声音有些复杂:“不太好。”

    “唉,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只是苦了大宝二宝他们,受了长辈的牵连。”

    在谢为民看来,林奶她们那叫报应,但孩子们却是无辜的,他们也都才十几岁的年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被林奶这些长辈给带坏了,真正使劲掰还是能够掰过来的。

    可惜如今却被戴上了高帽上台,恐怕未来一辈子都被毁了。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却已经无奈地走向了结束。

    赵校长想了想,开口道:“那倒不一定,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赵校长,您的意思是?”林彤故作惊讶地抬头询问。

    赵校长摇头,解释:“只要咱们能做个证明,加上林奶那边说通了,帮大宝二宝他们和林奶彻底分家,再公开断绝关系,应该能保下孩子们。”

    “可这样的话,林大家的、林二家的她们不是也能出来?”谢为民有些犹豫地皱了皱眉。

    林大宝和林二宝可也还才十几岁未成年呢,是没法单独立户口的。若要分家断绝关系,得要把大房、二房,像是三房、四房一样完全独立。

    但三妮的这两个伯娘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林大家的还好点,林二家的整天煽风点火,可没少折腾几个娃。

    赵校长也摇头叹息。

    说起来,林大宝他们还是她手里教出来的学生,虽然性子皮不怎么听管教,但到底还是有一份份子情的,真要她彻底袖手旁观,还真有点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谢为民说的也是实情,尽量不伤害每一个无辜的人,可同样不能放过每一个坏人。

    难啊!是真难啊!让人头疼。

    面对谢为民大队长和赵校长如今的犹豫不决,林彤一直没怎么开口,心下却有几分了然。

    他们向来是最容易心软的人,否则也不会大包大揽帮了她们这么多。

    因此同样,当大宝他们处于类似凄惨的境地时,他们心中想的亦然如此,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还只是孩子们。

    大人对于孩子们仿佛总是万分宽容,尤其是品性善良的那些,总是可以为孩子们的恶劣行为自个儿找出诸多的解释,说服了自己,还能帮着说服别人。

    可惜,林彤向来是个双标而且自私的人。

    她利用了大队众人对孩子天然的怜悯和同情,却绝不会让这些成为自己敌人的救命稻草,说了一劳永逸,便要彻彻底底解决,不留一丝后患。

    她,最是记仇了。

    林彤微垂着眸,看着暄暄、曦曦和她交握的双手。

    小孩子的手连骨头都是软的,按理说应当是白白嫩嫩得很。可暄暄和曦曦的手,不光瘦巴巴的,还残留着曾经褪不去的伤痕。

    而原身的这双手,手心和手指指节布满了粗大的茧子,手背上鲜血淋漓,少了好几块皮肉还没长好。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而后抬眼时,漂亮的杏眸清澈如泉:“大队长,赵校长,我想……要不我带点吃的去看奶她们,你们看成吗?”

    她咬着唇,面上含着三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有恐惧、无措,亦有对亲情的割舍不下。

    看得谢为民和赵英心中一颤,对老林家一家的不喜之意都更深了些。

    唉,大宝他们虽然不知这次的事儿,但之前折磨三妮她们的时候,可不仅仅是袖手旁观,甚至添油加醋,添砖加瓦,肆无忌惮得很。

    谢为民欲言又止:“三妮,你……”

    倒是赵校长,顿了顿,轻柔地点了点林彤的额头,开口道:“要是真不放心,去看看也好,你大队长会帮忙的。”

    革委会那边自有一套成形的批·斗流程。先是几次公开大型批·斗加游·行,之后便是计划下放偏远农场了。

    那些农场,都是个顶个的偏远,光是来回很多时候都得走上好几天。等这几天过去,一切尘埃落定,三妮她们恐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林奶她们了。

    在这个年代,血缘关系联系的情感实在是太过于轻飘飘了,一个屋檐下都针锋相对,等离得远了,恐怕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被安排得完完全全·谢为民:“……”

    天大地大,他家的这位最大,这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应了呗。

    “成,虽然划清界限是必须的,但临行前去告个别,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帮你在那边找找人,悄悄摸摸去一趟,别被旁人知道就成。”谢为民抹了把脸。

    两人看向林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心软,好像在说,“这世上咋有这样的好妮子!”“这妮子也太孝顺了!”

