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声声吓
尚清的到来的确令人意外，只是眼下还不是思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浅笑着：“那府中事务就劳尚管事多费心了。”说着，她伸手招来华荣，“你带着尚管事在府中四处瞧瞧，也嘱咐了牙行送来的那些人恪守礼节，莫要犯错惹了尚管事不高兴。”她夹枪带棒交代一通，遂对尚清笑道：“我这般安排，尚管事觉着可好？”
尚清眼皮子猛跳，脸上还得挤出一副笑脸儿，“姑娘聪慧，这般安排甚好。”他对着李衡与宋绾离弓腰行礼，“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李衡负手而立，眯眼笑着说：“去吧，你才来府上且得熟悉着呐。”
“老奴告退！”
尚清在华荣的引领下顺着正中西路朝着后罩楼的方向去了，宋绾离踅身站在李衡身边儿，神色清冷地说：“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当真是野火烧不尽了！”
李衡捋须笑道：“为父在京一日，便无一日安宁，依依聪颖，自是该想到的。”他收回视线，轻瞥她一眼，“尚清为人不错，虽说身上背负了旨意不得违抗，也未必会害得为父身首异处。依依可还想要除之而后快？”
宋绾离收回看向尚清离去的地方，她垂眼落在露出裙襕的鞋面儿上，嗤笑着说：“父亲离京数十载，再回上郢早已不似从前。兴许父王是对的，尚公公为人亲和友善，只是这宫中淬炼多年，这仅有的一点衷心是给予了旁人，还是留给了父王，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她长叹一声，偏过头看向李衡，“父王敢赌吗？”
李衡并未言声，敛去笑意凝视着她。
“我猜父王是不敢赌的！”她转过头，仰首打量着檐下铁马，“父王抚育女儿多年，在府中女儿是您的养女，出了这府便是说心腹也不为过。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要担君之忧，父王能否成事女儿一介女流本就无权干涉，只是女儿孤身一人，唯有父王可以倚仗，若父王功败垂成，女儿又如何能得以保全自身？”她乜了李衡一眼，又说：“女儿少不更事不假，可也知当断不断，妇人之仁带来的恶果。父王赌不得，女儿更不愿豁出性命去赌，父王可能明白女儿的用心？”
她能说出这番道理来，李衡并不意外，“依依打算如何处置尚清？”
她轻笑道：“人老了，应当懂得服输服软，保全自身才是上上之策。他与董卨不同，更为聪明，兴许他是个有手段，可女儿并不畏惧。”她转过身，仰首看着李衡，眉梢上挑，眸中戾气满布，“父王了解女儿，女儿可没那个耐心与旁人斡旋，他若是肯弃暗投明，女儿自当留他一条性命，全看他如何做抉择了！”
李衡捋须浅笑：“依依这是要策反于他？”
“父王可是以为此计不可为？”
“非也非也。为父觉着尚好，只是依为父对尚清的了解，他家中尚有兄弟姊妹，怕是难以事成！”
宋绾离满不在乎道：“父王担心有人挟他家人为其做事，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以免落了下风。”
李衡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着说：“也罢，他这条命打进了这府门就不再属于他自个儿了。”
她翣了翣眼，偏过头笑问道：“父王可是觉着女儿心狠过剩，实不该女子所为？”
李衡忙不的摇头，轻叹一声道：“尚清生死与否为父倒不甚在意，只是董卨已没了踪影，生死不明，尚清若还是如此，岂非引得他勃然大怒，你与为父又该如何脱身？”
宋绾离上下端量着他，纳罕这番言论实不该从他口中说出，她思忖片刻，心中了然，敛去笑意请冷道：“女儿不知父王是杞人忧天，还是有意试探，不论何种，女儿还需劝一劝父王宽心为上。他若要勃然大怒，那便鱼死网破，父王养精蓄锐多年，有着苏安陵寝作为倚仗，父王大可高枕无忧！”言罢，宋绾离抬眼看向震惊的李衡，轻笑一声，“父王，今日端午佳节，女儿酉时请了人做堂会，父王若是等闲，可前往大戏楼观赏。女儿现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与父亲多言了，女儿这就告退了！”
说罢，宋绾离再不逗留，拔腿而走。
李衡负手而立，苍老的面容上夹杂着挥散不去的震惊，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不知是何时露出了马脚，竟让宋绾离察觉到了端倪。
李衡百思不得其解，回敬慧殿的路上，他穿过檐下庑廊，快要来到尽头时，他停下脚步，轻声道：“出来吧。”
藏匿于角落的福铎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直缀布衣，头戴网帽，他来到李衡身边拱手问安。
“你方才可听到了？”
福铎应了个是，“老奴躲在暗处，自是听得真切。”
李衡负手冷笑：“这丫头可比以往厉害许多，如今竟敢要挟起本王来了！”
福铎惊出一身冷汗，“老奴以为，姑娘自幼在老爷膝下长大，自是与老爷同心，今日若非老爷有意试探，姑娘怕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儿来。还请老爷看在往日父女之情，饶姑娘这一回！”
“呵”李衡轻笑道：“人老了便要服输服软，当以保全自身为上。你以为她这句话当真是对尚清所说？”
“这……”福铎耷拉着脑袋半晌不敢开口。
李衡站在庑廊下，遥看远方，半晌长叹出声，“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依依当得女中诸葛，只是慧极必伤，怕是要惹祸上身呐。”他忍不住再次感慨叹息，“福铎你说说看，这丫头是何时察觉到陵寝之事的，可是有人泄露了风声？”
“这……”福铎张了张嘴，“老奴实在不知。”
“你不知，本王亦不知。”李衡哼笑着，“罢了，眼下本王大计还需用的上她，日后她若能入宫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老爷……”福铎有意出言相劝，李衡却不等他开口已经出了庑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