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计将行
“醒了?”宋绾离略显吃惊,“何时醒的?”
华荣如实道来,“奴才依照主子的吩咐将事情办妥之后,回来时路上遇到了李公子和他的仆从,我见他们急色匆匆,便多留了个心眼,跟上去瞧了瞧,奴才见他们进了无为堂,没多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叫骂声。奴才当时离的远,听的不真切,就偷偷走了进去,趁着没人往里看了两眼,原是李公子的兄长醒了,可不知为何生了气,正跟屋里砸东西呢。”
宋绾离会心一笑,“你做的很好,你去找素采,让她给你弄些好的吃食,就说我说的,别让她亏待了你。”
华荣一拱手,满脸肃穆,“能为主子办事,是奴才的福气。”
她乐不可支,“别贫嘴了,让白青与你一同过去,免得你羞涩难以开口。”
华荣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应声和白青退了出去。
竹月侍立一旁替她布菜,轻声问道:“姑娘可知这位主儿为什么发脾气?”
宋绾离搁了竹筷,眯眼笑着,“能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自己那条腿生气呗。”宋绾离慵懒地坐在圈椅里,意慵心蓝道:“我起初还当他活不了几日,现下再看,还是我想的单纯了。”
“姑娘以为老爷……?”
“可不是吗。”她起的早,总觉着睡意未退,打着呵欠道:“这些时日躲在房中偷闲惫懒,外头可是不平静的很呐。也是,他与父亲共谋大计,我若出去了,岂不是要畏首畏尾,生怕一个不留心露出马脚,到时候我若不依,父亲还不知道要怎么头疼呢。”说罢,她从竹月手中接过巾栉掖了掖嘴,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今日有事让华荣去办,还真不知这出去的时机已经到了。”
“时机便是那位主醒来?”
“是啊,他醒了,这后面的事才能有趣,比起死人呐,活着的人才更能兴风作浪。”宋绾离将巾栉递还到她手中,“之前我想着父亲会有所顾忌,一句听天由命便了解了此人姓名,到时候上头问责,大可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不过这样做也不算尽善尽美,被猜疑是意料之中的,难就难在被召回京,到了那时,能否全身而退就难如登天了。”
竹月茫然,“那他现在醒了,老爷可还会忧心?”
“忧啊,怎么不忧。”宋绾离早膳用了着实不少,此时囤积在喉难以克化,她从圈椅上起身,绕着桌缓缓游走,“他身份贵重,若无此事发生,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当今圣上荒淫无道,多疑多思,正愁着找不到把柄削藩呢,如今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巩固皇权。所以说,这人活着可比死了有趣的多。”
竹月低眉顺目道:“若真是如此,姑娘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能自保自是要自保的,若是我无所作为,不是还有他吗!”
“李公子?”
她唔了一声,“是啊,你主子看上的人,不会是酒囊饭袋的。”
竹月轻叹一声,“主子,奴婢说句心里话,事情如此棘手,归根究底还是姑娘放了他们进来。”
宋绾离咦了一声,“这如何能怪得了我,那日我有心阻拦,无奈父亲医者仁心,势要行医问诊。要我说,这不是人为,而是天意啊。”
竹月转念一想,“姑娘说的是,是奴婢错想了。”
“无妨。”宋绾离朝着门外走去,“走吧,咱们去瞧瞧那位爷是怎么闹法的。”宋绾离活至今日,还真未见过皇家人撒泼打滚儿,这出好戏,可是不能不看呢。
多日不曾出门,整个人都有些懒怠,宋绾离带着竹月和白青进了游廊,施施然地往前走着。
“天儿要热起来了,奴婢想着这几日给姑娘拾掇几身薄衣出来。”
说起这事儿,宋绾离顿觉燥热难耐,她不惧怕北楚天儿寒,可一旦进了孟夏之节,这心里就惶惶的。
一路上主仆三人且行且聊着,待到了无为堂时,里面的叫骂声仍不绝于耳。
“混账,混账……”房内传来瓷杯碎裂的声音,“去,赶紧去给我遍访名医,若本殿下废了腿,你们全都活不了,我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你们都聋了?没听到本殿下的话?”李成瑜坐在炕上,双目圆睁,怒视着跪倒的几人,旋即将刺莲花纹的枕头掷了出去。
枕头砸在了贺庆平头上,他连忙泥首伏地,“奴才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责罚你个狗奴才有何用,本殿下能重新站起来吗?”李成瑜恼羞成怒,视线落到李成蹊的头上,“贺庆平,本殿下命你遍访名医,凡能治好本殿下的腿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若是不能,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贺庆平伏地磕头,哪里理会是不是头破血流。
“闭嘴,都给我闭嘴。”李成瑜失去了理智,嘶吼着,“你要本殿下像他一样,整日拖着一条残腿,到哪都被人嫌弃厌恶,本殿下是要做太子的,是要做太子的。”
李成蹊站在一旁,好话说了一箩筐,无奈李成瑜疯癫至此,只能由着他去了。
宋绾离站在槅扇外,听的仔细,不禁嗤笑起来,心道这样的人也配做一国之主?有道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北楚落到这父子两人手中,也算是走到头儿了。
“依依……”
身后传来声音,宋绾离斩断思绪回过身,连忙朝李衡行一礼,“父亲大人。”
李衡负手而立,眉眼处尽显笑意,“何以在此处偷听啊。”
她也不遮掩,直言道:“女儿听闻,李公子的兄长醒了,可见父亲连日操劳有了结果,心中大喜便想过来瞧瞧,不成想刚过来就……”
李衡笑了笑,“既然来了,就随为父进去吧。”
宋绾离颔首,“是。”
李衡得了李成蹊的话儿,身份已被看穿,自然就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日后大计将行,她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