    林彤:“……”面对这热烈的目光,她毫不愧疚地全应了。

    不过,她可没什么兴致去圣母告别送温暖,她像是那么不计较的人吗?她要的做的,是彻底砍了林家的最后一条路。

    既然欺负原身她们的时候是整整齐齐,那么自然患难与共,一起上路的时候,林家老老小小一共十几口人,同样,一个都不能少。

    ……

    赵校长还得去大队小学,谢大队长大队部那边还有许多堆积的事儿,因此,送了林暄和林曦回来,她们便分别离开了。

    林彤领着暄暄和曦曦进了林家的砖瓦房,依次看了厨房、堂屋、大房、二房、以及被大宝他们占了的原三房。

    砖瓦房不愧是砖瓦房,外面看起来气派得很,里面同样也是窗明几亮,看起来体体面面的。

    各式的家具表面虽然沾了灰尘,但看起来仍有三四成新,几乎每个房间里都配备了专门的桌子、凳子和柜子。

    尤其是大房的那间,八成新的红木大柜子,漂亮精致的梳妆台,样样都是稀罕难得的好东西。

    林彤记得,这都是林妈苏韵带来的嫁妆,是十几年前请了专门的老师傅打的,用了上好的木材,手艺更是极佳,加上苏韵是个体面人,保养得好,才能看起来仍然这么气派。

    不过在大伯娘手里糟蹋了半个多月,已经有不少的角落掉了漆,岁月终究还是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暄暄,曦曦,你们找些曾经属于自己的,现在还特别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都找出来收起来。”

    进了屋子,林彤便松开了弟妹的手,让他们自个儿去各处找找。

    老林家这边的东西太多了,她懒得一一收拾,准备先挑拣着收一些,之后再请大队里的队员们前来帮忙。

    可以置换掉的就置换掉,置换不掉的,送一部分去革委会让林奶她们去农场的时候带上,也算是全了全部的面子情,任何人都不得置喙了去。

    虽然有马书记在,红小兵们的行为收敛了不少,但翻箱倒柜还是少不了的。放在明面上的钱票都空了,但也有那藏得紧实的,被塞进衣服兜里挤在角落,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林暄和林曦听着姐姐的话,乖乖巧巧地往柜子上爬,又找着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真说起来,虽然之前三房东西不少,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也就那么几套换洗的衣裳鞋子,顶多还有些纸笔罢了。

    两个小豆丁都是懂事的,把自己被抢走的上衣裤子都找了回来,放进之前的蓝布包裹里,又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暄翻到了大宝他们用过的课本笔之类,宝贝地揣进了怀里;

    林曦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一个掉皮的拨浪鼓小玩具,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林彤则是得了合适半新的几件厚薄外套,又收了几双草鞋和布鞋,全数暂时运到了稻草屋那边。

    翻找的过程中,她还发现了林奶活动的墙缝里塞着的一叠子新钱,粗粗看去,有厚厚的一沓大团结,至少得有好几百。

    除此以外,林二伯娘和林大伯娘那里也分别藏了些私房钱,二房三张大团结并一些碎零票子,大房六张崭新的大团结用皮筋扎好了卷进裤兜里。

    林彤犹豫了片刻,最终从林奶那里抽出了十张大团结,其余的又原地放了回去。

    就这样吧,她想。

    将老林家这边的东西规整了,不久,林太姥姥她们便赶了过来,户口本早就挪好了,那两间空余的房间也早已整理出来。

    在林彤的坚持下,三人占了较大的那一间作为卧室,剩下的,便当成共用的杂物间。

    做出这个决定时,林彤也矛盾了好久。

    真论起条件来,自然是老林家这边更为优越,敞亮得很。可林家的砖瓦房刚好坐落在大队中央,又在下工的必经之处,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什么秘密恐怕都瞒不住。

