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此生愿
江珏年岁不大，更显稚嫩，可他却极为聪明，一点即通。
“世子大智若愚，小女子当真没有看错。”宋绾离含笑看向李成蹊，似是揶揄说道：“自有言慧眼识英才群贤毕至，明者携良人乾坤方定，李公子博古知今，雄才大略，可愿当这不易见的伯乐啊？”
他笑而不语，端起斗彩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姑娘且慢。”江珏已是醒酒，头脑异常清明，他不待李成蹊开口，先一步说道：“宋姑娘如此费劲竭力的引荐，江珏已心知肚明，只道是我宁国公府虽不似以往，却也做不得那攀龙附凤之事。”说着，他谨慎地睨了李成蹊一眼，继续说道：“殿下自是雄才伟略，然江珏无能愚钝，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李成蹊闻言，依旧笑着自顾自地饮酒。
宋绾离早料到如此，也已想好应对措辞，“世子无需自谦。世子是何心性，小女子自有了解。”她微笑着，目光落在江珏坚毅的面庞之上，又说：“方才小女子已告知世子，此计不说便罢了，一旦摆到台面儿上，早已不是世子能够所左右的了。”
江珏想起宋绾离刚刚的话，顿觉不妙，脸色惊变道：“珩王殿下与宋姑娘是要合谋逼江珏了？”
“非也非也。”她摇头浅笑，“方才小女子已先行告知，是世子甘愿倾听，怎会是我与珩王殿下合谋！”她不顾江珏惊骇的神情，拿过酒壶注满酒杯，旋即脸色一沉，声音清冷道：“世子见到珩王，已是无法置身事外，即便我与珩王殿下不会为难于你，世子以为宁国公府还可在上郢苟活多久？”
江珏惊出一身冷汗，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冷冷瞥了一眼，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世子应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更应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宁国公府三世侯爵已落败至此，想来再过不久，世子的后代就要去皇城根儿底下端碗乞食儿了。然则，珩王殿下心系黎明苍生，不愿见这北楚山河溃败，百姓流离失所。眼下他虽龙游浅滩，日后一朝腾飞，定能成就旷世大业。”宋绾离一番大逆不道之言说的如此轻巧，不仅震慑了江珏，更让李成蹊激动不已。
她……是真的懂他的。
“你们……你们……”江珏惊骇到口齿不清，话已说不清明。
宋绾离见他如此，失笑道：“世子还是不要宣之于口的好，毕竟这上郢京中四处都是锦衣卫和东长的人。世子聪慧之极，定能猜到今日你我偶遇怕是已落入他们眼中，世子若当真不愿，自可前去告发我与珩王殿下欲行不轨之事，只怕到了那时……宁国公府的上下老小，全都要学了那朝天之女，随我与珩王殿下一同埋葬厚土之下了。”
“你……你们如此作为岂非胁迫？”
宋绾离牵动了嘴角，清冷的脸上夹杂着丝丝笑意，“世子此言差矣……”
“莫要再说了。”江珏打断宋绾离，羞愤且懊恼的说：“宋姑娘之言，江珏已是明了。”说着，他看向不曾言语的李成蹊，拱手说道：“珩王殿下，今日之事来的迅疾，江珏实在难以克化，还请殿下应允，容江珏思虑几日可好？”
李成蹊见戏已做足，这才开了口，“今日与江兄偶遇的确巧合，并非我有意安排，还请江兄放心。至于宋姑娘所说之事，江兄自可回去思虑几日。”李成蹊轻叹一声，左手指尖轻轻摩挲过斗彩酒杯，“我虽与江兄初见，却能瞧出江兄非池中之物，如今宁国公府唯你父亲官拜四品，想来宁老国公泉下有知，岂非难以瞑目！”
若说江珏方才还在茫然，现在却在李成蹊的一番话语下变得愈加清晰起来。是了，宁国公府的颓败与那人有着脱不了的干系，祖父当年死的蹊跷，南元人为何能在祖父上朝的路上出现？种种疑团，江珏知道，江淮也知道，只是为了保住这一家老小以及祖父以功绩争回来的荣耀，不得不将此事放下。
江珏如今才幡然醒悟，他的父亲并非瞧不上他，而是……
李成蹊端量着他的神情变化，轻声道：“今日来的实属突兀，江兄有所怀疑也实属正常，本王不急，静候世子的佳音便是！”
李成蹊终于以‘本王’自居，江珏也不再逗留，旋即起身，“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我断不会与任何人提及，三日，仅需三日，江珏定会前来此处给予殿下回音。”说罢，江珏拿起桌上折扇，掀开竹帘快步而去。
江珏离去，斗室内仅剩他与宋绾离，多日不见，目光交错之时，两人竟忍不住羞了脸，红了耳根！
“咳……”李成蹊卷手置于唇边，轻咳两声后说道：“依依好大的胆子啊。”
宋绾离稍稍垂首，语气柔和道：“殿下可是怪我多管闲事？”
李成蹊笑了，旋过身子歪着脖儿看她，“依依替我筹谋，广纳良才，我又怎会怪你多事，只是今日来的突兀，纵使是我都险些招架不住。”
她轻叹一声，“说来也巧，一日遇上这江珏两次。我见他空有一腔热血，却整日混吃等死，着实有些可惜了。”她偏过头，与他对视，“殿下要想成就霸业，自需这样门第看着是高，实则破败的家族之人，江珏再合适不过。”
“依依可是想拉上宁国公府？”
宋绾离摇了摇头，“眼下瞧着是不合适的，江珏是可造之材，可那江淮我就不知了，待我三日后赴宴，方能有所定夺。”
“你要去宁国公府？”
她点头说道：“江珏之妹江芸熹送了邀帖，自是要去的。”宋绾离不想多言此事，话锋一转，“殿下难道就不担心江珏回去将此事告知江淮？”
李成蹊莞尔，遂抬手以指尖轻扫过她的细眉，“依依做事向来稳妥，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轻易道出。”
“殿下还真是信任我呢。”
李成蹊神色动容，目光流转在她眉间，“此生此世，我唯有依依可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