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毒
林羽站在灶台前,脑袋空空。
她曾经做了无数遍的千层饼突然就想不起来做法了。
其实她的记忆早被病魔和药物严重侵蚀了。
只是人永远不会主动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只有在需要那段记忆的时候才发现那段记忆早就消失不见了。
赤旖从面缸里舀了两大勺面粉放在案板上,又舀了一大碗清水放在旁边。
转头见林羽还在灶台前发愣,出声询问道:“现在要生火吗?不是要先和面?”
“哦哦!是!”林羽撸了两把袖子就要和面。
赤旖轻叹了一口气,手掌一翻拿了一根细绳出来,当做襻膊帮林羽把宽大的袖子绑好。
这才由她和面去,自己则去灶台边生火。
林羽和好面团,循着肌肉记忆把面团擀成了一张薄薄的大饼。
就在她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滋啦”一声。
她刚一回头,就看到赤旖已经端着一碗刚泼好的油酥过来,放到了面饼旁边。
油酥的香气刺激着林羽的神经,让她突然间好像想起了千层饼的做法。
她意外的看向赤旖,眼睛瞪得溜圆,问到:“你也会做千层饼吗?感觉比我还熟练!”
“见过,但自己没做过。”
赤旖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一边从橱柜里找了个小刷子出来,洗干净后放到了油酥碗里。
林羽啧啧赞叹了两声,继续刷油酥、卷饼,然后擀成一个个小千层饼。
不多不少,刚好七个。
林羽一边擀最后一个饼一边道:“七个饼,还能给千度和欢浔各留一个呢!”
她还有点想欢浔那只超大号的小猫咪了。
赤旖蹲在灶台边应了声好,手上的炽霰火还没来得及放进炉灶里,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道长啊!你快救救我的儿啊!道长!”
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哭天喊地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七八个人密集的脚步紧随其后。
无悬正带着阿墨在院中玩耍,一见这来势汹汹的阵仗,本能的把小孩往身后带了带。
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拂尘,轻轻一挥搭在手臂上,俨然一副明月清风、仙风道骨的做派。
来人中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略年长些妇人,身形丰腴、衣着考究,看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那妇人一看到无悬,眼泪就一个劲往下掉。
两三步上前直求无悬救她儿子,一边说一边就要跪在无悬面前。
无悬一把将人扶住,云淡风轻道:“这位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先说说令郎是什么情况吧!”
“哎!哎!都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把少爷抬上来!”
妇人抹了把泪,转身催促后面的人。
只见四个壮汉用木板抬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年轻公子快步走上前。
后面还有两个壮汉推搡着一个中年男人跟在后面。
林羽站在厨房门口,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推搡的人正是之前给了她两袋钱的药铺胡掌柜。
胡掌柜被推得一个踉跄,一抬头却看到了躲在无悬身后的阿墨。
下意识就去找另一个身影,果然在一扇门后也看到了林羽。
林羽刚往前迈了一步,却见对方在看到自己惊讶了一瞬后,飞快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林羽心下一沉,下意识就反应过来,莫非自己那截羽萼枝出了差错?
果然,那妇人一把揭开她儿子身上的薄被,只见那位年轻公子白净的上半身竟长了大片的黑疮。
就像被什么腐蚀了一般,皮肉都糊成了一片,有好几处都烂到深可见骨。
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妇人抹着眼泪跟无悬哭诉道:“就是那个天杀的胡青山,把他家不知道什么毒物卖给了我儿子!
我家文儿还把那当个宝,藏在卧房里,结果没过多久就成了这幅样子!”
无悬伸手在疮口上按了按,问到:“是什么毒物?可有带来?”
“有有有!”
妇人招了招手,后方一个脸色铁青的大汉捧着一个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约摸小臂长的东西走了出来。
然后在妇人不耐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那一层层包裹。
里面包的正是林羽卖给药铺的那截羽萼枝!
“嘶——”无悬在大汉错愕的眼神中,直接用手拿起了那截羽萼枝。
仔细观察了一圈后,突然开口赞叹道:
“这不是羽萼嘛!药性极佳但也很是少见,向来是有价无市,令郎居然得了这么大一块儿!”
妇人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却仍强硬道:“什么有价无市,就是个害人的毒物!我可怜的儿子,花了高价却害了自己啊!”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被压制着的胡掌柜啐了一声,道: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羽萼可是解毒的神药,谁知道你那好儿子是染了什么脏病!再说了……”
胡掌柜下意识瞟了一眼林羽的方向,继续道:
“我这药材收来,在我这儿放了好几天都好好的!怎么被你那好儿子抢走以后就有毒了?”