    再说,这么多间房子,只她们三姐弟和林太姥姥几人,肯定是没法护住的,这也就意味着,必须得要有陌生人侵入她们的领地。

    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大功夫解决了林奶她们,林彤可不想再挑战一下人性,看看是不是引狼入室。

    情愿条件稍微差些,住得偏僻些,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想到这里,又和暄暄和曦曦商量了,两个小豆丁都万分赞同她的决定,对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这个年代的家当真的很少。

    林彤刚从医院回来,还没销假所以不必上工;

    林太姥姥年纪大了,也只忙活着家里家外,偶尔在家里做些小活补贴工分,也是不下地的。

    因此,加上暄暄、曦曦和愿愿三个小豆丁的帮助,几人合作之下东西收捡摆放起来速度也快,半下午的功夫便完成得差不多了。

    剩下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暂时大队这边还不会安排人住进来,之后慢慢整理着,也还来得及。

    林太姥姥将新被套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没转身,而是直接看着床单问林彤:“你打算好了?”

    林彤在旁边搭着手,点头“嗯”了一声。

    这床单还是从林奶柜子里找出来的,水红色的底色,上面还绣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花。

    布料是林妈苏韵结婚时一起陪嫁的床单之一,里面的棉花却是后来弹的,入手便觉得软绵绵的,与之前那硬得结成块石头被子,完全不同。

    加在一块,林彤也只搬了两床被子过来,这是稍微薄些的一床,还有一床厚的,已经塞到了柜子顶上。

    “这次闹出来的事儿,大队里的队员们都帮衬了许多,也送了不少礼去医院,我总不能一直装着。”

    林彤伸手捋平了床单上的褶皱,又看向了糊着稻草的窗户,“林家本就是体面人家,一大家子的家当多着呢,我和曦曦、暄暄暂时也用不上,剩下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虽然她不太乐意,但还是得要光明正大地送一部分东西给林奶那边;剩下的便分别挑选着作为回礼。

    至于那老林家的那几间屋子,她也打算好了,直接由大队那边做公证,给队员们租出去,定好契约,每月只象征性地收些粗粮。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房子可一直住得紧巴巴的,不知有多少人家,成年的兄弟嫂子们还被迫挤在一起,儿女都将近二十了还跟着爸妈一起睡。

    没办法,不够住啊!只能挤着,挤着,再挤着。

    虽说乡下建房子地基是好批的,人工也不花什么钱,只给帮工的提供两顿饭,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

    但那些砖瓦可不便宜,烧制的土坯也不好买。再说了,房子有了,至少家具得打吧,七零八碎加在一起,相对于每年工分换的那一点钱来说,也是一笔极大的支出了。

    钱不称手啊!

    但像是林彤所说的那样,便没有任何问题了。一下子大笔的粮食拿不出来,但每月每人挤点口粮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随便拉个人问问,一顿少吃一口饭,能住上宽敞的新房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乐意呢!

    私下禁止买卖?没关系啊,这是大队帮忙的,是解决大队队员的问题,是公家合作做好事呢!

    “你倒是大方机灵得很。”林太姥姥幽幽看她一眼。

    “我还小,想东西可能不全面,还得太姥姥帮忙多提点着。”林彤讨喜地笑,亲亲热热地凑到了林太姥姥身边,卖乖地眨眨眼。

    “太姥姥你们也去看看,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先拿一些,明天我去请大队长、赵校长、梅花婶她们帮着看看那边。”

    她们算是大队里威信力最高的几个人了,有他们在那里坐镇着,必然挑不出一点错去。

    林太姥姥叠好了被子,又去收拾红木箱子里的衣裳,漫不经心地开口说:“你那边都找过了没,虽然被那些红小兵翻箱倒柜搜过了,但狡兔三窟,哪个老太没藏好几个窝?”

    林彤眼中暗光一闪而逝,眼神稍动了动,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嘻嘻模样。

    林太姥姥在收叠衣裳,林彤便找了把竹扫帚,扫着地面的灰尘垃圾,眸子里满是纯澈:“我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呢?”

