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双双戏
江珏兴起，拿过酒壶欲要给她斟满酒杯，却被宋绾离中途拦住。
他顿时不悦，“怎么，你不愿意？”
她莞尔一笑，遂从江珏手中拿过酒壶，“世子要饮酒，小女子定当奉陪，只是这酒可不是这么个喝法。”
江珏兴致再起，醉意迷离地笑问道：“何解？”
宋绾离笑着瞥了他一眼，继而持壶往杯中注酒，“世子可知文人雅士为何会对这秋露白情有独钟？”
“还能为何，此酒好啊妙啊。”
“哎，此言差矣。”她持壶注满酒杯，端起后置于鼻下轻轻嗅闻，“世子可知，此酒乃秋时高粱所酿，故此取名秋露白。此酒味道芳香纯正，兴致高雅时饮用为佳，此酒确实美妙，更有人愿赞美此酒，而赋诗一首。”宋绾离顿了顿，吟唱道：“日华煎露成真液，泉脉穿岩咽细流，说的便是此酒了。”
江珏所有领悟，沉默半晌后轻叹一声，“本世子自是想开怀畅饮，无奈心中琐事繁多，实在是提不起那兴致来的。”
“那是世子孤身一人，无人作伴。”宋绾离将斗彩杯往他面前推去，“眼下小女子愿陪世子共饮，世子自可宽心。”
江珏深深吐纳，被衣衫尽裹的身形得以体现，“此言不差，本世子瞧见你，心情着实好了不少。”
宋绾离浅笑着，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世子请。”
江珏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仰起头，姿态甚是风流潇洒。
“世子平日里可有习武？”
“自是有的。”他将斗彩杯放在茶几之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出身武将世家，不曾违背过祖父定下的家训。”
宋绾离了然，“那小女子便是没有看错了。世子明面儿上为人所唾弃，堪称纨绔；实则您是胸怀大志，远大抱负不得施展。”她敛去笑意，正色道：“有道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子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只是缺了赏识之人罢了。”
江珏蹙着眉，“纵使你看对了又如何，我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不学无术之辈，怎能堪受重用，宁国公府如此，上郢更是如此……想来天大地大，却无我容身之地。”
“世子何必如此丧气，小女子尚有一计，不知世子可要听听？”
江珏瞪大了眼睛，似是激动道：“是何计谋，说来听听。”
宋绾离眉梢一挑，笑起来时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世子要听，小女子定当相告，只是世子听了之后，若是不愿，小女子怕是保不住世子的这颗脑袋了。”
“这话是何用意？”江珏大惊失色。
宋绾离再次注满酒杯，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小小呷了一口，“世子想要得偿所愿，总归是要有所付出的。”放下酒杯，宋绾离继续说道：“世子不得人心，更不为人所懂，今日小女子铤而走险为世子出谋划策，是真心诚意想看到世子建功立业的一日，只是世子心中尚有牵绊，若不斩断，此生怕是再无出头之日。”宋绾离心中还是好奇的，以江珏嫡子的身份地位，哪怕宁国公府再无实权，也不该被家中长辈所弃，这其中怕是还有隐情。
“你是说……？”
宋绾离笑了笑，“世子睿智。”
“你这小女子好生厉害，竟让我与家人恩断义绝？”
闻言，她仅仅是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世子曲解了小女子的意思，我不过是让你心中做出决断，并非让你与家人恩断义绝。”
江珏听了这话，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那你便说吧。”
“世子当真想好了？”
江珏深深吐纳，仿佛痛定思痛，“今时今日我早没了前路，听你一言，全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世子既已想好，小女子自是欣喜，至于是何计谋，不如由他来和你说吧！”宋绾离方才就瞥见斗室竹帘外站了一人，他始终隐匿角落不愿露面，怕是心存窥视之意。
“谁？”江珏惊愕地坐直了起来，转而看向斗室外。
李成蹊申时末了才出了允衡王府，出了正门，他便瞧见竹月躲藏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当下了然，旋即命佟海驱了车舆，登车后更换了常服，不多时在无人的胡同里下了车，再见到竹月时，也就知道了宋绾离所去之处。
他来到茶寮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他驻足斗室外，透过竹帘向内看去，只见她与那男子嬉笑共饮，侃侃而谈。此情此景，着实刺痛了李成蹊的双眸，藏匿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那一刻他杀心已起，想要将那男子五马分尸。
然而，下一刻的她突地拔高了声调，她所说之言被李成蹊如数听去，渐渐地，李成蹊舒展了眉头，缓和了愤怒的情绪。她向来狡黠聪慧，定是发现了他，这才刻意让他听得仔细，泄去了他满腹的醋意。
李成蹊见她唤了自己，也不再隐藏，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江珏见到眼前男子，酒意顿时消散大半，连忙起身朝着李成蹊揖手行礼，“宁国公世子见过珩王殿下。”
江珏声音低沉，斗室内狭小无回音，四处撂了竹帘，又有佟海华荣等人守在外头，李成蹊自不会在意身份会有所暴露。
“江兄无需多礼。”李成蹊撩袍坐到宋绾离一侧，笑着说：“江兄与我年岁想差不多，这又不是在宫里，自可称兄道弟的。”
江珏忙不迭道：“殿下此言，江珏断不敢当。”
“李公子尚不介意，世子又何必执拗呢。”宋绾离拿过酒壶，又启用新的斗彩杯注满了秋露白，“李公子请用。”
“有劳了。”
江珏见他们如此熟稔，瞠目结舌道：“殿下与宋姑娘可是相识已久？”
宋绾离浅笑道：“不过月余，也当不得相识已久。”她笑着指了指空着的位置，“世子还是坐下说话吧。”
江珏涨红着脸，心中抑制不住地突突，他撩袍来到茶几前坐下，目光左右窥探，“宋姑娘方才的意思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