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风光葬
宋绾离与李成蹊一同来到胡榻前的圆凳前坐下，因顾着男女有别，宋绾离刻意离李衡相近一些，她看向李衡，关切道：“昨日事发突然，女儿脱险后未能及时来探望父亲，不知父亲现下伤势可有好些了？”
李衡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点子皮外伤，不打紧的。”李衡抬了眼皮子看向她，“雀梅的事儿为父听说了，那丫头跟着你的时候不短了，你可要宽心些。”李衡自认为了解宋绾离，对这个义女的心性颇有掌握，旁人受了欺辱她都敢将贼人剁手剁脚埋入土中，更何况是这打小就服侍她的婢女呢。
宋绾离应声点头，“父亲说的是，女儿自会宽心的。”她略有一顿，继而问道：“父亲与七殿下可用过早膳了？”
说起早膳之事，李成垕满腹怨言，歘地展开折扇，苦着一张脸说：“绾离姐姐有所不知，昨日贼人入府，我与王叔侥幸逃脱，可这府中人手本就寥寥几人，那些戏子装扮的贼人在府中逢人便杀，锦衣卫顾卫书昨夜盘点下来，府中厨子早已死在乱刀之下。”李成垕越说越动气，恨不能抓住那些贼人大卸八块。
李衡闻言摇头苦笑，“昨夜府中遇难者有八，听闻其中还有两人是你从牙行才买入府中的。”李衡感慨道：“这些人是冲着为父而来，不料想却是连累了他们丢了性命。想我一生救死扶伤，到头来还是鲜血满布双手啊。”
李成蹊从旁劝说道：“王叔心系苍生，多年来救治之人无不是感恩戴德，昨日之事乃有人蓄意为之，昨夜顾卫书回宫，侄儿已让他将府中之事禀报父皇，待父皇知晓后，定会彻查此事，还王叔安心。”
李衡捋着胡须笑了笑，“成蹊说的是，皇兄知晓定会彻查此事。嗳，说到底还是我离京不问世事多年，如今连这宵小之辈也能肆意欺凌了。”言罢，他轻拍双膝，对着宋绾离说：“为父知你身边素采那丫头厨艺不错，一早便让人唤她前来置备早膳了，想来也置办的差不多了，你们且随我一同用膳去吧。”
李衡下了胡榻，宋绾离连忙从旁搀扶，他因着手臂受了皮外伤，虽是敷了金疮之药，却还是以细布仔细缠绕。宋绾离避开他受伤之处，扶着他来到圆桌前坐下。四人入座，不过片刻，素采已是带着小厮端着饭菜来了。
“王爷，早膳已准备妥帖。”她矮身行礼后，命小厮将饭菜搁置在桌上，她于宋绾离身旁侍立，颔首说道：“王爷，早膳人手不足，奴婢尽挑些便利的蒸煮了，样式儿虽简单了些，口感却是不差的。”
李衡捋须笑道：“无妨，现下都已饥肠辘辘，有的吃就是了。”
李衡率先动了筷儿，李成蹊与李成垕紧随其后。宋绾离倒是没什么胃口，手持竹筷挑了几样清单地尝了尝，旋即便放了筷儿，“父亲，女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讲。”
“嗯？”李衡搁置了竹筷，取过巾栉掖了掖嘴说：“何事说来听听。”
她应了个是，“父亲，雀梅等人遭此横祸，说到底是因允衡王府而起，他们忠心护主从无怨，即便搭上性命也甘之如饴，女儿想着，拨些银两给他们的家人，至于他们的身后事，也断不能从简，不知父亲可能应允？”
李衡稍有沉思，左右看上两眼说道：“我这丫头心地善良，即便对待下人亦是如此。”他略有一顿，捋着胡须说：“就依你所言，只要不逾越礼制，你做主便可。”
闻言，宋绾离从圆凳上站起，矮身行礼道：“女儿谢父亲体恤。”
“坐下说话儿吧。”李衡冲她摆了摆手，旋即对着李成蹊笑道：“你昨个儿一夜未睡，用过早膳后便在回府歇着去吧。至于成垕，德妃娘娘昨夜派人来催，你且速速回宫，莫要让她担忧才是。”
兄弟二人连连应是，待到用过早膳之后，两人一同离了允衡王府，宋绾离则是站在府门前眺望许久，待他们远离不见了踪影，方才回到府中。然而她回到明心楼才坐下，便听到华荣从外禀报，佟海带着人入府了。
宋绾离心中纳罕，他人已离去，佟海怎么又会折返于此？
带着满心好奇，她来到门外庑廊下的春凳上坐下，不多时佟海带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奴才佟海，给姑娘请安了。”
宋绾离轻声问道：“可是他有事让你来传话儿？”
佟海躬腰作揖道：“主子倒是没传下什么话儿来，只是让奴才连夜去了大德门，由着主事的精挑细选出来此二人，日后专供姑娘差遣。”说着，他让至一边，待这两人行礼后，方开口说道：“姑娘，这个是鸢哥儿，年十七，性子沉稳，手脚也是麻利的很。那边的是珍姐儿，年十五，伺候人也是妥帖的很，以后就让她与竹月姑娘一同贴身服侍姑娘吧。”
宋绾离左右看了两眼，相较之下竟发现此二人相貌多有相似之处，想来应是血缘兄妹，而安排此二人前来之人，定是因着府中人手不足，难以护她周全才有了这般安排。他心细至此，宋绾离又怎能驳了他的颜面，唯有欣喜收下留作护身之用。
“姑娘，奴才还要回府复命，就不再有所叨扰了。”
她颔首点头，“鸢哥儿和珍姐儿我自会好生相待，你回去复命便是。”话音落下，宋绾离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他说：“回府之后好生服侍他睡下，夜里我由府中角门等他前来。”
佟海忙不迭应了个是，旋即退步而去。
“你们起来吧。”宋绾离吩咐他们起身，跟着又说：“日后在我身边办事，自由随性些即可，无需拘着礼数，你们可是明白？”
兄妹二人齐齐应声，“奴婢明白。”
宋绾离点点头，“竹月，你先带他们下去安置，顺便让华荣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竹月应声带着鸢哥儿兄妹一同离去，不多时华荣疾驰而来，他来到宋绾离身侧，拱手道：“姑娘，奴才已按照您的吩咐，替雀梅置办了棺椁，都是上等木材，至于银两之事，奴才已拖熟人送到她的家乡去了。”
宋绾离欣慰道：“我还未开口询问，你便知我所问何事了。”她微皱眉头轻笑着，“府中惨死之人并非雀梅一人，尚有七人还在后罩楼处安置着，你带人去查一查他们家乡在何处，家中又有何人，若是要查看身契，便去寻了竹月，都在她那处搁着呢。至于身后事所需的棺椁银钱，无需替我省着。”
华荣应了个是，“姑娘可还有事情吩咐？”
宋绾离上挑了唇角，冷笑着，“自是有的，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待你一切处置妥当，咱们就在这上郢城中来一次风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