“你胡说什么!”妇人尖叫着就去抓胡掌柜的脸。
却被无悬一把拉住,原本清秀俊美的脸因为愤怒而多了一份生人勿近的肃穆感。
“抢走的?”
那妇人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无悬。
胡掌柜两三下挣开了压制,吹着胡子道:
“我说错了嘛!就是从我那儿抢去的!把我的铺子都砸了!
我的药才没毒!是你儿子欺压弱小、横行霸道久了遭天谴了吧!”
那妇人闻言挣扎着就要去打胡掌柜。
但她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挣得过无悬这个神仙。
意识到这点后,妇人破口大骂道:
“你少血口喷人!是药就有三分毒,你这药珍贵,毒性大有什么稀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死这……唔……唔唔……”
那妇人的嘴突然像被胶粘住了一般,再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太吵了。”
鹿池手中悬着那只通体晶莹的翡翠药葫芦,神色漠然。
那妇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无悬松开她,理了理衣衫道:
“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要想吃羽萼吃中毒,令郎怕是得生啃一整棵树下去!”
“知道夫人您现在着急,但您先别急,让贫道这位好友先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毒!”
鹿池闻言咻得收起了葫芦转身就走。
满脸的他也配让我看?
无悬只好求助地看向厨房门口那两位“仙友”。
毕竟他才当神仙没多久,平时也就捉捉鬼、驱驱邪什么的,这种奇异的毒实在是见得少。
谁知这一看,竟看到那位看着凶神恶煞的仙友正拿着一块抹布给看着善良明媚的那位擦手。
无悬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这两口子都不背人的吗?
鹿尊的朋友果然跟她一样不靠谱!
正当无悬准备硬着头皮试着救人时,一直挂在他腿上的阿墨却突然晃了晃他,小声说道:
“坏人!”
林羽早就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胡掌柜一直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过来。
她只好继续站在厨房门口观望这边的动静,连赤旖在帮她擦手上残余的面粉都没察觉。
只见无悬转过来看了这边一眼又倏地转了回去,然后弯下腰跟阿墨说着什么。
紧接着,他又转了过来,冲这边猛招手,笑容灿烂。
“阿墨娘亲,你快来看啊!这就是之前经常带一帮子人欺负阿墨那个混账呀!”
这一嗓子喊得连带着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鹿池都身形一顿。
一旁的妇人眼睛都直了,怎么还有那小叫花子的事儿?
而且这不治病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拉仇恨的?!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公认的“活神仙”,她早就已经叫人拆了这座破观了!
林羽和赤旖走近时,老妇人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自己儿子前面,警惕的盯着赤旖瞧。
毕竟这位看起来真不像个好人啊!
林羽走近才发现,木板上躺的果然就是之前堵着阿墨,让人把阿墨当死狗一样在地上踢来踢去的那个青年。
她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俯身跟阿墨咬耳朵道:
“他打了你几次?”
阿墨怯生生的回答:“九,九次……”
林羽嗯了一声,站起身朝面前的妇人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这位夫人不必紧张,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事罢了!”
那妇人听到林羽的话,神情放松了些许,连连点头回应。
丝毫没有自己家快二十岁的孩子聚众殴打一个五六岁孩子该有的羞愧之心。
林羽见状,表情未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她摸了摸青年身上的疮口,语气温柔又诚恳:
“羽萼无毒却有灵,用不当的手段强行夺取,自然会受到反噬。
不过我家有一祖传秘方可以解此反噬,只是要辛苦这位小公子卧床九个月,且日日经受皮肉溃烂之痛了。
不过好歹能保住一条命不是?”
那妇人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冲着林羽就要下跪。
林羽立马伸手稳稳地把人扶住了。
千万别!这样她整人会有负罪感的!
但面上还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这日子虽然难熬了些,但只要坚持过这九个月,就会大好了!”
林羽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背后。
赤旖不动声色地把一个药瓶塞到了她手里。
林羽把药瓶递给老妇人,恳切道:“这个药,拿回去用一大缸酒泡着,每天喝一小盅,九个月后自然就好了。”
那妇人接过药,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立马感恩戴德的朝林羽拜了几拜,许了一堆虚无缥缈的承诺,招呼着家仆抬着儿子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林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一旁的无悬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你啊!这位仙友!”