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暗中随
面对冷广的质问，宋绾离毫不畏惧，粲然一笑道：“襄永伯谬赞了。”她矮身下去见礼，随后提着裙裾来到冷广身前，无可奈何道：“襄永伯与晚辈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又何以这般费尽心思构陷？”她顿了顿，感慨道：“晚辈与家父前来上郢不过月余，本想安心度日，然则朝中局势动荡，家父身份又过于显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样的日子，襄永伯应当比旁人更为清楚。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我们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会节外生枝徒惹事端。然而，令郎有恃无恐，自从宁国公府一见，他便诸多为难，屡次挑衅，而如今，他为了何人痛下杀手取了董青青性命，又要嫁祸于我，想来襄永伯心知肚明。晚辈不过是迫于无奈这才想出此计让您骑虎难下，无理之处，还请襄永伯海涵。”
冷广到底是老子，心性上更加沉得住气，他负手仰天长啸，“宋姑娘所言甚是，在他人眼皮子底下过活，当是天下头一桩难事。想这天下，寸寸皆是王土，不论你我如何挣扎，都逃不脱他人的股掌之中。”他收回视线，眸中平添一抹哀愁，“宋姑娘为求自保行今日之举，也是情有可原，至于白韵我儿，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怪只怪他技不如人，老夫也只能保他一保来。”
宋绾离聆听完他肺腑之言，莞尔道：“爵爷可是要明日上朝为其求情？”
他摇头苦笑，“北镇抚司门是何地？那是专门为圣上办事之所，北楚之大，没有比这北镇抚司门以及东厂更为凶残之地，不是他温岱，便是那蒙逸，可即便是做了那无用之功，老夫也要拼劲全力一试，希望能保全吾儿性命。”
她轻叹一声，“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爵爷一番苦心，若小爵爷能够早些明白，也断不会走到今日。”
“宋姑娘说的是，只是老夫也有开脱不了的罪责。他能成今日模样，是老夫疏于管教了。”他连连摇头，一摆手说：“今日姑娘被情势所迫，老夫也不好责怪姑娘什么，老夫就此告辞了。”
宋绾离颔首浅笑，“晚辈恭送爵爷，爵爷慢走。”
冷广睨了她一眼，并未言语，而是撩袍公堂之外而去。
宋绾离待他离去之后，这才带着华荣一同出了衙门。在门外，竹月几人早早便在那里候着了，看到她出来，竹月忙撑着披风上前罩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今夜起风了，仔细着凉。”
宋绾离笑了笑，“更深露中，倒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竹月故意板着脸说：“姑娘这么说，岂不是让咱们几个丫头伤心。奴婢们跟着姑娘，得姑娘日日庇护，日子可比照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奴婢们跟着姑娘可不累，姑娘日后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宋绾离笑着紧了紧披风领，“鸢哥儿和珍姐儿现在在何处？”
华荣闻言连忙跻身上前，“回姑娘的话，奴才能够押着人前来，全是鸢哥儿和珍姐儿的功劳，只是他们不好露面，便让奴才代劳了。”
“这就不奇怪了。原来公堂之上的那番话，是鸢哥儿教你说的啊。”
华荣挠了挠头，傻笑着说：“可不就是他，奴才虽有心，却不得其法，还是他们厉害许多。哦对了姑娘，奴才来时，珍姐儿扶着鸢哥儿回了府上，奴才瞧着是受伤了。”
“伤着了？可严重？”
华荣摇头，“奴才看的不真切，珍姐儿说是无妨，想来应该也是不打紧的。”
宋绾离担忧道：“那人瞧着拳脚功夫不俗，想来鸢哥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降住此人的。这样吧，归府之后，你请医者前来替其瞧瞧，别是落下什么毛病了。”她思忖片刻，又说：“莫要惊动父亲，暗中行事就好。”
“奴才明白。”说着，华荣探头过来，悄声问道：“姑娘方才与襄永伯在里头说话，奴才听的真切，奴才以为，襄永伯倒不像是那奸邪之徒，姑娘本就是逼不得已才走了这步，他话里话外，似乎并无责怪之意。”
宋绾离嗤地笑了，她同一旁的竹月打趣道：“华荣到底还是年岁小了些，这人看的不够通透。”
竹月掩嘴笑道：“姑娘说的是，华荣且得多历练着呢。”
华荣臊红了脸，挠头说道：“奴才瞧着襄永伯并无疾言厉色，更不曾责怪姑娘，这才……”
宋绾离笑道：“他啊，那是没了法子，即便怪罪我又如何？能让冷白韵从锦衣卫手中逃脱？想想就知不可能了。襄永伯老奸巨猾，现在不与我撕破脸皮，是因为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冷白韵出来，待到事情有了转机，那老匹夫必定要对我动手的。”
华荣恍然大悟，“奴才看走了眼，还当他是位祥和的老者。”
宋绾离轻笑道：“他已年过半百，能让襄永伯府在京城屹立不倒，那便是本事，这样的人心思又何曾简单过。”说着，宋绾离长叹一声，“昨日他能中了我的诡计，不过是提防人过甚所致，他一面惧怕忌惮着，又一面野心勃勃，这样的人当真是茅盾的很。有道是阴人者人亦阴之，便是如此了。”
“姑娘说的是。”
宋绾离摇了摇头，旋即仰首看了眼天色，“夜已深，再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随后随侍两侧朝着允衡王府而去，然而刚行至过了一条街巷，胡同内一道人影快速闪出，宋绾离尚未看清之时，那人已来到她身前跪下。
“姑娘小心。”
宋绾离被华荣护在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面前下跪之人，待他抬起头时，宋绾离这才想起此人是李成蹊身边伺候的。
“奴才突然出现，吓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宋绾离并未放在心上，问道：“我记得你是珩王身边伺候的，你叫佟青？”
“姑娘能记得奴才的名字，当是奴才的荣幸。”
她对佟青的到来很是纳罕，“深夜你不在府中府中服侍珩王，跑来此处做甚？”
佟青叩首道：“姑娘，奴才奉王爷之命，前来请您过去。”说着，佟青起身指了指一旁的黑不见五指的胡同，“王爷在里头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