    “那些私藏的钱票之类,还是得要麻烦帮忙整理的婶子大娘们去找。我手里除了这几套半新的衣裳,是真的啥也没。”

    林太姥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林彤转身抬眼朝她弯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面颊两侧嵌着两枚可爱的小梨涡,软绵无害。

    “太姥姥,这边差不多了,我去外面喂鸡。”

    老林家的四只鸡,在这个年代可谓是极大的一笔财产了。之前一直是林彤在喂,包裹闹了一场之后,这任务被林大妮给接了过去。

    马婆子事件爆发出来,林彤住院,林奶她们被抓,细心的林太姥姥便插手帮忙一日三餐照料着。

    说来倒是可惜了,林彤她们和林太姥姥属于一个户口本,按照上面要求,便只允许养三只鸡。

    老林家的四只,原林太姥姥本就养了的两只,六只鸡至少得尽快杀一半,不然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要被没收罚款的。

    不过,杀鸡吃鸡哎,这年代没啥调料,大多都是用来炖汤,香喷喷的老母鸡汤,用小火慢慢熬煮着,只捻上一小把盐粒提味,便是鲜美到掉舌头的享受滋味……

    林彤吸了吸鼻子,抹了把嘴角几乎快要留下来的口水。

    也不能怪她人馋,实在是平日里的美食实在太少,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哪还有精力去琢磨什么花样呢?

    她们还算好的,至少有宝箱隔三差五的便能开出些搭嘴的零食来,但那到底只是个添头,不是正餐,嘴巴还是寡淡着呢。

    越是寡淡,就越是挠心挠肺地想要。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颤巍巍晶莹如果冻,色泽金黄泛红,酥软泛着浓油赤酱香,还点缀着些微的甜味,口感层次分明……

    黄金般色泽的汤汁儿,嵌着几朵碧绿色的葱花,蒸熏的热气中弥漫着老母鸡特有的醇厚香味,鸡大腿肉筷子都能戳透,又嫩又香,舌头几乎都要被融化……

    “喔喔喔!喔喔喔!”公鸡和母鸡们迈着雄迈的步伐,像是骄傲的将军般仰头长鸣。

    林彤坐在剁鸡食的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它们矫健的大腿肉。

    吸溜吸溜!

    “扑咚扑咚扑咚……”

    拨浪鼓声音清脆,三岁的林彤快乐地摇着自己宝贝的小玩具,眉眼弯成了一朵花儿。

    旁边的小哥哥林暄正端坐在门前,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一年级课本。

    “你有两个苹果,妈妈又给了你三个,爸爸拿了一个,你还有几个苹果?”

    林暄严肃地板着脸,遮住了后面的答案,掰着手指计算起来。

    五十以内的数数,姐姐已经教过了,可是还没教过怎么计算,但翻来覆去不过也就那么个道理,一门通百门通。

    林暄轻松地想着,举着两根手指,又加了三根,减了一根,还剩下……1、2、3、4,四根!

    我还有四个苹果!

    得了结果,林暄放开了遮住的答案,果然看到了“4”的数字,骄傲地挺起了腰。

    他真棒!

    小哥哥奇怪的反应自然被林曦注意到了,她一脸不理解地看着哥哥对着写满字的书一脸傻笑,脸上写满了“哥哥不会是傻了吧”的惊惧。

    就连摇晃拨浪鼓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曦曦姐姐,暄暄哥哥在干嘛啊?”旁边一直仰着头看林曦玩拨浪鼓的林愿,也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奇怪地摸了摸头。

    林曦把头摇得和手里的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咱们要去看看不?”

    她一手握着林愿软嫩的手,一手抓着拨浪鼓,静悄悄地踮着脚走了过去。

    林愿一头雾水地跟上。

    可惜小小的曦曦没注意,她的脚步是轻了,身边林愿的脚步却是重得很,还没等她走近,林暄便警惕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两个小妹妹。

    “你们要干嘛?”他一把书抱进了怀里。

    “哥,我们想看看你,你要玩会拨浪鼓吗?”林曦讨好地笑,眼神总是往那书上瞟,可惜除了一片黑白,啥也看不见。

    为了表示自己的尊重,她甚至忍痛贡献出了自己的拨浪鼓。她都和小愿愿妹妹说好了,一人玩十下,她的十下还没结束,就分给哥哥一下……不,两下吧。

    不能再多了!

