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衣冠露
提及允衡王，宋盈君突地失落起来。她目光黯淡，神色怏怏，她在季文静的审视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长叹一声，“厂臣如此问我，我又何尝不曾这般问过自个儿。”她眸中满是哀伤地靠在季文静的肩头上。
“娘娘如今可是找寻到了答案？”
宋盈君微微仰首，抬手轻抚着他的面颊，“自是找到了。想当年，我与华清同时心悦着他，都幻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嫁与他为妻。可惜了，造化弄人，到底是华清得偿所愿，而我却入了宫，与那从未有过半分喜欢的男人同睡一处。我曾怨恨过李衡，怨怼他为何娶的不是我，后来我渐渐地想明白了，华清比我更爱他，甚至甘愿丢掉性命。”宋盈君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转头再看，我与华清如同云泥之别，我虽不能无拘无束，却也拥有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荣，还有……”她媚眼撩人地注视着季文静，“还有厂臣陪同在侧。反观华清，自打衡王出事离京，她便被那畜生困于府中，无止境的羞辱与折磨，比起她来，我自是侥幸的。厂臣问我是否还在意他，自是在意的，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动情。”
她在季文静的凝视中坐起，媚眼流转道：“我与他到底是多年情分，这兄妹之情也是当得的。”说罢，她抚上季文静的唇，轻轻触碰，“厂臣可还要吃醋吗？”
季文静微微怔愣，没想到她竟以为自己是醋意上涌才会如此询问。也罢，就让她如此认为也好。
“娘娘说了，臣便相信，自不会再胡思乱想。”季文静将人抱住，在她耳畔吹上一口热气，旋即低声呢喃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臣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得了空闲再来陪娘娘可好？”
宋盈君心有不舍，却也难忘正事，她勾住季文静的脖颈，软言细语一般说道：“厂臣可否想个法子，救华清于危难？”
季文静早有所料，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说：“娘娘吩咐臣自当尽力，只是衡王府旧邸虽是摘了牌子，从外看与普通宅子无异，可这里头如同龙潭虎穴一般。臣入宫的晚，许多人都不曾听闻，还是在娘娘授意后多有打探方得知，这宅内多是陛下登基不久后派去的阉人在打理，若臣轻举妄动，别说是王妃难以脱困，就是臣也要折在其中了。”
宋盈君非刁蛮莽撞之人，他如此浅析又怎会不懂，“本宫与华清多年姐妹情分，她身陷囹圄，我却束手无策，实在是……”
“娘娘无需自责，依臣看，王妃命大，这些年虽是难熬，却也保住了性命。如今允衡王得以晋封荣耀回京，定能寻到法子救出王妃的。”
宋盈君不免叹气，“厂臣无需安慰，本宫又怎会不知此事艰难。都说他晋封归京，荣耀满身，究竟是封了个什么号？封号相叠当属本朝第一新鲜事儿，想来这满朝文武背后定要议论不休了。”
“娘娘身处后宫，应尊享荣华，至于前朝之事，臣自会处置的。”
宋盈君应声点头，“有厂臣在，本宫是安心的。”说着，宋盈君满眼不舍之情，却也不得不替他穿好衣衫，待一切妥帖后，她送季文静来到门前，相互遥望，就此分别。
季文静出了泰坤宫已是四更天儿了，远处的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而近处的宫门墙上还挑着灯笼。季文静独自一人出了泰坤宫一路向西南方向走，不多时，千婴门的入口处一人影闪了出来。
“卑职参见督主。”
季文静负手而立，四处打量了一番后问道：“可是送去了？”
“卑职失职，送去的字条仅有陛下出宫四个字。”
季文静蹙眉，“可是被人察觉？”
“没有，只是在卑职写的时候，余镇抚使带人来催，不得已才少写了几字。”
季文静低头看着他，“无妨，此事由本督主亲自去办。”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转身，睥睨着半跪之人问道：“陛下可回宫？”
“尚未回宫。”
“好，你且回职吧。”
“卑职告退。”
男子身着东厂衣衫，面容倒是极其普通，他不做多留，行礼起身趁着天儿还没有大亮，遂隐身而去。
季文静见他远走，消失在蒙蒙暗黑中，这才放下心来过了千婴门，直奔着咸安宫去了。
季文静来到咸安宫时，正巧佟海起身去打水，两人碰头，佟海左顾右盼，心惊胆战之下还是将人引进了殿内。
“督主此时前来，就不怕被人瞧见吗？”
季文静笑道：“本督主不做无把握之事，主子人在何处？”
“还在里头睡着呢。”佟海将他往寝殿内引着，边走边说：“昨儿夜里你派人送来的字条主子瞧了，自此就没了睡意，要不是奴才好言相劝，怕是这会儿都不肯阖眼呢。”
季文静沉声道：“主子心思重，你要多从旁相劝才是。”
“督主的话儿奴才省得。”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寝殿门前，佟海推门而入，探头探脑地往里走，不料想尚未到了炕前面，李成蹊却突然开了口，着实吓他一跳。
“可是厂臣来了？”
佟海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这都赶上灼龟算命的了。
“爷，是督主到了。”
“请进来吧。”
季文静闻声跨过门槛而入，冲着帐内行礼，“臣冒昧打扰，还请主子恕罪。”
“无妨。”李成蹊由着佟海掀开帐幔，起身坐在了床沿前，“厂臣此时过来，可是有要事要说与我听？”
季文静来到帽椅前坐下，“今日事发突然，臣所派之人不得其法，只能送上四字，臣忧心主子思虑过甚，不得不亲自前来。”
李成蹊笑的亲和，“厂臣如此懂我，倒让我不知如何隐瞒了。”
“臣与殿下相交多年，自是了解殿下，今儿若非迫不得已，臣也不愿走上这一遭。”他抬眼看向炕前的李成蹊，低声说道：“陛下出宫去了允衡王旧邸。”
李成蹊惊愕不已，“可知为何前去？”
季文静点点头，“臣来咸安宫之前，一直守在泰坤宫。臣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允衡王王妃随华清被软禁王府旧邸，陛下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