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半刻欢
“扑扑噔儿？”宋绾离觉着这个叫法甚是有趣，连连再朝大竹筒内看去，“这扑扑噔儿是琉璃所制，当真能吹出声来吗？”宋绾离从前见过这玩意儿，只是甚少看到有人用它吹奏，因此便疑惑了起来。
“姑娘说笑了不是。”行贩一手甩着汗巾驱赶来逗趣的孩童，一边黧黑的脸上绽放笑容说：“姑娘有所不知，这扑扑噔儿是个人都能吹出响儿来，可要想用它吹出悦耳的声调，那可难喽。”说着，他从大竹筒中取出一只葫芦形状的琉璃喇叭递到她面前，“姑娘可要试上一试？”
她视线落在这琉璃喇叭上，它苍翠欲滴甚是好看，喇叭身呈现出葫芦形状，大约三尺来长，握在掌心上冰冰凉凉的。
既然是出府夜游，必要高兴才是，李成蹊见她好似犹豫，便笑着说：“依依试上一试，图个乐呵！”
她也不婉拒，接过琉璃喇叭往唇边儿送，摆好姿势斜眼看着他说：“是这样式儿吗？”
他点头笑道，“便是如此。”
宋绾离应声将琉璃喇叭贴在唇上，继而含着，她深吸一口气后便朝着里面吹，可几次尝试竟都以失败而告终。她心中烦闷，势要再试上一试，于是也不顾上所谓的淑女之姿了，鼓着腮帮子猛劲儿朝里吹了几口长气，结果还是一声不响。
她蹙眉喘息着，“不是说人人都能吹个响儿，为何我却不能？”
李成蹊抿嘴窃笑着，倒是一旁的行贩急了，忙从旁支招说道：“琉璃喇叭需得吹的薄才能出声儿，姑娘再用些力气便是。”
宋绾离怎能服输，再次端起琉璃喇叭送至唇边，她鼓着腮帮子用力朝里头吹气，一连几口下去，当真听到了“叭叭”两声传来，然而还不待她雀跃欢喜，那琉璃喇叭竟是从顶端处碎裂开来。
啪的一声，绿色琉璃碎了满地。
她持着琉璃喇叭完好的尾端愣在原地，翣了翣眼，“怎么好端端的就碎了？”
李成蹊卷拳护在嘴边，遮掩住笑意说：“琉璃轻薄，极易碎裂，依依不必放在心上。”
她一脸幽怨，“这东西当真有趣？”
“有趣有趣。”行贩已涨红了脸，心中只道这姑娘大概是个外乡人，没见过这么逗趣的玩意儿，为了不影响自个儿的生意，他且得从旁游说着，“姑娘头回尝试，掌握不好技法实属平常，再试上一支便是。”
她连连摇头，“这三尺来长的东西，我当真是吹不得了。”说着，她转眼看向李成蹊，“你带我来的，怎到默不作声了。”
李成蹊见她好似恼了，连忙招呼行贩从大竹筒中再次取出一支葫芦琉璃喇叭来，他端在手上，微微仰首，旋即将喇叭贴在唇边，他微鼓着腮帮子，不过三四口气的样子，婉转清脆的声音当真传至耳畔。
琉璃是如何制成，又是用了何等材质，宋绾离比旁人清楚的很。它能吹出响来，声音自然不似魔音灌耳，如今她真切听到了，竟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这样悦耳的声调，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李成蹊随意吹奏罢了，收了琉璃喇叭后微微抿了下唇，“依依可还喜欢？”
她连连点头，惊喜万分的说：“我突地记起有人曾这样说过。别有衔而嘘吸者，大声汞汞，小声啁啁，悦耳之音引人流连忘返，当真如此。”她满眸欣喜，双掌合十在下颚处，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她对他赞赏有加，旁人亦是如此，其中当属围绕在摊子前头的孩童们。他们三三两两围在一处，听到声响之时，欢喜雀跃，连连拍手，欢声笑语只是止不住的，因此也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公子好生厉害，小的还是头回听到有人奏曲儿呢。”
李成蹊连忙摆手，“唯有此曲娴熟，若是让我吹些旁的，这琉璃喇叭必是要碎掉的。”说着，他取出银角子递了过去。
“哟，公子给的银钱多了。”
李成蹊笑道：“余出来的，便送了这些孩童吧。”说着，他朝大竹筒内指了指，“一尺长的，应是足够了。”
话音落下，行贩和孩童们的脸上纷纷笑开了花儿。李成蹊见孩童们就此围了上去，没人留意他时，暗中握住宋绾离的手，二人隐入人群，朝着西市街巷走去。
两人漫步向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巷两旁的高阁挑着灯笼，红光映透了整条街巷，他们边瞧着边走着，宋绾离却仍忘不掉他刚刚吹奏的声调儿。
“广陌怎会如此厉害，你可是幼时学过？”
李成蹊稍有愕然，旋即又笑了起来，“不曾学过，只是幼时在咸安宫时，有一内官名唤允燊，他神通广大，能得旁人所不得。琉璃喇叭便是他偷偷从宫外带到宫中给我的。”
宋绾离顿感好奇，“这允燊可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笑着摇头，“不过是个没有品阶的小太监罢了。”他偏头过去看她，“我也是很多年后才有所发现，他啊……”他压了声儿，“与宫中某位贵人有所勾连，这才得了方便。”
她愕着眼儿，“对食在宫中可是常见？”
他思忖片刻，“不多不少，年年总能发现那么几桩，不过大都是宫女儿与太监行此举罢了。”
她顺了顺气，“宫女太监也是人，深宫寂寥总归要寻个伴儿的。”说着，她好奇地看向他，极小声儿的问道：“宫中贵人与太监勾连，皇帝会茫然不知？”
他说：“藏的好的自是不知，知道的也早不再人世了。”
她曼声道：“看来，宫廷内院与我所想想差不多。”她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前头不远处的楼阁正围着一群人，她连忙岔开话儿说：“前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好，咱们过去瞧瞧。”
她先他一步朝着人群走了过去，李成蹊紧随其后，待二人来到人群当中时，里头的人正在放声高喝，打眼一瞧，人群正中搁置了一张方桌，上头摆放着一青花芦雁纹的蛐蛐儿罐，原来这群人正在进行促织斗。
“依依可要试试？”李成蹊站在她身旁，身子却是斜着的，好似将她护在怀中一般。
她连连摇头，粲然道：“我瞧瞧就好，试试还是免了。”她踮起脚尖朝内看，人群耸动时倒也能将里头的情形尽收眼底，两只促织黢黑油亮，个头饱满，乍看之下还真有些气势，它们轻易不动，好似观察敌情，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对方弱点，其中一只便朝着另一只冲了过去。
宋绾离看着图个新鲜，可到底是男子更中意的玩应儿，瞧了一阵子后，她便没了兴致，收回视线时，李成蹊只是站在她身旁，笑吟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