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观言行
莲生闭目坐在厢舆内，听着外头纷杂的声响，不论车身如何轻摇，他均是无动于衷。在车马队伍穿过几条大街来到珩王府时，街市上的喧闹声才逐渐隐去，正值此时，车舆停稳，车门从外打开，在听到有人说话儿时，他这才睁开眼来。
“公子，到地儿了。”
他唔了一声，旋即弯腰出了车舆，踏杌而下。
“公子，请随奴才进去吧。”
莲生驻足在门前，仰首看向那长方匾额，迟疑道：“这是府中正门，阁下当真要我从此处入府？”
佟青忙不迭道：“奴才佟青，公子如此唤我就是。我家王爷最是亲和不过，公子莫要担忧，至于这正门入府，公子乃王爷宾客，自是要从正门而入的。”说着，他让身到一旁，引着莲生往里头去了。
莲生收回视线，随着他一同从正门进了王府。而此时王府正殿，佟海端着煮熟的沸水走了进来，李成蹊正斜靠在胡榻上盯着一盘棋局皱眉，“爷，莲生公子已经入府了。”
“嗯？”李成蹊斜眼看他，“脚程倒是快的很。”
佟海搁置了沸水，取过茶盏说：“夙兴楼在平安大街，离着咱们府上不过几条街的脚程，自是快的很。”佟海边说边往茶盏中注入了沸水，待茶香四溢时，他又说：“奴才瞧着爷可是盯着这盘棋很久了，仔细伤了眼睛。”
他笑了笑，“都说这莲生公子棋艺精湛，今日这盘棋局，也不知他能不能解的开。”
“待会儿他过来，爷大可让他试上一试。”
“说的也是。”他将手中棋子扔出棋奁内，遂目光看向门前，只见佟青躬腰进门，身后跟着的英俊郎君便是莲生公子了。
佟青躬腰作揖，“王爷，莲生公子到。”
莲生急忙跪倒在地，声音甚是响亮道：“莲生叩见王爷，愿王爷身体康健，安宁喜乐。”
李成蹊靠在隐囊上，慵懒地瞥了莲生一眼，“嗯，是个知礼的。起来吧。”言罢，李成蹊收敛了慵懒之色，起身端坐在胡榻之上，“莲生公子不必拘着礼，坐下说话儿吧。”
“谢王爷。”
莲生起身撩袍，来到矮杌前坐下，因着胡榻不高，两人对坐，乍一看去倒是儒雅至极。
李成蹊在佟海替他斟茶后，摆了摆手说：“你来的巧，本王棋艺不精，着实被这棋局折腾的头疼。”他指了指棋枰上的棋局，“你瞧瞧看，能否解开啊？”
莲生从前出身在官宦之家，这公子间的做派早已深入骨髓，即便他对坐之人身份何等贵重，他照旧能应对自如，“王爷案牍劳形，想必是乏了，自然也就没办法解开这棋局了。”说着，他已从棋奁中取过一枚棋子，落到星位之上后抬眼看他，“下棋讲究的是修身养性，王爷心浮气躁，应该静下心来仔细勘破才是。”
李成蹊闻言笑道：“莲生公子一番僭越之言，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莲生忙不迭道：“莲生不敢，僭越之举还请王爷海涵。”
“嗳，本王不曾怪罪于你，你无需介怀。”他垂下目光，落在棋枰之上，啧了一声，“你这才落下一枚棋子，竟能扭转局势，当真让本王钦佩之至啊。”他顿了顿，继而将目光投向莲生，“下棋可修身养性，令人心静沉稳，只是本王好奇，莲生公子身为儿郎，流落烟花之地，心性当真能如你所言那般，处之泰然而不动？”
莲生猛地仰首，眉头微微皱起，“莲生非鬼非神，自是不能做到处之泰然而不动，不过是素日习性早已养成，再要做改怕是不能够了。”
李成蹊抚掌而笑，“你所言不虚，禀性难移之理亘古不变，下棋如此，人生更是如此。莲生公子尚未发卖夙兴楼时，心性如何本王实难知晓，就说眼下，本王见你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贵气，想来也是那时所养成的吧？”
莲生猛地瞪大了眼睛，喉结频频耸动，他审视着李成蹊良久才开口说道：“王爷今日邀莲生前来，想来不是下棋这般简单吧？”
他载笑载言道：“岳之淳果真名不虚传，是个聪明人。”
莲生愕这眼儿，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李成蹊见他愕眼不语，遂莞尔一笑，摆摆手说：“你无需紧张，本王虽知你身份，却无意为难于你。”
莲生抿了抿嘴，吞咽着唾沫说：“王爷既然不想为难于我，又何须暗中查探我的身份，还是说……”他乜了李成蹊一眼，“还是说王爷也想从莲生这里打探什么？”
李成蹊玩心大起，粲然道：“哦？听你这么说来，有人与本王起了一样的心思？”李成蹊顿时沉了脸，低声问道：“你所说之人是谁？”
莲生见他发怒，连忙下了矮杌跪倒在地，“莲生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他冷哼一声，“若要本王不怪责，你便如实说来，否则……。”
“王爷，莲生实在不知那人姓甚名谁，还请王爷息怒。”他泥首伏地，“前些日子夙兴楼来了两位身着华服的公子，莲生与之对弈半晌，他们便打探起了瑾王殿下。莲生自知身份低微，怎敢胡乱妄言，还请王爷明察。”
李成蹊挑眉笑道：“这么说来，你并未与他们说了什么？”
“是，莲生不敢妄言。”莲生暗中叫苦不迭，他与瑾王不曾有过牵扯，更不曾得罪过眼前之人，偏偏难以推脱，不得不走上这一遭，实不想落得个进退两难。
李成蹊见他并未道出宋绾离来，心下便有了计较，“之淳这般袒护与她，实是本王多虑了。”说着，他已是下了胡榻，来到岳之淳身前亲自将他扶起。
岳之淳错愕不已，“王，王爷万万不可如此……”
“有何不可？”李成蹊满面笑意，负手而立，“依依先前说与本王听，夙兴楼有这么一位翩翩君子，本王还当她说笑，如今一见，之淳当得其名。”
“依依？”岳之淳眨着眼睛很是茫然。
李成蹊摇头苦笑，“本王心悦之人，宋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