    林曦一脸心痛。

    林暄:“???”

    “暄暄哥哥,曦曦姐姐是想你了,拨浪鼓很好玩的。”被牵着手的林愿也补充说,声音细细弱弱的。

    林暄:“……”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对,曦曦是妹妹,愿愿才是姐姐。”林暄蹙着眉思考了好一会,才煞有其事地开口。

    “不,曦曦才是姐姐。”林曦一脸肯定,骄傲地和林愿背靠着背站在一起,抬着下巴道,“哥哥你看,我比愿愿要高一点,我是姐姐。”

    可不是,两个小姑娘都娇娇小小的,脸蛋巴掌大,个子也不高。

    虽然实际上,林愿四岁,林曦三岁,但真正按年月算,林愿也只比林曦大了几个月罢了。

    加上小时候,林妈苏韵在的时候,林曦还是吃了不少好东西的,至少母乳之类的营养不缺;

    林愿则是磕碜许多,她本就是早产出生,天生亏了身体,这么多年也就一直熬着小米汤养着,这于她而言已经是极好的吃食了。

    两相一对比,林曦可不就看着还比林愿高点。

    林暄:“……”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但总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呢!

    “不信我们去问姐姐。”关乎自己作为姐姐的尊严,看出哥哥眼中的犹疑,林曦立马牵着小愿愿的手,朝着姐姐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愿还是懵懵懂懂的,看起来文静乖巧极了,性子软软的:“都听曦曦姐姐的。”

    真姑姑·林愿一脸认真地点头,眉眼儿弯弯的,笑容甜美。

    于是,在林暄还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三个小豆丁已经端端正正地站成了一排,找她们的大姐姐主持公道去了。

    正陷入红烧肉、老母鸡汤美好畅想中的林彤:“……”

    吸溜吸溜,嘴角的不知名晶莹物她们应该还没发现吧。

    “姐,愿愿是我的小妹妹,对吗?”林曦像老母鸡似的,把娇小的林愿划分到了自己保护的领土之下。

    小哥哥林暄严肃的皱着眉:“愿愿好像大一点,是妹妹……”

    说实话,他本就年纪不大,对这东西记忆也十分模糊,看曦曦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林暄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

    林彤噼里啪啦地剁着食盆里的野菜,听着她们的讨论没说话。

    等双方都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她才挽起袖子掰扯道:“真要论起辈分来,愿愿还是咱们的姑姑呢!不是姐姐,也不是妹妹。”

    林暄:“???”

    林曦:“!!!”

    林愿:“……”好像是的哦,她隐约记得之前妈妈好像提起过。

    “当然啦,”看这三个小豆丁一副天崩地裂怀疑人生的表情,林彤好心补充了一句,“咱们大队都是乱喊的,主要还是看你们自个儿。”

    “愿愿,您愿意当小妹妹吗?”她朝着林愿笑,眨眨眼询问。

    林愿仰头看了眼旁边的曦曦,抿着唇点头:“嗯,我喜欢姐姐,还有哥哥。”

    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小伙伴,很喜欢被重视被宠爱的感觉,当一个被姐姐保护的妹妹,真的特别开心。

    林彤又看向了林曦,问她:“那曦曦愿意当姐姐吗?”

    “当然!”林曦挺直了腰版,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一边握着小愿愿的手,一边还亲密地凑到了林彤的身边,“曦曦会是天底下第二好的姐姐,会保护好妹妹。”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一脸慷慨地把拨浪鼓给了林愿,“妹妹,给你玩,姐姐对你好。”

    林彤忍不住笑,拿着菜刀的手都有些不稳:“哦?第二好?”

    “是的是的,曦曦是天底下第二好的姐姐,姐你是不是要问第一好是谁?”

    林曦甜甜蜜蜜地笑,亮晶晶的眼神中满是讨好的笑意,“那当然是曦曦最好最好的姐姐,最受小仙女喜欢的姐姐啦!”

    她“吧嗒”一下送上了一枚香吻,得意洋洋地摇着头。

    林暄:“……”大意了!在怎么讨姐姐喜欢这一点上,总是让小妹妹抢得了先机。

    “嗯,这还差不多。”满意地得了香吻,林彤翘了翘唇,极力想要控制住上扬的弧度,却仍是透露出掩不住的笑意来。

    连噼里啪啦剁菜的速度,都重了不少。

    一只母鸡似乎看出了她的喜悦,头顶着一个散发青铜光芒的宝箱跑到了她的脚边,屈尊纡贵地啄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野菜。

    嗯,今天上午在医院抽了两个常用药宝箱,还剩下最后一个宝箱没有抽,就这个吧。

    趁着现在心情好,抓紧时间来一波,这种时机错过不再得啊!

    【是否拾取宝箱?】

    [是。]

    【宝箱已拾取。】

    看着第三宝箱位还未开启的那个宝箱,林彤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时间真是快啊,半个月前,她曾因为公鸡头顶宝箱开出来的【鸡毛毽子】而感到失望,因为鸡笼得的【红壳煮鸡蛋3】而感到万分欣喜。

    而现在,她可是开过各种五花八门零食,甚至曾拥有过黄金宝箱、青铜宝箱开出神奇宝贝的大佬经历,再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惊讶的人了!

    三个小豆丁已经乖巧地蹲在地上帮着林彤掰掰野菜之类,林暄将一年级的课本收起来,林愿也将拨浪鼓塞进了曦曦的怀里。

    她们均是非常懂事地坐着力所能及的事儿。

    刀具之类林彤是不敢让小豆丁拿的,但普通的将大根的野菜手动掰碎,减轻林彤剁菜任务这种事,三个小豆丁做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因为老林家那边家当多,如今林彤她们也是不缺桌椅的人了。在掰菜之前,林暄还喊着两个小妹妹进屋端了四个小矮凳子出来,像是木墩儿似的,坐起来剁菜最方便。

    “暄暄真机灵。”林彤朝他竖着大拇指。

    林暄涨红着脸,眼神中写满了被夸奖的开心,甚至故意朝着曦曦抬了抬下巴。

    哼,别以为只有你知道讨姐姐喜欢,我虽然没你会说话,但我会做事,用大人们的话说,那叫值得依赖有安全感。

    被秀了一脸满心迷茫的林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当然,小孩子忘性快,之前还在姐姐面前争着辩着呢,等凑在一起剁菜了,又一个个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

    “这个菜要这么掰才不手疼,还快。”林暄拽了拽小妹妹的衣角,给她们做最标准的示范。

    林曦鼓着嘴,面颊红扑扑的:“不,我就要这么掰,这样掰出来好看,大鸡们吃着才喜欢。”

    林暄:“……”野菜好看,和公鸡母鸡喜欢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他忍不住说:“曦曦,你真笨!”

    “你才笨!你才笨!暄暄是大队最笨的大笨蛋!”林曦一脸无理取闹地我不听我不听,还给自己找了个帮手,“愿愿,你说是不是。”

    林曦的新晋小妹妹跟班·无脑支持曦曦姐姐·林愿:“曦曦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林暄:“……”好气哦!

    “你说我笨,那我问你,你有两个苹果,妈妈又给了你三个,爸爸拿走了一个,你还有几个?”他板着脸抛出了杀手锏。

    这可是他刚刚在课本上看见的,傻乎乎的小妹妹只知道玩拨浪鼓,肯定不会。他才不傻呢,姐都说了,他可机灵了!

    苹果?

    林曦却只觉得哥哥更傻了,瞧这是啥傻问题,她叉腰大声回答:“妈妈才不会给我苹果呢,爸爸也不会拿苹果。”

    妈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至于爸,那是谁?和曦曦有关系吗?曦曦的苹果只给姐姐和愿愿妹妹,好的吧,顶多分哥哥一个。

    林暄好气哦,他又鼓着面颊看向了林愿。

    收到小哥哥的目光,林愿掰着菜乖巧地眨眼,一脸期待地舔了舔唇:“暄暄哥哥,苹果是不是特别好吃啊!”

    她只听妈妈和奶奶说过,还一次都没有尝过呢!

    林暄:“……”

    林暄把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完全不想和这两个一点儿都不听话的小妹妹再说话,为了表示自己严重的生气,还翘着小屁股推着小板凳,挪挪挪,挪了好远。

    他绝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们的!

    可惜两个小妹妹完全没发现哥哥的状态,新建立友情的她们快乐地把头凑在一起,讨论着怎样形状的野菜最受公鸡和母鸡的喜欢。

    “我觉得公鸡和母鸡肯定喜欢细长的,吃起来方便。”林曦把野菜撕成了长条状。

    林愿则好奇地抓着圆滚滚的一簇野菜:“它们也可能很喜欢吃圆的,像大饼,像天上的太阳。”

    天上的太阳:???我哪里像野菜了?

    “喔喔喔”的公鸡母鸡:算了吧,你们喜欢就好。

    两人讨论得欢快着呢,一直被冷落的小哥哥暄暄只能一点一点又悄悄挪了回来,假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悄咪咪插了一嘴。

    “我觉得,碎碎烂烂的菜糊糊它们才喜欢。”

    旁观这三个小活宝表演的林彤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真是太可爱了!

    生活其实本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在乎的人生活在一起,即使是剁野菜这样无聊的行为,也显得活泼生趣得很。

    她哼唱着欢快的小曲儿,欣赏着戏,剁着野菜,准备开开宝箱。

    人生巅峰,不过如此罢了。

    门口,林太姥姥倚在墙边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怀念,带着丝丝缕缕令人眷念的暖意,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北山脚这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生动的声音了,散发着青春稚嫩生命的味道,像是东边初生的朝阳,带着无限的希望。

    孩童的欢笑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调皮地钻进了不远处孤零零的一座稻草屋里。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桌上的油纸包被拆开,软嫩细腻的鸡蛋糕静静躺在那里。老太太拈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起来,忽的笑了笑,声音带着些嘶哑的苍老。

    “真好。”她目光幽深,莫名地开口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这鸡蛋糕的味道真好,还是旁的什么。

    ……

    林太姥姥这边阖家欢乐的时候,遥远的军区,一封跨越了千山万水的信件,终于送到了它主人的手里。

    信件被展开,男人紧紧地捏着拳头,半晌,忽的肩膀颓废下来,捂脸无声了好一会。

    “唉,事情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你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呢。”旁边的战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好任务结束了,你也将近三年没回去了吧,打个报告请一段时间假,回去看一眼。他们一定也非常想你,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男人缓了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捏着信件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迸出的青筋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

    已经三年了呢,他记得他走的时候,她孕肚已经十分明显了,一岁的二儿子还刚刚学着在地上爬,十来岁的大女儿也总是用怯怯的眼神看他。

    她走了,妈那边……不知道彤彤、暄暄他们,现在是怎样的境况。

    男人抿着唇,紧皱的眉心显示出细细的纹路来,本就严肃的一张脸更添了几分摄人之意。

    遥远军区发生的事情,林彤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晚林姑奶奶下工回来,为了庆祝搭伙的第一顿,林太姥姥特意下了一锅细粮疙瘩,还滴了几滴香油,喷香得很。

    配着一大脸盆水煮白菜,加了两粒盐粒调味,一家人吃得可谓是肚皮滚滚,美滋滋的。

    第二日,林彤便去找了大队长他们说了林家房子的事情,又麻烦了几个婶子帮忙,贴了一大篮子的玉米面饼子,走了一个多小时去了公社。

    看着门口牌子上写着的革委会三个大字,林彤的眼神动了动,遮住了眼底的暗光,迈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生命时速裸更,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善良小可爱们多给点支持吧,不然我就……

    哭给你看哦~

    呜呜呜……呜呜呜┭┮﹏┭┮委屈巴巴扁着唇,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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